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就是奥尔良的圣十字教堂，在它旁边却是另一派风光。一些霉变绿的破旧房屋分布在河边，的确有碍观瞻，但即便如此，依旧可以看到那些华丽殿宇正面美丽的棱角，方型石框大窗，带有复杂雕刻的尖拱大门以及围墙顶端栩栩如生的尖脊。

罗恩只顾着抬头关注，他的老毛病或多或少地展现了些。他很清楚，是那些哥特建筑艺术的奇特魅力将他固定在那。而在圣堂后面，是巧夺天工的宫殿围墙，气势磅礴、千姿百态，有部分带有内隔墙和栅栏，有的墙段又像某些修道院那样隐于大树的枝叶当中。

“上次来这里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像是老熟识在这里叙旧似的。

“对啊，这么庞大的圣堂里，将来你们法兰西国王就是安顿二三十名与王太子和勃艮第公爵地位相当的显贵外加一群仆人都绰绰有余了。”罗恩盲目感叹一阵，才从这种思路中解放出来，然而，他旁边早已站着一名穿着轻便铠甲的黄男子了。他在惊讶之后，以比较另类的方式胆怯地打了招呼。

“这种感叹的话，以后再说。”麦转过身，在他旁边慎重地落下一句话，“或许这里有多余的场所。”

“多余的场所？”罗恩跟了两步，又停住了，他现人群已经逐渐聚拢过来。

“有些话要问你，跟我来。”麦径直走开了。

罗恩立刻回了头，注视着先前一直不肯转移视线的圣十字教堂。然后现麦手里的剑，刻了些奇怪的花纹，但也不算什么，在他的时代，再怎么的雷射纹路也不值得夸奇。

对罗恩来说，这个男子才像个幽灵，尽管是第二次见面，也简单说了几句，那种感觉依旧难以抹去。

“这就是多余的场所？”罗恩的确跟了过去，他晓得王室的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虚言。

这里说不上什么饲养场，但空旷地有些袭人，并且杂草丛生。

“过去，时常会来练习。”麦抬起头，看着逐渐放晴的天空，呼吸竟是如此畅快。

“约我来做什么？”罗恩不顾礼仪地说着，说得直接，“圣女殿下还在奥尔良的教堂里，我的时间可不能耽搁。”

“不会耽搁太久，找你来，也是因为圣女殿下的事情。”麦终于摆脱了诗人的困惑，直视着他，“告诉我，你们的来意。”

“拯救被英国占领的法兰西。”他说。

“不要妄想用这么单纯的理由打我。”麦稍微动了动手，“那种理由，只有那些肥头肥脑的贵族才信。”

当罗恩意识到时，麦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冰冷得让罗恩有些打颤：“你……你不也是贵族。”

“我和他们不同！”他回答得很坚决。

“那你先把剑拿开，在这个位置……”罗恩的身子不自觉地后仰，硬生生吞了口水，“在这个位置一点也不舒服。”

“那好。”麦将剑收回鞘里，然后说，“你得和我比试。”

此时，罗恩已经深知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麦开出的条件已经兑现，那只剑已经应了他的要求回了自己的归属。罗恩不敢拒绝，只是颇为紧张地看了看那把剑上的纹路，先前他已经看过。只是心情有所差异而已。

“拿起你的剑。”麦补充道。

“我的剑已经插到那片红色的土壤里了。”罗恩想了想说。

“接着！”麦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剑扔了过去。

罗恩没有接到，剑落在草地上，砸出了个窟窿。趁着大好的光线，让罗恩眼前一亮。

“为什么？”罗恩小心地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我想知道守护圣女的骑士到底是个什么角色。”麦说。

“什么时候？”罗恩再三斟酌，“或许应该先告知圣女。”

“不必了，就现在。”

“现在？”罗恩又将麦从上到下扫了个遍，“你的剑在我手上，怎么比？”

“徒手就行。”

“我用剑？你什么也不用？”

“是。”麦已经握紧了拳头，摆足了架势。

“那我……不会留情哦。”罗恩尝试着说，然后拔了剑，因为皇室的剑通常比一般的要多一些长度，在那途中，罗恩接连试了几次，也都是剑头卡在剑鞘的口子上，双手横着，即便用全力将其完全伸直也拔不出来。

“……”麦松了松拳头，又握紧。

“……”罗恩改变了拔剑的方式，学着中国的君主，将剑放在侧面，尽量往身后弯曲，右手斜着拔出剑来，长长松了口气，顺手将剑鞘扔在地上，“呼～”

“真为你这种自称骑士的感到耻辱。”此时，麦已经完全站直了身子，完全地放松，对眼前这个人，实在不愿多说什么。

“行了。”罗恩却突然摆起了架势，左手也抚着剑柄。

“……输了，最好，滚得远远的。”

“什么？”他似乎没有认真听。

“输了就失去保护圣女的资格，我也同样如此。”

“何必……”罗恩话还没说完，对方的脚尖已经重重蹬地，直逼过来。

是的，罗恩也曾这么想，“剑在我手上，谁吃亏倒说不定”。但那种突如其来的气势又作何解释？

无论多么公平的决斗，对麦来说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他在没有任何人知晓以及任何人允许的情况下向这个甚至连握剑都不专业的男子挑起成王败寇的誓约。

那片地被一些浓厚的云遮去一块，然后阳光又一次回到那里，琢磨不定。

在这之前，罗恩知道这事后，也清楚无论输赢，都会让他很难为情。他从来不信宗教，却多少有些迷信。他不想让此事弄得满城风雨，因此，决定假如输掉，而自己还有力气走路，便先离开。

即便这么想了，他还是莫名地祈祷着……

罗恩轻轻合上眼，觉得透过自己朴实的眼皮子，仍然能看见那张只有近乎獠牙的面庞。知道无济于事，才猛地挥了剑，动作竟然缓慢到自己也能猜测出那一剑的效果，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旁边一个急的声音穿来，罗恩只觉得脑袋猛地晃了晃，头晕了许久，同时竟本能似的将剑收回，不知所谓的向后刺去，一道阻力竟让他欣喜若狂。

当他尝试着取回，却被那道阻力拦住了。依旧麻木的脸上又连续中了几拳，的确感觉不到痛，但是，头一下下的摇晃，以及从额头处滑下的液体，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开始猛然眨了几下。

努力回过头时，实际上，他并不清楚自己此时打算做什么，想叹究竟的心思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但他毕竟那么做了……

那个黄男子的手臂上也满是血迹，追根朔源，他竟现血全是从麦手里流出来的，他的手还在颤，罗恩的剑却被固定在那血肉之体上。这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讽刺，于是他又努力尝试了一次，就像被插进了水泥地，几乎没有动弹。

罗恩并不敢看麦，尤其是麦那浅绿色的眼珠子，光是想像，他已经知道是什么样了。可是，让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结束战斗，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不伤到丝毫而取胜。

“战场上呆可不是件好事！”直到这个声音唤醒了停了剑思考的罗恩，这个单薄的声音是从个骄傲的弓手传出来的。

此时，罗恩才现自己的手能动了，剑也被收了回来，上面的液体也规矩地滑了下，落在草地上，浸进了泥土。他的眼中不仅是充满了绝望，而且，是一眨，闭一下，又眨一下，偏偏倒倒。

“罗恩！”这个在弓手旁边的人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看来是暂时无法唤醒这个男子的了。

一阵争吵，一阵喧闹都让罗恩觉得舒服，突然，他眼前如同看到了灭掉的灯，闪了一下，便失去意识。看来他已经彻底放松，并且彻底知晓，在这之后，是存在着怎样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