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作者:马辛的方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08

蓝靖阳犹豫了片刻,他突然甜蜜地一笑,仿佛他对回忆往事期待已久。

“从小我就喜欢观察,观察人,观察一切我看到的东西。我观察过我家的白蚁是怎么样对付入侵的黑蚁。白蚁擅长在局部争斗中集中优势兵力,这跟现代战争不可思议地如出一辙。我观察过一只白色蟑螂如何吞食一只棕色蟑螂。我现在依然记得当时那糁人的、“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当它实在吃不下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很高兴地把它踩个稀巴烂。我观察过一个家庭主妇为省两毛钱如何跟菜贩争得脸红筋涨,在遇到朋友后却擦擦嘴巴上的唾沫夸口说自己省了5块钱。我观察过一个父亲如何用自相矛盾的说法斥责自己的孩子,而在另一个场合中,这个孩子又如何狡猾地愚弄了自己的父亲。我观察过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如何在男同学面前卖弄风情,而有的男同学对她不屑一顾,有的却要去竞相争宠。我还在游泳池里观察过一个一心想吃豆腐的男人,看他如何潜入水中并在他人的掩护下偷偷靠近女人,当他上岸后又是如何尴尬地掩饰游泳裤里那可笑的玩意。观察的过程是有趣的,但观察的结果往往一点都不可爱。我在早年就见识了欺软怕硬和各种各样的卑鄙无耻,因此,那时候的我在他人眼里很可能是一个安静到阴沉的人。由于我的脾气犟到难以理喻的程度,父亲就经常用一把缝纫尺教训我。可当我1o岁那年把一锅烧得滚沸的汤泼向我父亲的脸时,他就再不敢用缝纫尺抽我了,并且承认我是一家之主。我愉快地把这带给我耻辱的缝纫尺削成一把竹刀带去上学。我之所以不带铁制刀是因为这样可以省去被人说闲话的麻烦。但是你真的想去杀一个人的时候,只要脑袋聪明,一支铅笔就足够了。当他们终于醒悟过来应该认真对付我时,我给他们造成的畏惧已经足够让他们稍安勿躁。知道我怎么收拾一个仇视我的体育教师吗?在体育器材室里他当着所有同学命令我卸下杠铃上的铁盘。杠铃放在架子上,我在杠铃的这一端,而他在另外一端。如果我取下我这边的铁盘而让他那边的铁盘留着,那中间的铁杠会不会翘翻过去呢?事实证明它会,事实是铁杠就象抛石机的长臂一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砸下去,顿时就擂得他脑浆迸裂。而所有的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并没有告诉我该如何安全地卸下铁盘。

在学校里我是很守规矩的孩子,在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我才会坐在椅子背上跟校长谈话,我才会坐在喽啰们的肩膀上进入教室。我是学校里唯一一个只要嘴里含了一支烟,立刻就会出现为我点火的人。要是哪个老师来批评我,我会告诉他更应该操心他孩子的**问题。如果是的话,就要让他戒掉;如果没这回事的话……那以后也一定会有。还有一件事我违反了规定,那就是我从不参加学校里参加考试,我认为学校里的考试是一种质疑。桌子上臭不要脸的试卷板着面孔对你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这个你懂了吗?请回答,那个你懂了吗?请回答;难道你真的懂了?请回答,你不会是真的懂了吧?请你,再次回答。这就象死警察无故对一个人进行质询,无论回答正确与否,警察已经把他假设为嫌疑犯了。这是对人的一种侮辱,我不能容许它生在我身上。而另一方面我也还答应了他们,我将参加升学考试。我拿这个没法子,我必须得升学。而我的学习成绩出奇的好,好到任何学校的校长都会对我的父母笑脸相迎——如果他们不介意我父亲那张被烫得乱七八糟的脸的话——也好到他们可以到处去炫耀。要是哪个同学胆敢在课堂上打扰我学习的话,第一次,我会仅仅在口头上警告他;第二次,我的竹刀会在5秒钟之内抽到他的脸上;第三次——从来都没出现过——我会狠狠地揍他,直到把他的屎打出来。瞧,这就是我的早年生活,直到我在12岁那年来到这个家里。”

杜若兮一直注意地倾听着,没有插话。当她听到蓝靖阳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更是死死地盯着他。而蓝靖阳给她的感觉是:即使在测谎仪面前他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测试,因为他对这些经历深信不疑。但这些都不是事实,绝对不是。实际上多重人格症患者身上的子人格都是从他们出现的时候才开始有了真实记忆。沈俊、唐青、封肃他们出现在1o岁到11岁的时候,蓝靖阳出现在12岁,在此之前他们并不存在,记忆更是无从谈起。为了填补这段缺失的记忆,某些子人格会通过潜意识中的幻想或是窃取主人格遗忘的事情当做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因此蓝靖阳现在所说的这些纯粹是无稽之谈。开始的时候杜若兮还有些迷惑,小时候跟扬展做邻居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听完最后那句话才知道这些都是胡编乱造,虽然他说得很象是真的。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一回事,而亲自聆听一个子人格的瞎扯淡是另一回事。

杜若兮埋下头,她想忍住笑,因为蓝靖阳在盯着她,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翘了两下。

“有什么好笑的吗?”蓝靖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高兴。

“不是好笑,我是觉得你的早年生活有些特别,你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杜若兮撒了个谎,她得跟所有子人格保持友好关系。即使对方是个魔鬼,她都必须跟他周旋。为了不让蓝靖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立刻就接着说道:“请接着说吧。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来到这个家里之后生的事才是重要的。”

透过香烟的淡淡薄雾,蓝靖阳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她,仿佛对她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然后带着“我不跟你计较”的表情点点头,接着讲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