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静雅而温柔的人……
作者:江陵霁月      更新:2019-07-20 08:03      字数:6733

是夜,老教皇满脸无奈的平躺在床上,提奥多一手举着药瓶,一手撑着床,整个人跨坐在老教皇身上。

“好了,大功告成。”

提奥多松了口气的同时,老教皇也松了口气。

提奥多看着没有一丝防备任由自己摆弄配合自己上药的老教皇没由来得一丝欣喜,这就是被信任的感觉,自觉有些飘飘然。

而老教皇只看见提奥多一脸傻笑,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就软软的趴在了他身上。

“……”

“提奥多,提奥多?”

老教皇伸手推了两下压在自己身上的提奥多,却发现提奥多没有丝毫反应,心里升起一丝不安,随即呼吸一窒,将手伸到提奥多鼻下,果然……呼吸十分微弱。

老教皇小心翼翼的将提奥多从自己身上翻了下去,只见提奥多面露痛苦之色,面色苍白,额头上有虚汗,手不自觉的抓着胸口。

老教皇将手按在提奥多胸口,手上微微发出柔和的圣光。

半响,老教皇眉头深皱,见提奥多依然没有好转,甚至呼吸更加急促,口中模糊不清的呓语,叹了口气,走下床去,走到桌边,弯下腰。

桌下有个密码柜,柜子里面有个迷你的小盒子,盒子上有一块流转着能量的紫水晶,老教皇叹了口气,将自己圣力输入到了水晶中。

啪嗒一声,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放着一颗药丸。

药丸贮存在一个密封完好的玻璃瓶中,很难想象戒备这么森严,里面却仅仅只有一颗药丸。

老教皇拿着玻璃瓶走到床边,复杂的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提奥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瓶子,打开瓶子的同时一阵异香充斥了整个房间。

老教皇捏着提奥多的脸颊,用手撬开了提奥多紧咬的牙关,将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丸塞入了提奥多口中。随后轻轻的将提奥多的下巴抬起,好让他把药丸咽下去。

然后将自己的圣力持续输入到提奥多体内,过了良久,已经到了半夜,提奥多的面色终于有所好转了。

老教皇看着提奥多脸上的汗,随手在提奥多的袖口套了套。

“……”

老教皇看着拽出来的白色方巾无奈的摇了摇头,身上擦了擦提奥多脸上的汗。

“还说照顾我,结果还不是一个小麻烦”

老教皇轻声道

“怪我下手重了,只是没料到你身体这么差劲……”

“这回给你用的可是好东西,可别糟蹋了,我自己都没舍得用。”

“以后你可要做个好人啊……”

“我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了,但如果你真的哪一天被恶魔侵蚀了我也不会手软的,那种神术只能用一次的。”

老教皇也不管昏迷中的提奥多能不能听到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着。

当朝阳再次照耀在大地上时,提奥多方才悠悠转醒。

提奥多一睁眼就看见一夜未眠的老教皇也在疲惫的看着他。

“教父,你没睡吗?”

提奥多担忧的看着老教皇内疚的说道。

“你这样我怎么睡,还好昨日没让你去侧卧睡觉,要不然……”

“那这样说以后我都可以和教父睡一起咯?教父不会敢我走了?要不然教父早上看见的就是一副冷冰冰的尸体咯。”

提奥多眼前一亮,然后手捂胸口咳嗽了两声。

“以后可别这么吓我了就行,要知道你的教父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受不起惊吓,你再来这么几次说不准你早上起来就看见我已经蒙神感召了呢。”

提奥多看着老教皇微红的眼睛和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感觉心中有什么触动了一下,脸上扬起一丝笑容,眼眶温热变得逐渐湿润,轻轻的扑到了老教皇怀里。

“教父我爱你”

提奥多哽咽了一下,蹭的老教皇的胸口湿湿的,抬起头对上老教皇充满疼爱的眼睛,凝视着那黯淡的左眼。

“教父,你为我做了许多我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教父我爱你,就像父亲一样,我的父亲……”

“这是你第二次明确而真挚的表露你对我的感觉,我的孩子。”

老教皇看着真情流露的提奥多释怀的笑了笑。

“你没忘记过去前一直对我表露的感情都是怨恨和戒备的。”

