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先生，有事您请说”，李钰心里咯噔一下，只用了两间办公室、一个小院子便换来这两个貌似很天才的人物，这天下的买卖恐怕再没有比他这笔更划算的了，是有点太那个了点，难道这买卖要黄了？

“我要做那个”，管枫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一指墙上的草图说道。

呵呵，火枪？这家伙还真敢想，“管先生，以我们现在的材料和工艺水平是做不出这种东西的”。

“你要什么材料？”，管枫一副无知者无畏的表情。

“钢，优质的钢材”，李钰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平实在是有限，想炼出好钢来真是难啊。何况就算炼出好钢来又怎样，没有机器，能做出无缝钢管吗？

“好，我找二哥要去，要来了你就得教我如何做火枪”，管枫眼睛都没眨一下。

“二哥？你二哥是做什么的？”，李钰一愣。

“我二哥是炼铁的啊？你不知道？我二哥对这个最在行，他是咱们大宋炼钢第一人”，管枫觉得李钰这话问的有些太幼稚了，怎么连二哥都不知道？

“李先生，那‘天波楼’所用的钢条便是我二哥带人炼制出来的，我们家是做炼铁生意的”，管桐小声地说道。

炼铁？钢条？李钰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当初设计出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因为有了水泥，他也根本没想过钢筋方面的问题，现在想来不禁有些后怕，不会都成了豆腐渣工程了吧？自己怎么忘了，这可是九百多年前的北宋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钰忽然感觉整个大楼都在不停地摇晃，还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瞥了一眼边上象个情的高卢鸡似的管枫，心中一动，嗯，连钢筋都能做出来，不会又是个干将、莫邪般的人物吧？欧冶子也行啊，“二哥会炼铁？走，咱们看看去”，嘿嘿！要是真能炼出好钢来，别说叫他二哥，叫他二大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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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新封丘门向北五里，有一片占地数十亩的炼铁厂――管氏冶铁场。堆积如山的矿石，高大宽敞的厂房，汗流浃背的工人，还有一排排整齐壮观的炼钢炉……

这是烤芋头还是做烧饼啊？李钰看着眼前这个低矮的鼓状炼钢炉，心里一下凉了半截，那些所谓的钢筋就是在这小煤炉里做出来的？唉！看来学院里的那些宿舍楼要成烂尾楼了。

厂房里，几个工人将把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用泥巴把炼钢炉密封起来，放进炼钢炉里进行烧炼，烧红后熔合在了一起，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中，火红的铁团逐渐变细，拉长，一米，两米，三米……

刘星、曹亮和便装的太子赵桢等人都没见过炼钢，自是大感新奇，而李钰的面色却越来越阴沉，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管桐说的是‘钢条’而不是‘钢筋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他还记得《梦溪笔谈》中关于“灌钢”炼钢法的描述。

“先生，二哥这种炼钢之法不同于传统的‘灌钢’之术，不仅工艺上做了许多改进，熟铁中还加入了更多的其它材质，可一次冶炼成形，且淬火之法及用水也极为讲究，钢条的硬度和韧性都较以往有了质的提高，在用于学院建筑之前二哥已做了多次实验，您、您不用担心”，管桐看着李钰的面色小心地解释道。

“这‘灌钢’之法再改进也是‘灌钢’，脱不开其工艺本身固有的缺陷，且不说这其中的杂质不能很好地分离，单只材质均匀这一项就有许多人为因素在里面，熟练工人或可保证质量，若是……”。

“若是普通工人便不能保证了，是不是？我管家的工人全是百里挑一的冶匠，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再说这‘灌钢’之法最早始于东汉末年，历经多少代人不断改进完善，已是天下间最好最成熟的炼钢之法，李公子所谓杂质不能很好分离这一说有何依据？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冶炼方法么？”，管枫和二哥管榆的关系最好，听了李钰这话便有些气不过了，这管榆不仅是他的头号赞助商还是他的第二号支持者，第一号支持者自然是宝贝妹妹管桐。

“管先生没听过‘理无专在，学无止境’这句话么？技术的革新是永无止境的，何来最好之说？管先生，如果我有更好的炼钢之法，你待怎样说？”，李钰扭头笑道。

“学无止境？”，管枫摇了摇头，他还真没听过。岂止他没听过，太子赵桢他们也没听过，清朝刘开的名言，他们当然没听过。“你、你若是能炼出更好的钢，我便能在三个月内做好你要的东西”。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管枫和李钰一击掌。

