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白和以往一样，慢步往前走着，有官员行礼问候便稍稍点头，却不多言。

三皇子宁致远跟在他身后进宫，看了一路，才莞尔一笑追了上去。

“五弟身体怎样？”

宁凡白淡淡撇了他一眼，眼眸清浅，表情冷淡，宁致远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他这位五弟虽然看着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宁致远嗓音温润而富有磁性，此时压低了声音更带着些许别样的诱惑，言语之中却又满是坚定，“我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挑拨，意图离我二人的心，不过我可对天发誓，昨夜的刺客，与我无关。”

“三哥多虑了，我只是公务繁忙，你又不喜这些东西，我身边也就少了人帮衬。”宁凡白语气平淡的说道。

已经入了朝殿，宁致远点头便不再继续说这个，反而又问了一句，“你身体？”

“无碍，昨夜打斗太混乱，被打晕了而已。”

这时各个官员已经列队站好，大皇子宁海越皱眉看着宁凡白，“你府上昨夜在搞什么？扰了我一夜睡不好觉。”

宁凡白撇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憔悴，眼底发黑，仔细看去，眼里也是血丝密布，唇角都有些干裂。宁凡白这才稍稍点头，“昨夜侍卫们在比武，大哥见谅。”

宁海越抬手指着他，点了又点，一甩衣袖，再不说话。

早朝开始后，每日例行汇报，宁凡白眼眸微微扫过皇上边上的太监总管刘公公，见他手在拂尘上轻敲着，眸光就是一闪。

宁凡白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的人，早朝上该出现的刁难情形就这么化解了些。

散朝时，刘公公却往前踏了小半步，“宁王殿下，陛下请您叙话。”

宁海越盯着那个方向，看着宁凡白面无表情的进了内殿，心里压抑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外冒。

李嘉宇适时过来拉了他一把，等出了朝殿，才低声道：“我让你伺机而动，不可急躁，你就什么事情都不关心？宁王府昨夜把帝都里的大夫叫进府了十多个，怎么可能是侍卫比武？”

宁海越皱眉，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不是侍卫比武，那么大的动静，我可听了一夜墙角，再说，明明是你让我暂时不要招惹他，别给他逼急了，怎么这时候又怪起我来了？”

李嘉宇脸上的皱纹因为表情波动大，而像是波浪一样起伏，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时机，时机你懂吗？抓住时机，才是该出手的时候，不然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再招惹他？”

宁致远从他们身侧经过，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李丞相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是要请太医？”

李嘉宇拂袖作揖，“三皇子殿下，臣无事，兴许是昨夜染了风寒。”

宁致远轻笑一声，摇摇头，看了看宁海越，又再看了看李嘉宇，声音难得有了几分冷意，“我一般不与人计较，不过若是有人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必然十倍奉还！”

宁海越双眉一拧，也来了气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说我泼你脏水前，你可清楚你这话就是在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皇兄心里有数。”

宁致远说完就走，一向挂着如沐春风般笑意的脸上难得染上了寒霜，让人望而却步。

这能让这位神仙一样的人如此生气，那大皇子一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官员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是没有党派之争，偶尔也有意见不合，利益相冲的时候。这看谁与谁闹了不愉快，都是喜闻乐见的。

内殿里，宁凡白准备跪地行礼，皇上抬手免了去，“伤着了，何不告假？”

宁凡白作揖禀报：“昨夜府上有刺客，不过不是冲着儿臣来的，唐慕青在我府上做客，兴许是有人想杀了他以此让我难堪，问个罪，就无缘东宫了吧。”

内殿里因为皇上药汤不断，已经积起了些苦涩的药味，入了秋，天气已经开始降温，窗户却也不敢开大，怕因此受了风寒。

皇上歪在小榻上，刘公公给他揉着头，他自己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因为病态而更显苍老的脸上余威全无，此时看着与普通的老者就只是这身衣袍的不同。

他挥了挥手，刘公公便也退了下去。

待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时，皇上撑着身体站起来，宁凡白上前扶了一把。

“你知道是谁给朕报的信吗？”

宁凡白垂眸，“三皇兄。”

香炉边上有一串佛珠，宁凡白回完话，侧着身子勾手拿了过来，给放在了皇上的右手手心，皇上顺着就调整了个姿势开始拨弄着珠串。

“这串佛珠，是他在寺庙替朕祈福四个月求来的，因此而错过了刑部那宗案子，后面被你接手破案，一举封王，他便再无机会。”

宁凡白俯首听着，点点头，“三哥向来孝顺。”

内殿虽说不是帝王寝宫，可当今帝王勤政，在这里住的时间，比寝宫还要久，里面的物件摆设，也是精心布置的。

他往前走到桌案边，抬了手，就不让宁白扶着了，手在桌上的笔墨纸砚上一一虚抚而过。

“这些，也是他替朕搜寻的，价值不高，可深得朕心。他也确实费了心思，朕很感动。”

宁凡白脸色终于有了些松动，宁致远向来喜欢这些文房墨宝，读万卷书，也确实行了万里路，各地游学，帮助哭诉无门的百姓，也在一些地方讲学，他的名声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的。

他虽然还只是个皇子，有了实职差事，还没有封王，可是在民间，在百姓心里，他比宁凡白可出名多了，也得民心多了。

皇上的病久治不愈，放着升职的机会不要，去寺庙祈福，在民间也是孝义典范。

当时文武官员各出一个人，作为士子典范，因为他无心权谋而落榜。

皇上侧过头，目光看着宁凡白，有了些审视意味，“朕说这些，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