大宋南狩之后，最初的二十余万军民是沿着岱洲大6的西北角聚居，随后而来的各批移民则逐渐向东西散布进而占据了整个大6的。

因此现下大宋版图中所谓本土四十州一府都是沿着大6海岸线分布，于大6中心交汇的。当然，由于高山、荒原、河流、沙漠的阻隔，整个大6并没有被完全探索过。

既然连大宋百姓集中聚居的岱洲都没有被完全探索清楚，那就更不用说那些所谓的外路殖民地了。况且在这些外路里，大宋百姓的分布并不均匀。像宋人较多吕宋两路人口已逾百万、凌牙门一岛也差不多有十万。而宋人较少的闍婆、詹卑、锚州、越蜀1等路却多的止有万人，少的不过数千而已。

因此，要维持这些路郡的存在，一方面需要仰仗大宋水军在海上的霸权，另一方面以夷制夷也是宋人常用的手段。不过这次海北的各路叛乱显然是对这一政策的重大打击——

方明握着怀里的两枚荷包，躺在运载自己和一干兵丁的广船那狭小的床板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会是战前传达的战情通报，一会是临别前疯狂燕好后两女幽怨担心的面容。

“怎么之侑想老婆了？”同一仓位的同侪看到方明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以为是第一次上战场有些担心，所以善意的开着玩笑。

“王兄说得是。”方明也不辩解，“小弟刚刚分到捧日军就遇到战勤，这不两个内子都没有安顿妥当，心里不是担心吗。”方明这话亦真亦假，虽然他已经在岚州城里租好了院子雇好了仆役妇人，还留下了足够两年生活的银钱，但是两个身在异乡孤苦无依的小妇人又怎么会不牵动方明的心呢？

不过若是说方明的心意都留在了女人身上也未必尽然，在四面皆敌的热带丛林作战，说不担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之侑倒是好艳福，弟妹竟然有两个，可是羡煞我等了。”

虽然出乎方明的意料捧日军左厢真的新编了一个第四营，然而方明长期不在营中，虽然顶着百将的差遣，但是绝不会有一支现成的小队给他掌握的，他现在第二参将那帮闲，属于随时等待分的补备官之一。

不过既然是个官，那他就不用和那些个军士们挤在一起睡甲板吊床，他这个舱里拢共只有三个人，其中方明口中的王兄的是军阶高过方明一等的王通王昌平，而刚才插嘴的则是沙聪沙千里。

“什么羡慕不羡慕地。一人如狼二人似虎。兄弟端地是招架不住了。”方明刻意说着荤话。果不其然。一阵大笑后。三人地关系明显轻松了许多。

“千里兄。你在马参将那效力。消息肯定灵通。你说咱们这次地目标是？”乘着机会。方明问着沙聪。话一出口。王通也立刻做出一副侧耳倾听地样子。

“看你们这样子。这可是军机要闻。好了好了。反正上了岸你们自会知道地。我早说两句也不算泄密。”沙聪起初还想作势一番。却看见方明和王通站起来。一副撸袖抽拳地样子。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这次出阵闍婆地一共有一万余人。其中包括咱们捧日军左厢地四个营在内一共十个营步军以及配属地工兵、缁兵、炮兵若干。另外还有水军也派出了一个水6战兵营。”

“那就是说整个行动已经动用了一个行营地兵力喽。”方明点点头。“看来枢密院地决心很大吗。”话虽如此但方明已经感觉这一战怕是有些艰难了。要知道前不久大宋攻灭东坞不过只用了两万余人。现在以其半数投入闍婆。不是敌人强大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是地。这次闍婆各宣慰司反乱地土民集二十万精壮围攻椰城。若不是水军调集整整一个军地閗舰日夜不停地炮击支应。这阖城六千宋民怕是早就玉石俱焚了。”沙千里感叹着。“不过水军这帮家伙下手还真黑。据说城外检出还能拼凑地尸体就有三千具。其他乱七八糟地碎片就更是无算了。真是浪费啊！”

“你看这厮是不是掉到钱眼里去了。”王通和沙聪显然比较熟稔，否则也不会分配到一间舱里,“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水耗子又怎较得我等马步军将士的武勇呢，要是当时有一个军的马步军，莫说三千，就是三万也抓回来贩卖了。”

水耗子、旱鸭子。方明听罢就是会心一笑。是的，正如后世列国的海6军都是天生的对头一样，大宋的水军和马步军自从南狩以后就因为预算等一系列的问题成为了竞争的对手。

海军自认以大海为盾，以战舰为矛乃是国朝真正的守卫者，向来看不起拘束在岱洲一隅的马步军，故而以旱鸭子来代表他们的轻视。

而马步军则认为自己是未来反攻国土的主力，对于奔走于四海，经营异邦的水军也看不上眼，以为其不务正业，因此以东钻西营的水耗子来命名对方。

这两种外号可谓深入人心，以至于两方面的大佬在兵部争夺预算时也曾顺口说出，引了一场小规模的混战。据说连大国师当年也笑叹道，真真是一对禽兽了。

“好了，咱们可在水军的运船上，大家收敛一点。”方明故作严肃的说着，顿时引了另外两人的哄堂大笑，好不容易笑罢，方明这才继续问道，“千里兄。那上面是不是已经安排了出阵的序列了？”