老教皇也抱住了怀里那个看似一直都没长大的小家伙。

“你不知道我以前多么伤心,多么无奈,不瞒你说我还担心你恢复记忆后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那简直太可怕了……”

“不会的教父,不会的。”

提奥多连忙打断道,从老教皇怀里挣脱开来,一把握住了老教皇的手,两只温热的小手,包上了老教皇略显冰凉的大手。

“教父的手都凉了,以前我记得教父的手可是一直都是最暖和的呢。”

提奥多笑着道,然后捧起了老教皇的右手,凝视着戴在无名指的渔人权戒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下,吻上去冰冰凉的,老教皇看着乖顺的提奥多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一闪而逝。

权戒沾染上提奥多身上的温度,变得温热。提奥多白色的头发铺散在两侧,顺着动作自然而然的垂了下来,缓缓的抬起头,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教父,不论以后如何我永远都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伤害无辜的人,我也永远不会与教廷为敌,与教父为敌,不论在何时何地我最尊敬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教父。”

提奥多顿了顿,认真的凝视着老教皇的眼睛,继续道:

“如果有一天我被恶魔同化了,我会在前一刻了结自己的。如果我侥幸得以保存性命,我会和教父一起守护教廷,如果有一天教父离我而去了,我会继续代替教廷守护教廷,若教父放不下心,我愿随教父而去。”

“深渊变动,我愿意为教廷站最后一班岗,与教廷共存亡。”

“我的孩子我信任你,所以你无需在我面前搬用这种说辞。”

“不”

提奥多摇了摇头

“教父我是认真的。”

提奥多直视着老教皇的眼睛,看着看着忽然两人都笑了。而不同的是老教皇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提奥多记在了心里。

“好了,用餐去。”

“好”

提奥多笑着点了点头,随便在老教皇的衣柜里挑了一件黑色的教袍。

老教皇挑了挑眉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黑色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改变。”

“不”

提奥多指了指老教皇的衣柜

“我只是觉得这件相较于其他教袍来说可能更合适,毕竟其他的衣饰穿上未免僭越了不是吗?”

提奥多穿好衣服,麻利的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枕头上,然后上下看了下老教皇身上的教袍,只有金白两色的棉麻制教袍已经因为久坐压出了些褶皱,看得提奥多微微皱眉,他觉得自己有强迫症,虽然他并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否有这个毛病。

提奥多蹲下身将老教皇的衣摆捋平,又起身整理了下老教皇的衣襟,胸前的十字架和那个与他身前一模一样的纹章。

又打量了一番,整理了一些细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老教皇向餐厅走去。

“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照顾了?”

“细心一点不好吗?教父难道不愿意?还是你嫌我烦?”

看着提奥多有些气愤的样子,老教皇连忙点了点头

“当然愿意,能有一位大主教为我贴心的服务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真是一个可爱而又善变的孩子,前两天还对我陌生疏离,这才几天比以前最亲近的时候还亲近……

“以后教皇宫内的事你管好了”

“那我是总管咯?”

提奥多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知道在以前古东方宫廷里的总管是什么吗?”

老教皇促狭的看着提奥多

“什么?”

“都是挑长得很清秀的男子……”

提奥多皱了皱眉

“这怎么了?没什么呀。和我很像吗?”

“长相嘛……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你长得俊。”

老教皇对提奥多的外面毫不吝惜赞誉。

“不过你知道挑这些男子做什么吗?”

老教皇神神秘秘的说道

“做什么?”

“会把这些男子关在一个小黑屋里,然后手起刀落一下……”

“一下就怎么了?”

提奥多追问道

“一下你就变成阉人了”

“阉人?”

提奥多喃喃道,随后想起了什么脸色羞红,愤恨的甩开了老教皇的手。

“你自己再去找一个总管吧,我不管你了。”

说着就自顾自的走向了餐厅,把老教皇一个人丢在了花苑旁。

老教皇耸了下肩,也向餐厅走去。

“有人找你。”

提奥多面色不善的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了。

一个有些面生的执事呆呆的看着提奥多的背影。

洛佩斯一如既往的漠视,老教皇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失忆后脾气反而越来越大了呢?

“冕下,阁下这又是……?”

