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无事生非，说一些伤人的花，也再没有去惹教父生气。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我不经意的话语是有多么伤人，但经此之后，我这才知道神圣而伟大的灵魂也有脆弱而又卑微的一面，而这，更让人以外的，更加的心酸。”
一本皮面笔记本中，一行用漂亮花体字书写的不大起眼的一行话。
匆匆用完餐，询问了一些旁的事宜后福尔德主教和艾伯特就很自觉的告退了。
老教皇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居所走去。
此刻提奥多正沉迷在书里无法自拔，连老教皇的到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魔药学了？”
听着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提奥多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老教皇松了口气，捂了捂胸口。
“吓死我了，再来几次我会受不了的。”
提奥多合上书抱怨道。
“还不是怕你早死了。”
“提奥多，我真的觉得你可以把话说的委婉一点，你在外面这么和人说话是会被打的，你完全可以说是为了关心我的身体。”
“才不是”
提奥多反驳道
“我才不关心你”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教皇挑了下眉，面色一正，略显严肃的斟酌了下语气开口道：
“不过你以后是不是可以在人前给我点面子，在其他人面前对我发脾气我可是很尴尬的呢？毕竟我还是教皇不是吗？而你也应该有一点大主教的样子，不要那么恣睢。”
提奥多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笑容渐渐消失，转过头怔怔的看着老教皇，一深一浅的一双紫色眼眸中隐隐被一层水雾覆盖，随后低下头，轻声道：
“您生气了是吗？对不起，教父，我刚才忘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教父就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还请教父原谅……”
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呢……教父一定会认为我是仗着他宠爱会为所欲为的家伙……这样的人很惹人讨厌的呢……
还是和以前一样玻璃心啊……
老教皇无声的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提奥多。
心里就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老教皇抱住提奥多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提奥多突然脑中闪过一些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片段。
“原来教父不喜欢我的……”
提奥多失神的喃喃道，脑中的一阵阵刺痛扰的他都有些不清醒了，吸了下鼻子抽咽着。
那些片段他虽然看不清，但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断重复着。
虽然声音也听不大清，但提奥多却隐约感觉到那个声音似乎一直都在叫嚣着告诉他老教皇对他的厌弃。
提奥多脸色苍白的紧紧的闭上眼睛，却感觉到了一对碧蓝色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正淡漠的看着他。说是没有感情但也不尽然，提奥多在里面看见了疏离与嫌恶。那双眸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但当他背过身去不经意间在偷偷观察，发现那眸子看着他的目光始终都是疏离的。
老教皇听到提奥多的自语楞住了，不由自主的将提奥多从怀里推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提奥多。
而提奥多一睁眼就看见了老教皇眼中的审视和不确定，怀疑等多种情绪交杂的复杂眼神，心凉了一半，面前的这双眼睛和刚才记忆里的眼睛似乎没什么差别。
也许……也许我不看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我的吧……
想到这提奥多委屈的流下了眼泪，脸色愈加苍白，胸口的伤处也疼的要命。
虽然他并没有记起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他潜意识里认定这个事情就是这样的……
“教父不喜欢我……”
提奥多抽噎了一下，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一些，失望的看着老教皇，但见老教皇依然是毫无表示默默的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得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就像小孩子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委屈的转头找自己最亲近的长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应一般。
原来我看不见的时候他是这样看我的……
看着我自作多情的替他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他肯定是在心中狠狠的嘲讽自己吧……
也许我以前不信任他就是这个原因吧……
“教父是不是……”