“这个还没有，但是我听马参将和晁副将在私下里谈论。”沙千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无法是在卖弄自己在上官面前如何得宠吧了。“估计，水军的水6战兵肯定是接手椰城防务的，而神策军的三个营估计是沿海岸线向东廓清土人，而鹰扬军则是西线作战，本军三个营在中间，还要留下一个营做策应。”

应该没有错了，方明和自己脑海里的闍婆地图对照着，椰城在岛子的西北角，两翼包抄，中间挤压，从而把那些暴乱的土人一网打尽。

不过这岛上到处是火山，地形复杂多变，河流森林又密布，区区二三千人能不能网住那些土著呢？方明有些怀疑着。

“之侑又在想什么呢？”

“没有，这船晃得头有些晕了。”方明自然不能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这是要上战场的，万一别有用心之人对军律司说一句，方某人意图动摇军心，那方明岂不是有怨也无从说去了吗？所以，方明也只能支吾着。

“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也有些吃劲了。”王通善解人意的说着。

“那就早些休息吧——”

从岱洲至闍婆，以水军的快舸只要三天零一个时辰，而乘坐充当运船的广船则需要耗时七天，这还不算要停靠底里岛上的补给港所需要的半天时间。

虽然方明等一个下级武官和普通军士们没有机会下船一游海岛风光，但是还是趁着补给船靠帮的机会，从负责缁补的押官们手里搞到些好东西。

“昌平兄，这椰子酒可是海北各岛的特产，之侑也弄来了好吃了，说什么今天晚上也要喝上两口，才不枉此行嘛。”沙聪搞来了酒，方明则弄来了烤得喷香的野鸭一场自组织的宴会眼看就要在小范围里举行了。

“你们知道刚才我看到什么了？”王昌平却一脸的神秘。

“那你说说。到底看到什么了？”方明和沙聪只顾得和那两个下班祗应胡搅蛮缠了，倒没有注意其他的方面。

“辅助兵！”

“辅助兵？”方明下意识的摸了摸下颌刚刚又冒出来的短须，这个貌似在惩戒营里也已经听说过好多次了，难不成这次是弄真格的了？

“是什么人？什么编制？”沙千里一下子也顾不上吃的了。

“二个都德昆仑奴，才登得后面的船。若不是有一具祖上传下来的千里镜，怕是还看不真切呢。”王昌平说得轻巧，但是千里镜这玩意，不是家中曾经出过马步军指挥使或是水军船长以上的武官是不可能有机会沾手的，看来王某人也是将门出身啊！

“王兄竟然有这等好东西，”当下方明就是一愣，不过他脑筋转得极快，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倒让王、沙二人对他高看一眼，“不过昆仑奴嘛。怕是这些小猴子是用来当斥候的吧。”

方明的想法没错，这种矮种的小黑人是天生泅水、穿林的好手。虽然这些昆仑奴在身毒移民的侵迫下、在黑心大食商人的贩卖下已经濒临绝种。但是自从宋人主宰了整个海国岱洲，因为大国师的一纸保护令，不少昆仑奴的部族得以自由的在诸多小岛上繁衍生息。

据此昆仑奴各部均把大国师进而是整个宋人视作为了自己的保护神，那么枢密院从中选调一些用作战争，想当然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

“不是海种昆仑奴。”然而方明却猜错了。“是西贺牛洲来的昆仑奴！”

“什么！水军已经打通了前往西贺牛洲的商路了吗？”方明和沙千里具是一惊，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兵部和枢密院没有内部的通报呢。

“我看不过是大食回回贩来的官奴罢了。”方明镇定下来，这才朦朦胧胧有了个想法，“西种昆仑奴据说力大无比，看来那帮土著有难了。不过调用这些昆仑奴怕才是第一步，也许到了闍婆，咱们还会看到其他族裔的辅助兵呢！”

“这——”方明的联想立刻让其他两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注：

1宋人二十五路殖民地：吕宋南北路、苏禄路、锚州路（即苏拉威西岛）、越蜀三路（越蜀即新几内亚）、大洋南北路（新不列颠岛及所罗门群岛和新喀里多尼亚及瓦努阿图诸岛）、双岛南北路（双岛即新西兰）、离岛路（即塔斯马尼亚及金岛）、大小闍婆路、泊泥四路、上下詹卑路、左右金州路（苏门答腊一部、新加坡及马来半岛部分）、细兰路、琉球路、达城路（仰光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