“好，曾公子，请各位做个见证，我和二哥现在用各自的冶炼之法制作一柄刀来，两下比较，谁的刀先断便是谁输了，如何？”，嘿嘿，跟我比这个，不知道我们家邻居是干什么的？

“好，二哥，我来帮你”，管枫撩袍挽袖，还在手上唾了两口唾沫，从地上拣起几柄锤子拈了拈，选了最小的一柄。

“老张、老穆、大牛、二牛，你们听李公子吩咐。李公子，他们都是场子里最好的冶匠”。

管榆，三十出头的年纪，生性敦厚不爱说话，是个只知埋头做事的主儿。今天宝贝妹妹带了一大帮子同窗来场子里玩耍，本想要工人们卖把力气好好演示一番，让这些只知之乎者也的秀才们长长见识，也为妹妹在同窗面前挣些颜面，却不曾想被这个十四五岁的后生几句话便说得一文不值，心下也起了好胜之心，想要看看这个连妹妹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李公子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刀来。呵呵，跟我比？不知道我们管家是做军械的么？

“谢谢二哥”。

管榆甩掉上衣，一身鼓胀的肌肉炫着健康的麦色，刘星、曹亮几个见了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

“二哥好强壮的体魄”，李钰笑道。

“李公子好伶俐的……”，管枫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妹妹，后半句揶揄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有本事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古怪啊？李钰心里暗暗咕噜了一句，当下一笑也不理会，指挥几个冶匠开始了冶炼。

李钰所用的冶炼方法名为“苏钢”，是明代中期，江苏冶匠明冶炼“工具钢”的方法。其实本质上也属“灌钢”之法，只是要先进了许多，把“灌钢”之法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苏钢”法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而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生铁板开始熔化时，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优质钢材。直到现今，在芜湖、湘潭、重庆、威远等地人们还在使用，可见其影响的深远。凭此冶炼之法，在17世纪以前，中国的炼钢技术长期居于世界领先地位，受到各国地普遍赞扬。

方法虽然先进，但古人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从这一点上来讲，与其是说古人明了这种冶炼之法，倒不如说是古人现了这种方法。而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李钰却深知其原理及关键――渗碳、氧化。前世里住处不远就有个铁匠铺，老铁匠的孙子是他的中学同学，有事没事他便去铺子里抡几锺。后来才知道，那个老铁匠以前居然是南方某个钢铁厂的工程师，文革期间犯了思想上的错误被下放到农村，后来便在那里定居了下来，做起了打铁的生计。

李钰正是从老铁匠那里学到了许多冶金方面的知识，也知道了这所谓的“苏钢”。“苏钢”冶炼法经过后世数百不断的改进完善已经趋于成熟，虽然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很落后到了几乎绝迹，但在这十一世纪的北宋，却无疑是绝对前的。

铁料一入炉，曹亮、潘辰等人便很自觉地掏出纸笔，李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步骤，他们都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先生，再说一遍，是不是叫退火？”。

“翠火？先生，是这个字吗？”。

“先生，这回火是怎么回事？”。

……

刘星现在后悔得直想哭，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文化人啊，怎么就忘了带纸笔呢，就算没带纸笔，象太子那样老老实实地看着也行啊，嘴巴干吗那么贱啊，干吗要不懂装懂地问那一句，这兄弟一肚子坏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找事地都想往你两肋插上几刀呢，你干吗还硬往他刀口上撞啊？

“李钰，是不是要水啊？我给你找去”，刘星见管榆那边忙得热气腾腾的，渐渐地也看出了点门道。

李钰回头诡诡地一笑，很亲切地搂住他肩膀，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刘星一张范伟脸顿时拉成了赵本山，“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去！”，一伙人里只有赵桢最是清闲，看也看不懂，插也插不上话，见有事做便忙来抢刘星的生意。

“那、那还是我去吧”，刘星肩膀一塌，这种事哪敢劳您太子大驾啊，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还不把我给生吃了。上次要画画，弄得我一头鹅毛，这次要炼刀，又要搞得我一嘴猪毛了，唉！有这种兄弟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到底什么事啊？刘星怎么……”。

李钰小声说了一句，赵桢听完，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地打量了李钰一会，郑重地点点头，“嗯，我没看错你，你这家伙可真够坏的！”。

――――请看下一章《尿刀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