提奥多带着希冀的看向老教皇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谁知老教皇只是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沉声问道：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这种状态像极之前的样子，他完全想不到这些都是提奥多自己脑补出来的。
“……”
提奥多抿了抿嘴，虽然他并没有想起什么东西，但他也什么都没有解释。
提奥多感觉自己的心格外的痛，就像被撕裂开来了一样。
然而很反常的他并没有发脾气或者继续质问，也许是记忆纵然会被抹去，但一些习惯还是不能消除掉痕迹的吧。提奥多看起来很平静，相比于之前在餐厅，这让人看起来或许才觉得正常一些，默默的伸手扒掉了老教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向外面走去。
看着被风吹落的鸢尾花，他感觉自己就像这零落的花一样，都是可怜虫。
用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越发觉得自己很孤独，他本来就没有亲人了，而失去了记忆后他又没了以前的朋友，唯一能依靠的教父，他把他当做亲人呢，结果也是在愚弄他。
“我真的好蠢呢，我可是有细心准备的呢，我亲手做得食物呢，我都没舍得吃……”
提奥多随手揪下一朵鸢尾花向教皇宫外走去，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而此时老教皇正在思索自己施展神术的时候是否有什么遗漏。
他一定在笑我的自作多情，愚弄我什么都不记得，提奥多只觉得自己自尊心都被蹂躏了一遍。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提奥多找到一个角落，这里没有人往来，深深的阴影与教廷格格不相容，但提奥多觉得这里才是最适合他的。
扶着墙壁，感受着大理石的冰冷，缓缓的靠墙蹲了下来，忍不住抱着头默默的抽泣。
只是胸口那个位置好痛，越来越痛了……
额头上布满了因忍耐剧痛而产生的冷汗，疼痛使他蜷缩在一起，紧紧的咬着嘴唇，胸口的疼痛近乎让他喘不过来气，但是依然没有人发现在这个角落里的提奥多脸色已经苍白的吓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有人路过了。
安德雷斯很烦躁，作为圣信部的主教，而且是负责管理资金发放的主教，在平素都是最清闲的那个，不知道哪个混账把他指派去带新的修士了。
“大人，那边怎么有个人晕倒了？”
身边一个黑衣修士指着一个角落道。
“哪里？”
安德雷斯不耐的皱了下眉，顺着黑衣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躺在地上的也是一个穿着黑色教袍的修士，一动不动的，微风吹起带起了几缕白色的发丝。
安德雷斯心中有些不安，白色的头发可不多见，在教廷里他见过和接触过的只有一位，希望是看错了吧。
“走，过去看看。”
“洛佩斯，提奥多呢？”
洛佩斯惊讶的看着老教皇
“阁下不是一直都跟冕下在一起的吗？”
老教皇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越走越近看着那白色的头发，安德雷斯越加忐忑。
走到近前，安德雷斯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拍黑衣修士的肩膀，没有得到任何回忆。
安德雷斯颤抖的用手翻过修士的身体，当看到脸的一刻，安德雷斯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大人？主教大人？”
黑衣修士诧异的看着安德雷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虽然他也对教廷会出现这种事感觉挺奇怪的但也远没有这么震惊。
“啊”
安德雷斯方才缓过神来，用手试了试鼻息，还有，虽然很微弱，这让安德雷斯稍稍松了口气。
安德雷斯一边将胳膊垫在提奥多脖子下，一边转头看向黑衣修士吩咐道：
“你现在立刻去教皇宫，就说克莱斯特阁下在这晕倒了。”
黑衣修士愣了一下，多看了两眼身上穿着与自己毫无差别的提奥多，就被安德雷斯呵斥道：
“还不快去！出了事情你我都担不起责任！”
“是，大人，我这就去。”
“洛佩斯你去找下提奥多，他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老教皇沉声道
“是，冕下。”
洛佩斯匆匆离去，刚到门口就见一个黑衣修士快步赶来，洛佩斯停住脚步皱眉看着这个没有规矩的修士。
黑衣修士看见教皇宫中出来人面色一喜，失态的直接拽住洛佩斯，喘着粗气道：
“快，大人，快去，克莱斯特阁下在那边晕倒了。”
这么巧？……
洛佩斯错愕的看着黑衣修士，不确定的问道：
“你确定是克莱斯特阁下？”
修士点了点头
“安德雷斯主教大人说晕倒的是克莱斯特阁下，身穿黑色的教袍，白色的头发，很俊秀。”
洛佩斯眉头深皱，将修士的手吧啦下，吩咐道：
“你在这等我，容我去禀告冕下。”
“冕下，不是说过要让阁下注意自己的情绪吗？切忌大喜大悲，阁下这应该是悲愤交加，气急攻心导致的。若是阁下再来这么几次就不用治了。”
见房间内只有三人，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冕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即便克莱斯特阁下有些与常人不太一样很特殊，但他比其他人更在乎冕下，冕下没必要待阁下那么苛刻，冕下今天的早餐都是阁下亲自准备的……”
有一句话没说的是还烧掉了他们魔药公会的厨房，浪费了一堆食材……
“你觉得我苛待他？”
老教皇语气冷了几分
“我苛待他会把我的眼睛换给他么？”
这谁说的定呢……
但张口话又不能这么说，即便弗朗西斯却是是这样想的。
“当然不是，冕下不要误解，我只是想说阁下如果再受几次这样的刺激，就真救不回来了，魔法不是万能的，魔药也不是万能的。”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提奥多终于从黑暗中转醒了，胸口依然很痛，但已经缓解许多了。
