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不一样的我，感觉怎么样？”

他的唇角勾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道：“出人意料，精彩绝伦。”

“你呢？可有换到了你想要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现在的选择呢？”

我沉默了。

我找回了上次催眠时的记忆，却没有在那之前的记忆，我心里的谜仍在，我心里的结仍未解。而这些，却是连澈也帮不了我的。

“澈——”

“恩？”

“你是他的人吗？”

“也是，也不是。”

我抬起头，他挑起的嘴角多了一抹戏虐，他说：“你想让我做你的人吗？还是……你要做我的人呢？”

我楞楞地点头：“要能这样就……”看着他唇边的笑愈加深邃，我幡然醒悟，顿时停住了话，大斥道：“澈！你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

他大笑出声，几乎前仰后合。

“澈！”我低低地叫，“我的记忆，能还给我吗？”

他止了笑，温和地说：“不能|！”

我不禁气恼：“还说不是他的人！”

澈少有严肃地说：“你明知道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我不知道！”我说，“我连记忆都没有，怎么会知道呢？你们所有人都只是这样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澈缓缓叹了口气：“所以，你这次仍打算要抛弃掉你的记忆吗？”

缓缓地，我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我才能屏弃主观意识，重新去认识我周边的人，我周边的事，和我自己。关于我失去的记忆，每个人都讳莫如深的那部分记忆，每年都一定要采用催眠的方式来重新加锁尘封的记忆，我若想去探究，唯一可以想到的，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澈——”

“恩？”

“这次我醒来时，你给我的那张纸上要多写几个名字。”

“……恩！”

“还要有照片。”

“恩。”

“要有我的朋友！”

“恩。”

“要有傲雪，就写我的姐姐。”

“……”

“要有肖索。”

“……”

“有季节。”

“……”

“有罗丹。”

“……”

“有金梦。”

“……”

“有乌纱。”

“小雪——”

“还要有你的名字！”

“小雪！！”

“澈，开始吧！”

“小雪，其实你——”

“不用说了，开始吧。”

澈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悠扬的音乐响起，或许，是一直在耳边萦绕的，这一刻，格外清晰。简单而宁静的旋律，舒缓着心里的抑郁，我沉沉睡去。

恍惚，潘园里，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场催眠，曾经让我每年一度被尘封的记忆露出了冰山一角。可终究，还是棋差一步、功亏一篑了……

“澈，下次……我不会再回来了……”睡着前，我呢喃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梦里，有季节的笑声，有傲雪的刀声，有罗丹的脚步声。两年多的日夜，一幕一幕在我的眼前闪过，从指尖流走，消逝在我的眼前，抓也不住，够也不着。

……

梦里，碧波湖畔，人头攒动。我正对湖面坐在桥的栏杆上，鞋扔在一边，腿一前一后悠闲地踢着，感受着湖水的清凉水气。手里把玩着一把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猛一用力投入湖中，看着它一窜一窜几次弹跳在水面最后没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在小腿上冰冰爽爽，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第五个保安朝我走了过来，远远的冲我挥舞着，张牙舞爪的样子甚是紧张，大喝着让我下去，不准坐在桥的栏杆上。

我微叹着，心里估计着他走到这里要多长时间，一门心思想着在他逮到我之前要先溜掉。后面一阵吵嚷拥挤，隐约听得是有人抢了钱包很多人在追的样子，我刚要回头寻找逃跑路线，一不留神，推搡的人群中不知哪里挥过来一肘打在我的肩膀上，措手不及，我整个人直直就掉入了湖中。

转瞬回眸的一瞬，我恶狠狠地瞪着的那个手肘的主人回过头，茫然而意外的对上我的视线，看着我落入湖中，瞪大了眼睛……湖水淹没了我——和我恶狠狠的眼神。

慌乱之中，来不及闭气，我连呛了好几口湖水。不自觉地上下扑腾，忽然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更想起来刚才还往水里猛投了好多石子，还不晓得多少人往水里扔了更肮脏的东西甚至吐过口水，一时恶心又呛了好几口水。

半昏半醒之中，听得“哗”一声巨响，水面巨大的震动带动着我浮浮沉沉，一条手臂忽然夹着我的脖子，把我拖出水面。

一口新鲜的空气进入，有水呛在呼吸道里，我顿时咳嗽起来，脖子被人夹着，我终于失去了意识。

胸口猛地被重重一压，我无意识地咳出几口水来。随即窒息，心口一阵憋闷，我的意识清醒过来，重重喘着气，感觉着氧气流入了心肺，才舒缓过来。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开了眼睛，眼前突兀出现的一张极端放大的面孔让我刚刚咳出的一口水尽数喷在了他的脸上。

那张脸立即远离我，我看清这是那个推我下水的人，全身滴着水，头一绺一绺贴在脸上，说不尽的狼狈。

见我醒来，他深深吐了口气，松了松眉头，随后眼里的担忧、狼狈、恼怒一扫而光，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疏离和平淡。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路上，每个脚印都积成一滩水渍。

我仰头，四周满满的人头渐渐散去，我咳嗽着坐起来，看着自己湿透的裙子上盖着一件干爽的男士校服，绣着一行小字——圣一中。

没来由地，那个远去的背影异常熟悉，转眼消失在人群里，只留下这一个个水渍的脚印，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