洛佩斯没有关顾身边另一位执事的诧异,淡定的问道。

“可能是我刚才和他开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的缘故吧。”

“好了,不要管这件事了,提奥多说有人求见是谁求见?”

“阿斯加尔的总主教和其助祭”

“福尔德?我原以为他会和阿斯加尔的新王在一起的。至于他的助祭,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和提奥多有些交集。”

“是的,冕下,福尔德主教大人原本是打算与阿斯加尔的陛下一同到达维也纳一起觐见冕下的。而福尔德主教大人的助祭艾伯特以前是威格斯的主教,也是因为保卫威斯格有功才被加以青睐。”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在外面的话就请他们一起用个早餐吧,我记得福尔德与提奥多有过简单的交集,顺便让两个在重新认识一下也不错。”

老教皇说着好似想起什么皱眉看了看空荡荡的座位

“提奥多又去哪儿了?”

“算了”

老教皇揉了揉额角

“别管他了,反正饿不死的,你还是去请福尔德吧。”

“是的,冕下。”

洛佩斯行了一礼离去后,老教皇示意另一名执事在加两副餐具在桌上。

老教皇双手交叉搭在桌边,手肘放在桌下静静的等着来人,只是不时看向侧门。

气性越来越大了,饭都不吃了吗?……

“福尔德见过冕下。”

“艾伯特见过冕下。”

一个相貌普通,看起来略显憨厚,看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岁的男子单膝跪地轻吻老教皇的权戒。

另一位更显拘束的中年男子静默的站在福尔德主教的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与老教皇会面,还是沾了福尔德主教的光,虽然并不怎么正式吧。

“好了,你大概还没用餐吧?你来的正巧。”

老教皇微微弯腰扶起了福尔德主教

“是,冕下,谨遵冕下吩咐。”

福尔德主教规规矩矩的又施了一礼才起身,在执事的引领下坐到了一个稍远的位置。没有办法,他虽然是阿斯加尔的总主教,但实力平平,能力也不算出众,所以他这个总主教在老教皇的心里的位置还不似一些普通主教。尤其是经过了阿斯加尔那件事,更让他在众人中抬不起头,尴尬不已。

老教皇冲艾伯特笑着轻轻颌首,搞得艾伯特更紧张了,一位执事自觉的将艾伯特引到相应的位置。

福尔德主教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艾伯特只觉得二人是同病相怜,艾伯特被认为是一个幸运的家伙,若非是那位阁下‘恰巧’赶至威格斯,恐怕这位艾伯特主教就要殉城了,可了不得机缘巧合之下在加上一些小状况,艾伯特居然成了守卫威格斯的最大功臣……就连艾伯特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更遑论其他人了。

看老教皇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人,可是他们既不知道是在等谁,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默默的坐着,谈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大抵过了有半个小时,也许是等不及了,待老教皇拿起餐具后,他们方才敢动手。

而提奥多抱着一堆东西过来就看见老教皇一个人已经开始自顾自的用餐了,心里略加恼火,至于福尔德主教和艾伯特则是被他自动忽略了。

提奥多没有注意到他们,但二人却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未经通报,面色冷峻,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的黑衣修士。

只是抱着的东西有点不太合时宜啊……

有餐盘,餐盘里有个碗,碗里有什么就不知道了,除了餐盘,怀里还有一个靠枕,坐垫,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之类的……

好吧,这看起来真的很违和……

再看那人的面容,福尔德主教与艾伯特只觉得面熟,但毕竟提奥多的变化有些大,一时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不等我回来就自己用餐了?”

听着提奥多话语里的怨气,福尔德主教和艾伯特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餐具,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不解。

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雷霆之怒,老教皇只是淡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谁知道你做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吃了。坐吧。”

提奥多没有理会老教皇,一言不发,将一堆东西转身放到了橱柜上后,拿出一个靠枕和一个坐垫,走到老教皇身边将靠枕塞到了老教皇身后。

老教皇眼中笑意更浓,还很配合的站起了身好让提奥多将坐垫放到身下。

“大早上就吃牛排?也不觉得腻?”

提奥多刚转过头就看见老教皇面前的一份牛排,皱起眉头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还切的这么大块就不怕噎死?”

