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湖月沉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38

养心殿里,才从沁香斋探望了爱子回来的月女皇,正和宰相陶妙彤商量。

“妙彤,那个花碧莲倒确实有些手段,”女皇踱了几步,问垂手站在旁边的陶妙彤,“你说,如果朕开口向宝珏把这人要过来如何?让她专门负责给清澄治病?”

“陛下三思,”陶妙彤低头阐述自己的想法,“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昭告天下,岂不是说我月国的太医院里没有能人?医术没有她虹国精湛?这话传到民间,还指不定会说的怎么难听呢?陛下您的脸上也无光啊!”

月女皇眉头一皱;“说得也是,这话好说不好听的,确实是有些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清澄的病又拖不得……”

月女皇背着双手,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停在陶妙彤跟前,低声问道:“妙彤,你可知花碧莲是否娶过亲?”

“陛下?”陶妙彤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女皇,“陛下打听这个做什么?听说,花碧莲还没娶过正室,宝珏公主还打算把自己宠爱的贴身小厮许配给她……”

“许了没有?”女皇紧张地追问。

“似乎……没有……”陶妙彤犹豫地回答。

“那就好。”女皇松了口气,“那朕就用招皇子妃的理由留下她!让她和清澄成亲!她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做我月国五殿下的皇子妃,也是她祖上积德!婚后也好就近照顾清澄……”

“陛下万万不可!”陶妙彤急叫着,趴在地上就给女皇磕头,把女皇吓了一跳。

“妙彤,你这是做什么?朕不是早就准你:单独召见时不必行君臣礼了吗?还不快起来?!”女皇吃惊地说。

“陛下,陛下有所不知,那花碧莲生性风流,沾花惹草自不必说,薄情寡意,听监视的禁军们传说,她喜新厌旧的速度快的惊人,身边得宠的小厮不出半个月就要换一个去,便是宝珏公主也打消了许配小厮给她的念头,五殿下天人之资,人中龙凤,岂能被这样的人糟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吧!”说完,陶妙彤趴在地上又磕头。

“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女皇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作为一个女人,她可以理解花太医的癖好,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不能允许这样的女人娶她的心肝宝贝!

陶妙彤暗暗揣测着女皇的意思,知道她又在为五殿下的将来做打算,想要让五殿下的将来有个依靠,盘算了半天,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若是打算替五殿下招皇子妃……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当说不当说……”

看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女皇自然明白她的顾忌:“恕你无罪,你说来听听吧!”

“就是……宝珏公主……”陶妙彤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月女皇一皱眉:“你也是看着清澄长大的,应该多替清澄想想……那个宝珏早就已经娶了驸马了,难道还要委屈清澄做小不成?”

“可是……可是,五殿下对宝珏公主似乎情有独钟啊!”陶妙彤急急辩解,“那日赐宴,五殿下的眼光就没离开过宝珏公主啊!”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想到来做这个媒啊!

“这朕早就知道了!”女皇摆了摆手,无奈地说,“朕先前也有这打算。”说着,女皇还看了陶妙彤一眼,“朕比你想得可远多了,朕还想干脆逼她休夫,或者不休夫,把原来的驸马贬成庶室小爷,迎娶清澄做驸马……不过,一番言语试探下来,朕知道,她已经被她家驸马吃的死死的了!即便迫于形势真的娶了清澄做正室,想必对清澄也不会上心……这不是反而害了清澄嘛!所以,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清澄绝不能嫁她!”

“陛下,”陶妙彤趴在地上,仰望着月女皇,“恕臣直言,臣以为,这倒不必顾忌。依宝珏公主的谈吐人品来看,她乃是个多情高雅之士,根据禁军的禀报,以她平素对待下人的态度看来,也是个宽厚仁慈、怜香惜玉的爱‘花’人,五殿下如此俊秀出尘,若是嫁她,应该不会受冷落……”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真正的用心坦白一下比较保险,“其实,五殿下若是嫁给宝珏公主,一来门当户对,两人的年纪也般配,就算宝珏公主有了驸马小爷,到底也才两个,放眼我朝,有哪个官宦女子在她这年纪才只有两房夫君的?虽然宝珏公主未必肯贬了原来的驸马,但陛下可以以联姻的名义,请虹女皇封五殿下为二驸马,身份上与那个萧文不分大小,并立为正室。这样一来,虽然明着是有些吃亏,但宝珏公主总是个聪明人,知道陛下其实已经做了天大的让步——毕竟还保全了她那个结发夫君的地位不是?!她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辜负五殿下的事呢?”

停了一下,见月女皇并没有不悦的表示,陶妙彤又接着说:“再者,那花太医本就是虹国太医院里的。五殿下若是嫁给宝珏公主,自然也就是她虹国的驸马,平日招她去看病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谁都不会诽长流短地说是非,陛下先前的目的不也就能够顺利实现了吗?”

月女皇听她这么一说,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陛下,”陶妙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她最后的理由也说了出来,“恕臣斗胆……臣以为,五殿下也只有借着远嫁的机会,将来才能躲避是非啊!”