“你终于醒了？”
刚刚转醒就听见一个十分疲惫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提奥多默默的看着老教皇忙前忙后却没有吱声。
木然的眼神对上老教皇心疼的目光，提奥多忽然感觉有些厌倦与不耐。
“早上还没吃饭吧。”
老教皇端起一碗粥，拿勺子盛了一勺，送到提奥多嘴边，笑着道：
“来，先喝粥。”
“……”
提奥多并没有很乖顺的张嘴，还是呆呆的看着老教皇。
半响，低声道：
“教父很累吧。”
“嗯？”
老教皇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照顾你自然不累，不过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啊。”
“教父不管我自然就不会累了，每天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还要违心夸赞我，真是为难教父了呢。”
老教皇放下了手中碗
“我的孩子，你在想些什么？”
老教皇抱住提奥多
“我怎么不信任你了？不信任你我会将圣痕交给你吗？会把你带来的东西看都不看就吃掉吗？不信任你我会允许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由着你的性子吗？”
“可是……”
提奥多嗫嚅半天没说出来，半天红着脸就憋出一句话
“教父，你有没有看我在帮你弄这个弄这个的时候偷偷在心里嘲笑我？”
“怎么会？看见有这么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教父就是不喜欢我”
提奥多委屈的看着老教皇
“我的傻孩子，如果我不爱你的话怎么会将自己的眼睛换给你呢？”
“也许是我说话的时候语气重了些，但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关爱的虚假的，这让我很伤心知道吗？”
老教皇叹了口气，握着提奥多的左手，指着上面的纹路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会被恶魔所影响的。”
提奥多眨了眨眼，老教皇的眼中除却疼爱之色外还有深深的乞求。
“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提奥多……”
提奥多惊讶的发现老教皇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老教皇的声音颤抖着，甚至还有些嘶哑，双手紧紧的握着提奥多的左手，看着提奥多淡漠的眼睛祈求道：
“我的孩子，我求你了好不好，以后不要在胡思乱想说一些伤人的话了，可以吗？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害你，我是人，我是有感情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爱自己养大的孩子呢？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确实有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子嗣，唯一的孩子。”
“你要知道你的教父虽然是教皇，但他并不是万能的，他没有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所以有很多时候会不理解你，有时候语气会重，会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导致我们之间误解越来越多，代沟越来越深。”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不在乎你，我的孩子，孩子，以后我们之间不要有这么多的矛盾和偏见好不好，以后你生气不舒服，哪句话让你反感你直接跟我说好吗？不要藏着掖着自己憋着，不要自己生闷气了好吗？这对你的伤害很大的，我并不希望你先我而去，你要是气郁可以向我诉说的。而且你相信我，我早上那一刻审视的目光只是担心你恢复记忆后变得和以前那样陌生……”
“提奥多，你的教父也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也希望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岸，他也是一个卑微的人……”
“所以，请你原谅我好吗？”
提奥多怔怔的看着老人，老人消瘦而憔悴，他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化掉了一样，他从没见过神圣而伟大的崇高的圣座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好了，粥我放着这了，你饿了自己吃吧。”
半响，见提奥多依旧默然不语，老教皇失望的叹了口气，轻轻的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老教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就是块石头大抵都该可以撬动了，可是提奥多……
老教皇摒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失落的走向静修室，就连平素最爱的鸢尾花都懒的在瞧上一眼了。老教皇默默的坐在桌案前，失态的用手捂住额头，眼眶微红。
呆在居所的提奥多感觉有什么堵住了心口，心塞的厉害。
“我……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一点……”
提奥多站在镜子前默默的打量自己，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镜中的自己格外冷峻。
