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慈当然不明白。少女却笑盈盈地说：“你有半年时间，只在今年中秋，去华岳南峰，有两个老人在月下对弈。如果你棋艺精进，就可以加入棋局。如果你顺便还带了好菜上去，就可以供两位老人下酒。吃人家的嘴短，到时候你就求那位不秃头的老人家送你一卷红线，说你是天生孤独的命格，但想要有一段情缘，那位老人家脸皮薄，一定会答应你。拿到那卷红线，你就有了对付青鸟精的办法。”

若慈半年来苦练棋艺和厨艺，依照相士的话，在中秋月夜前往华岳南峰，确实是见到了两位老人。没什么头发那位是南极寿星，而另一位则是掌管世间姻缘的月下老人。若慈成功混到棋局之中，与月老对弈。由于若慈棋力达到了国士水平，月老这位业余玩家下得满头冒汗，只能靠暴饮暴食来舒缓压力，不多时那一盒鲜美的黄河鲤鱼脍早已变得干干净净。

“呃，我不小心把你带来的晚饭吃光了。好像就这样走人，脸皮未免太厚。这样吧孩子，你看上哪家的小姐，我去帮你做媒，一定能成。”

若慈于是连忙跪倒：“老人家，相士说我的命格是天生孤苦，注定一生茕茕孑立。再好的媒人也不可能帮我说得亲事。”

月老看若慈掌纹，确实一句不错，就捻须长叹：“那么我送你红线一卷，使用方法是看中哪个小姑娘就把她逮住，拿红线往她手上捆。她一定会和你相爱一生，除了生死有命，其余任何力量都不足以让你们分开。”

若慈说着，火盆里的炭火爆出一点火星。大家回过神来，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我说：“怪不得你能当历史学会会长，写什么王恭厂大爆炸的细节如同是亲身经历……敢情全都是亲眼见过的！”

玉休说：“我曾经说过，相比千年狐妖，只能活短短百年的人类，心智和见闻与小婴儿无异。但现在想来，你倒是确实有这资格，能和玉早聊到一块去。”

玉早眉毛低垂：“可是若慈……人不可能拥有长逾千年的寿命。”

知羽也凝重地看着若慈：“就算得到了月老的红线，当年的你不过是区区人类，又怎么能对付得了青鸟精？”

若慈淡淡一笑：“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同一个问题。”

若慈终于找到了青鸟精，并故意在她面前露出破绽，假装自己是一个“很好吃的公子”。青鸟精果然再次拿出了老套路，化身美貌少女，将古墓幻化为金碧辉煌的大宅，让若慈相信是遇到了奇缘。

若慈明知面前的珍馐美味，极有可能是青蛙或是蜥蜴变化而成的，却仍然无比畅快地咽了下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骗青鸟精把红线系在手上。短短的一个月里，若慈无数次在噩梦中惊慌坐起，无数次把天上的明月错看成惨白的骷髅，无数次在独处的时候满眼泪水，手脚颤抖不已。他知道陪伴着他的是妖怪，明知自己身处幻境，却要强装浑然不知，这需要极大的魄力和勇气。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若慈带着纯良无害的笑容，把红线当做礼物送给了青鸟精。从这一刻起，青鸟精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夺走若慈的才气和元气，而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

可是这又如何呢？只是迷惑了妖精的心智，并不算是真的报仇雪恨。若慈始终找不到杀死青鸟精的方法，却因为每日与青鸟精朝夕相处，身体渐渐朽坏。毕竟妖气短期接触尚且无事，长期笼罩其中，却是致命的。

辛辛苦苦求得红线，不惜代价把红线系在妖精手上，但是子楚大仇未报，自己却快要病死了。若慈觉得这个结局可笑而凄凉。

可是比若慈内心还要忧虑悲痛十倍的人还有，就是青鸟精。

“若慈，就算是去夺走更多人的元气也好，然后把这元气输送给你，一定不让你死！”

“决不允许你去夺走别人的元气！”若慈即便在病中，也正气凛然，“要是你敢这么做，我立刻就撞柱自尽！”

青鸟精垂泪：“好好！我不去就是了！上天既然要我和若慈在一起，为何又要让一个是人，一个是妖？若慈以凡俗之躯，就算长命百岁，之后呢？剩我一人孑然在这世上，纵然历经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又有什么意义！对了，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舍弃修行，可以放弃长达千年的寿命，如果能够和若慈在一起相爱地度过每一天，纵然时间只有百年，不、十年……哪怕只有一年，都比独自度过黯淡无光的漫长岁月来得好。”

青鸟精拿出一枚闪烁着青色虹光的丹丸：“若慈，这是我的内丹，所谓内丹，即是我全部生命力的凝结，也是我全部法力的结晶。服下内丹，你就不再会畏惧我的妖气了，我们就可以继续好好地在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清风浮云。如果这就是上天安排的考验，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必须有所付出，那我会笑着献出我所拥有的一切。”

不是上天给你的考验！而是我！是我为了告慰子楚兄的在天之灵，对你发起的复仇！

若慈毫不犹豫吞下了内丹。之后不久，青鸟精日益衰弱，最终死去。若慈来到子楚的孤坟之前，带来薄酒和子楚对饮。

“子楚兄，没想到最后我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复仇。那位相士可真是深不可测。吞下青鸟内丹的我，大概不久也会下来和你作伴。不过这样就好……”

他忘记了时间，直到一弯新月遥挂天边，几匹荒狼围拢过来。若慈十分惊慌，下意识地挥袖驱赶。没想到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从掌中迸发，荒狼登时震死，周围的树木也七零八落，林中群鸟惊慌地冲上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