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呢？

坐在窗前的南宫曲闭上眼沉思着，回忆着，皇上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床边发呆了，这两年来，皇上不论晴雨都会在这里坐着，看着外面的翠竹深深，一个人出神。明明政务繁忙到脸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却还是那么喜欢坐在这里，眼里满满的装着故事，脸上尽是落寞。

“风殒，今儿的茶里加了什么？”坐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皇帝突然出声询问，虽是问句，可风殒总觉得这个答案皇上是知道的。她一直以为皇上是知道的，可皇上一直不问，她就带着侥幸继续为那个对皇上恨之入骨的人做着手脚。如今算是东窗事发。

风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不停的磕头，疯狂的，像是不知道疼一般，头撞在地上咚咚咚的响，南宫曲却轻轻笑了，眉眼里尽是虚弱，此时嘴角的笑却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他胸口有些痛，声音也就不由的轻了，他柔声道：“你起来，跟朕说说话儿。”

风殒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这个虚弱却笑得很明朗的男人，有一瞬的闪神，一时竟然没能有动作，直到看见南宫曲皱起了眉，才慌慌不安的低下头，试探着，慢慢地起了身，但头始终没有在抬起来了。她听说过皇上做王爷时期的事情，这个王爷意气风发，领军打仗、文韬武略样样在行，性情暴戾残忍，此前被分配到了御前服侍时，她就怕的很，后来却发觉皇上有着从平常男子少有的温柔目光，那双眼睛里能够射出寒光，却也能够幽幽的荡出暖意。

“风殒以为哪为亲王最有帝王之才？”

这话一出，风殒又跪了下去，浑身颤抖着，不敢动弹，皇上这话说的很有歧义，风殒怎么敢贸然回答呢？这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便是杀头的，她哪里敢贸然回答这个问题，万一激怒了……

风殒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皇上依旧虚弱的笑着，她想着皇上的虚弱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顿时心中一痛，有些心疼和愧疚起来。皇上一直以来都是勤政爱民的，这两年来，国内外一片和谐，百姓们安居乐业，驻守边关的战士也一波一波的去了，总也没有什么侵略的消息传来，甚至皇上这两年内御驾亲征了数次，将别国收拾的服服帖帖，也伤了他们的元气，近几年是不会再有战争了。

正值风调雨顺的时候，皇上却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让风殒怎么回答呢？

“你可畅所欲言，朕恕你无罪。”因为长期咳嗽而渐渐变得嘶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骇人，好在这其中也少了些威严和高高在上的感觉。

风殒听南宫曲语气很是亲切于是壮着胆子站了起来，道：“皇上奴婢的话都是真心，奴婢认为现今在位的各路亲王都无法取代皇上您，若一定要说一个的话，奴婢认为夏王最为妥当。”

南宫曲讶异地抬头看了看这个侍女，呆愣了片刻，某色温柔的骇人，不过须臾便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样子，带着笑意道：“你倒是机灵，又是拍马屁，又是抽鞭子的！”没等风殒反应他说的话，他接着便又说道：“朕会考虑你的建议。”

风殒心依旧突突只跳，但到底还是平静了些，皇上不说话，她便也只能立侍在旁。

“你同你主子说声，下次便把剂量下尽罢！”

这句话南宫曲说的很轻很轻，但风殒却都听的明晰，刚刚听清辨明的一瞬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才发觉了这话里的深意，原来皇上都知道，甚至知道她是受人指使的，顿时大惊，有一次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了？”南宫曲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转动着杯盏问道。

“不敢了，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风殒听清了南宫曲的话，也感受到了他的兴味，这让她更加惊慌，头也磕的更响了，间或的停顿也没了。

“你若是不敢，朕才不能扰你，何况，你不敢了，朕会很难办的。”南宫曲放冷了语调，最终放下杯盏道。

风殒耳边风声呼呼地，都是她磕头太快的缘故，这样一来南宫曲的话她也就听不清了，等到她意识到南宫曲说了话的时候，却已经是南宫曲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了。

她错愕得抬头不知如何是好，南宫曲知她没有听到，于是又说道：“你不敢了，朕会很难办……况且，朕但求一死，只是借你们的手罢了。既然终究是要死的，早晚又有什么妨碍呢。”这话说完，风殒才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深意，接着便感觉到皇上看着自己，她知道皇上很喜欢看她的脸，她机灵的抬起头，任由皇上观瞻，南宫曲微微一愣，接着挥退了她，她在门口才依稀听到一句“到底不是她”。

风殒很清楚“她”指的是谁，只是听闻王妃美艳无比，却为何能同自己这般不同的样貌拉上关系呢？实在想不明白，想不透彻，这一转二转的，便看见了远方有一个带着面纱的窈窕女子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风殒见了那人便迎了上去，两人交换了眼神后，双双退到了能够引人耳目的树下。

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将一包药粉递给了风殒后，便直接转身要走，却被风殒出声叫住了。

“姑娘，这个不够。”

窈窕的女子转身疑惑地看着她，风殒明了她的疑惑，于是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们暗地里做的这个勾当，他是何时知道的，风殒并不知晓，只怕由来已久。但他却从未言明，今儿突然说了出来，却说是要姑娘将这剂量全部用尽，陛下……他……但求一死。”

那窈窕女子有些愣神，整张脸上能看见的只有那一双黑眸，此时却满是恨意，没错不是疑惑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而是恨意，她想反正那位高高在上陛下应当已经知道了她，那她也就不必在遮遮掩掩了，她伸手扯掉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风殒顿时错愕，这是……先皇之妃——林倩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