提奥多想了想推开门，花苑内空无一人，提奥多微微有些心烦，去圣殿看了看，又去圣塔逛了逛，最后放轻脚步向静修室走去，略加忐忑。
隔着一道墙，提奥多居然听到了一声抽噎，心中一紧，偷偷顺着缝隙向里望去。
只见那个一直以来总是训教他的教父，由着他使小性子的教父，居然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这里抹泪，提奥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扎了一下，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会是多么伤人。
看着老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提奥多突然有些惊慌，他觉得这就像一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成器却又无可奈何，无助的样子。
提奥多终于忍不住轻轻的推开了门，默默的走到了老教皇身边，跪坐了下来，心中无比愧怍。
“我真的不明白，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戒备，总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和给予你的一切是否真实，我真的搞不懂，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皇，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父，我太失败了，就连我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都不信任我”
老教皇转过头看着提奥多道，提奥多抿了抿嘴，伸手拭去了老教皇眼角的泪水，声音糯糯的道：
“教父不要哭了，教父你哭我很难受的。”
这是提奥多第一次见到老教皇流泪，而且貌似，貌似好像是因为他……
“教父不要哭了，我会很心痛的。”
提奥多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手帕擦着老教皇的脸颊。
“教父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你说话啊”
见老教皇并没有理会他，提奥多越发惶恐。
“教父我以后不会气您了，不会胡思乱想了，教父你不要不理我啊……”
提奥多抱着老教皇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教父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伤您的心了，教父你是合格的教皇，也是合格的教父，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一定不会再辜负您的信任，也不会恶意的揣度您了。”
“教父您为什么不说话？”
提奥多晃了晃老教皇的胳膊
“教父，您说话啊，以前我撒娇教父都会原谅我的，教父”
老教皇叹了口气，复杂的看着提奥多，提奥多欣喜的看着老教皇，却没料到老教皇轻轻的将抱着的手吧啦开了。
“教父……”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我不希望你说这些是出于同情，也不希望你说违心的话，或许就连你黏着我的样子也是做给我看的。”
“教父，我没有，我真的好喜欢您。我……我只是怕教父不喜欢我，我只是想惹您注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不是有意伤您的，教父，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在原谅我一次，就最后一次……”
提奥多惊慌失措，他怀疑过老教皇不信任他，也怀疑过老教皇是与他虚与委蛇，却没想过如果老教皇真的不信任他了，怀疑他了，他要怎么办
“教父，我没有亲人了，失去记忆后我也没有朋友了，我只有您，教父您不能不要我啊，教父我错了，教父……”
提奥多跪坐在老教皇对面紧紧的抱着老教皇，将口埋在胸口。
“咳咳”
提奥多猛的咳嗽了两声，拽着老教皇衣服的手也松了松，老教皇只感觉胸口有些湿润，低头一看却顿时清醒了过来。
“提奥多没事吧？我的孩子我不怪你了，不要再想了，弗朗西斯说你不能情绪过于激动的。”
点点殷红散落在白色的教袍上格外的醒目。
“咳咳”
说着提奥多又咳出了一些血丝蹭到了老教皇的教袍上，不过奇怪的是提奥多是头始终低着。
“那教父真的不怪我了吗，教父你相信我，我真的好爱您的，虽然有时候我总顶撞您，不给您面子，但您还是我心里比父亲还有亲近的人，教父，原谅我好不好？”
细若游丝的声音软糯糯，带着一种奇怪的鼻音。
“原谅你，原谅你。”
老教皇连忙搂着提奥多哄道
“没有父母会真的生自己孩子的气的，不伤心了啊”
“那教父也不要哭了，好不好，教父难受我也难受的，就像，就像心被扎了一样痛。”
“好，我也不伤心了。”
老教皇拍了拍提奥多的后背
“那教父不生气了？不会，不会厌恶我了吧？我怕教父不喜欢我……”
“不生气，不会讨厌你的。”
“那就好”
提奥多立刻破涕为笑，眨了眨眼，字正腔圆，风风韵韵的声音中全然不见刚才的虚弱之态。
“那我在教父怀里躺一会可以吗？”
“当然，随你。”
提奥多转了个身大喇喇的靠在老教皇怀里，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用手摸了摸嘴唇。
嗯……教父果然还是心软，是在乎我的，看不得我难受……
就是嘴唇咬的狠了，好痛啊……
提奥多舔了下嘴唇内的伤口，偷偷撇了一眼老教皇。
嗯……貌似没发现……
想了想，随后舒舒服服的靠在老教皇怀里，却是没看到老教皇盯着他嘴看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破。
老教皇一手轻轻的拍着提奥多，一手翻着本书。
“冕下，呃……”