“咳”

艾伯特听到提奥多的话一个没忍住咳嗽了出来。

有这么说话的吗?……每句话都带刺,跟冕下说话听不出一点敬意……

“提奥多,我觉得你可以说的委婉一点,张口闭口就是死死死的多么不吉利,你这样是会不招人爱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老教皇的语气却没有苛责之意,相反就像是很自然的调侃。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那么眼熟……

听到咳嗽声,提奥多方才注意到坐在中偏后位置的二人。见提奥多的目光看过来,二人刚想问好,结果就发现提奥多又将视线收回,回到了老教皇身上,完全把他们无视了。

“……”

“撤掉。”

提奥多直接将刚动了一口的牛排连盘端走塞到了一个执事的手中。

“我的孩子,你让你可怜的教父吃点肉都不行吗?”

“不行,你的眼睛伤口好利索不能吃太油腻的,还有书上说了早餐要吃清淡一点,这样对身体才有好处。”

“所以拿走”

端着牛排的执事尴尬的看向老教皇,老教皇无奈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让我早上吃什么?”

提奥多回身去橱柜上将刚才带来的餐盘取了下来,一样一样的放到了老教皇面前。

“这是牛奶粥,这是杏仁饼,唔,一杯牛奶,侬,蔬菜沙拉,里面有培根,水果玉米,小西红柿,紫甘蓝,烟熏三文鱼肉,一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一份土豆泥,土豆泥里也有培根的。足够你吃了。”

“对了,用餐之前先喝药。”

提奥多好像刚想起来又转身翻腾了一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是棕色的药剂,不过闻起来味道就不大好。

“这是什么药?我记得我昨天不是喝完了吗?”

老教皇拿起瓶子皱眉说道。

“喝了死不了的,我让弗朗西斯在里面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而且让人都实验过了,无毒,你要不信我喝给你看。”

“我当然信你,不过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弗朗西斯?”

老教皇看也没看直接喝了下去,福尔德主教与艾伯特心中惊讶更甚。

冕下真的不担心里面被加过料吗?……

见老教皇喝了下去,提奥多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刚才啊,真是的,我去帮你取药,你连吃饭都不等我。”

“我又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又没跟我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中午派人去取药的吗?你一个人去路上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吗?到时候谁救的了你?”

“啰嗦”

提奥多不耐烦的打断道

“药一顿都不能停,冕下必须按时服用!反正一顿都不能少!”

“好好听你的,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这么快就从魔药公会赶了个来回的吗?我记得魔药公会比学院还有远一点的。”

老教皇看着提奥多问道。

“我好歹是高级魔法师,赶路还不快吗?”

提奥多含糊不清的说道,显然想一笔带过。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圣城好像有关于光化传送与飞行法术的禁令……

福尔德主教暗自思付道。

果不其然就见老教皇皱着眉看向那身着普通修士的黑色教袍的阁下。

“你在圣城用飞行法术了?”

语气中带有一丝责问。

见提奥多闭口不言老教皇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不知道我下达的圣城禁空令吗?”

“知道”

提奥多闷闷的答道。

“知道你还明知故犯?明知故犯更严重!”

“狗屁禁令……”

提奥多低声嘀咕道,福尔德主教与艾伯特的面色有些古怪。

“你再说一遍?”

提奥多看了一眼老教皇,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是说我错了,愿受冕下惩处。”

“不过冕下在惩罚我之前你要先把这些吃完把药水滴好。”

提奥多指了指桌上他准备的饭菜,又指了指橱柜上一个细长的瓶子。

“下不为例,你要是在外面出了意外都来不及救你。”

“是”

提奥多不耐烦的拉长音应道。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斯加尔的总主教福尔德,这位是助祭艾伯特。”

“见过克莱斯特阁下。”

二人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想起我们了,连忙起身施礼道。

“嗯”

提奥多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老教皇道: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给你上药。”

说着也没等老教皇回应拿起装着药水的瓶子就从侧门离开了。

“……”

老教皇看着目瞪口呆的福尔德主教和艾伯特淡定的说道:

“你们看提奥多还是一个很体贴的人,静雅而温柔的人。”

“……”

原来静雅而温柔是这么个静雅法,这么个温柔法啊……真是打破认知了呢……说是肆无忌惮还差不多吧……不过谁叫人家有那个实力,还有个宠溺着的好教父呢,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待遇,被偏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