得到老教皇许可后走进静修室内的洛佩斯就看见这样一副景象，提奥多一脸满足的枕在老教皇的腿上，手拽着老教皇的胳膊悠哉悠哉的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什么事？”
洛佩斯诧异的看着老教皇衣襟上的血迹，随后定了定心神
“音乐协会的人邀请冕下与他们同行”
“他们倒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啊……”
老教皇莫名的笑了一声感慨道
洛佩斯不解其意，恭身等待着老教皇的下文
“这事到时候我问提奥多吧，你先下去吧”
洛佩斯默默的瞥了一眼并不打算睁眼的提奥多，施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提奥多耳朵动了动，半响听到书页的翻动声，微微半睁开眼，眯着眼向老教皇看去，却不料正巧对上老教皇似笑非笑的眼神。
提奥多微微有些发懵，老教皇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蹂躏他头发的动作会让他感觉很亲昵，难道这是以前养猫的后遗症，被同化了？虽然他并不记得他还养过猫。
“教父，真的不伤心了吗？”
水汪汪的紫色眼眸里带着些许忧虑。
“不伤心了，我的孩子你之前不是还说信任我吗？转脸就不信我说的话了？这样我才会伤心的。”
“那好吧，教父我错了。教父答应我以后不要一个人偷偷的哭了好不好，您难受我也难受。”
“好，只要你以后不会再说一些伤人的话。”
老教皇笑着伸手捏了捏提奥多的鼻子。
“不会的了，别捏了会捏瘪了的”
提奥多拍掉了老教皇的手抱怨道。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一个女孩子……”
老教皇突然开口调侃道
“唔？”
提奥多直起身不快的看着老教皇
“身板瘦瘦的，跟小鸡仔似的，男生女相，俊秀的不像个男人，性子也柔柔的，比女孩子还要细腻，委屈了要么就是憋着，要么就是哭哭哭的……”
“那不也是教父养的吗？怎么能怪我，再说了，长相是我能选的吗？”
“好了好了，我不该这么说你的，不过我们商量好人前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可以吗？”
“唔”
提奥多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想什么时候启程去维也纳？”
老教皇随口问道
“教父说什么去就什么时候去”
“听你的”
提奥多眯了眯眼睛，想了下
“那明天就去好不好？”
“当然可以，不过你是要乘我的车，还是用自己的车，或者跟着音乐协会？”
“当然是和教父一起咯”
提奥多想都没想的答道，眼中充满了依恋。
“好”
老教皇笑着点了点头
“记得之前你让我找乐团的事了吗？你给我的东西我都转交了，保证你不会一个人独奏。”
老教皇神神秘秘的道
“合唱团吗？哪个？”
“把教廷的礼赞团借给你怎么样？”
“教皇唱诗班吗？”
提奥多惊喜的问道
“是的”
“耶？原来教父您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却了呢！我都打算就钢琴独奏了呢”
“你的事情当然不会忘记了，我们教廷的大音乐家的首次演出可要完美呢”
“教父你对我真好”
提奥多猛地扑过去亲了一下老教皇的脸颊，没有防备的老教皇差点没被扑倒。
“真好……”
老教皇接住提奥多叹了口气
“什么真好？”
提奥多从老教皇怀里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我是说现在这样真好，如果你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保持现在这样该多好啊……”
“不会的啦”
提奥多紧紧的抱着老教皇，用撒娇的语气轻语道
“我是教父的孩子，我会永远都对教父好的”
“难道教父不信吗？”
提奥多迷惘的看着老教皇
“我当然信”
老教皇轻轻的吻了下提奥多的额头，然后拉着提奥多起身道：
“走了，去吃点东西，你太瘦了，要吃的肥肥的才好，我都怕风把你刮跑了。”
提奥多点了下头就把之前的些许不快忘到了脑后，殷勤的替老教皇推开门，伸手扶了下老教皇根本没有歪斜的冠冕，在准备蹲下身给老教皇整理一下衣摆时，老教皇按住提奥多的手。
“我的孩子，虽然我很高兴我有一个爱我的孩子，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做这些琐碎的事情，这不是符合你身份该做的事情，而且……”
老教皇看了看提奥多的头顶
“而且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主动带过大主教的冠冕。”
“我敬爱的教父，我并不认为我为您做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妥，我为您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微不足道的这些罢了。”
提奥多蹲下身去将老教皇的衣摆捋平，然后抬起头道：
“至于您说的冠冕，好吧，我承认我并不喜欢他。”
提奥多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否喜欢，但我想现在的我并不怎么喜欢它。因为这会时刻提醒我，我是教廷的红衣大主教，而教父是圣座。这只会让我感到我和教父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如咫尺天涯般遥不可及。”
“但我依然觉得一位大主教替我整理这些是浪费资源，有些过于奢侈了，即便你是我的孩子。”
“怎么会呢?教父。也只有您能享受我的服侍，您安心便是，习惯就好了，别人照顾您我还不放心呢。”
提奥多撇了撇嘴，轻笑了一声道。
“那这样真是却之不恭，让我在欣喜之余还受宠若惊，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贴心。”
“以前是以前，以前是另一个人，而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