月女皇不觉浑身一凛。

她知道陶妙彤的意思,自己这么多年过于宠爱清澄,让三个女儿甚为嫉妒和不满,眼下自然不敢说什么,自己百年之后却很难说。有心赐清澄免死金牌,但身为帝王,生不如死的刑罚她见的多了,免死金牌也未必能护得清澄周全。自己虽然舍不得他远嫁异乡,可是朝廷上的都是臣子,将来又有谁能违抗得了新皇的意志?!

惟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让清澄远嫁,将来凭借宝珏虹国公主的身份,倒也能保护得了清澄。只是,终究还是委屈了清澄啊!想到这里,她不觉长叹一声。

“这事得让朕再仔细想想,清澄的终身可不能草率了。”月女皇垂着眼帘,坐在沉香木精心镂刻出来的“百福”椅里,低声地说。

“那……明日早朝……”陶妙彤迟疑地问。

月女皇抬眼看了看她:“明日,朕不会轻易做决定。如果朕真打算让清澄嫁她,结盟的事自然就是这桩婚事的筹码,怎可轻易松手?你和下边的官员都通个气,表面功夫做的要足,千万不可让人瞧出破绽来。”

“是。臣遵旨。”陶妙彤叩首答应。

“恩,你回去吧,记住,要好好安排。”女皇朝她挥了挥手。

“臣明白,臣有分寸的,陛下请放心。”陶妙彤说着,从地上趴了起来,又行了个礼,才慢慢地退了出去,出了养心殿,离开皇宫,乘着自己的大轿子,到几个重要的大臣府里都逛了一圈,商量明天的事情,日落西山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不说她那里忙着“串联”,单说宝珏这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原来方美婷和周云巧知道公主殿下没和她们商量,擅自带着花太医去给五殿下瞧病,又气又急,除了埋怨公主不知分寸、胡乱行事,就是责怪紫玉没有及时来通知她们,以至让公主去闯出什么祸事来,坏了大事。

紫玉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就是宝珏也不敢对他大小声,当然就更不可能让这两个人在他面前逞威风。

面对两人异口同声的指责,紫玉双手抱胸,眼睛直往天上瞧,不住地冷笑,语气生硬地说道:“我虽然大字不认识一个,可做人的规矩我却清楚的很——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我是公主府里出来的人,伺候公主便是我的本分,旁的事情我可管不着,也轮不到我管!皇上的差事又怎样?我一个伺候主子的小厮,又不是在朝廷上做官的,国家大事和我这为人奴才的,哪里扯得上什么干系?两位大人这样责怪备我这个尽本分的奴才,真是好没道理!”

一番话夹枪带棒,说得又十分在理,当即把方、周二人噎得半天没蹦出个字来——紫玉说得没错,他又不是她们养的小厮,只要服侍好自己的正牌主子便是,哪里轮得到旁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再仔细一想,二人毕竟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有凤后在背后撑腰又怎样?公主毕竟是公主,真要是得罪了她,铁定没好果子吃,难道还真相信凤后会为了自己这个小卒子而舍弃大帅不成?别天真了!毕竟公主和皇上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说穿了,凤后也不过是个替人做嫁的巧女婿而已,他那些权势还不是皇上给的?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就顺风顺水了?反正,多留几条后路总是不会错的。

两人想明白这点,浑身不由得冒了层冷汗出来,再不敢和紫玉多理论,一来,自然是因为他是公主的人,她们根本就没资格去教训,二来,也是怕真的激怒了这个深得公主喜欢的少年,若是他在公主面前加油添醋地说几句,恐怕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说又说不得,留着又觉得尴尬,两人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聚在方美婷的房间里,一起等着公主回来,只是苦了两人的小厮,被差出去在客栈大门口,顶着风儿地站着,什么时候瞧见公主回来了,便得赶紧禀报进去。

宝珏一回来,二人得了消息便赶紧过来,借着请安的由头,实际上却是来打听消息的。宝珏也不瞒她们,把事情的经过一说,最后还告诉她们明天陶妙彤答应接她们上早朝。两人一听,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少不得又拍了一通马屁。宝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二人坐了会功夫,便煞有介事地起身告退,说是要商量事务。宝珏也懒得过问,把手一挥,算是同意,两人当下退出去,窝在斗室里又是一通忙活自不去说。

紫玉一边服侍宝珏更衣,一边数落:“你呀,连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这两人如今可是越来越放肆了你知不知道?先前还对我兴师问罪、怪我没通报她们你和花太医进宫呢!做人臣子的,居然敢窥视公主的一举一动,真是胆大包天了!你再不给她们做做规矩,早晚有一天,让她们骑到你头上去!”

宝珏早就习惯了,对于紫玉的“唠叨”向来秉持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信念,笑了笑并不搭话。

花菲听着却甚是稀奇,又看宝珏一副无所谓的派头,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状似无意地问:“紫玉,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公主说话的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宝珏对这紫玉太过纵容,因此便故意拿话试探。

紫玉正拿着象牙梳子在给宝珏梳理一头长发,发了通牢骚却没见宝珏有什么反应,先前受的委屈悉数涌了上来,越想越怄气,心情不好之下又听他这么一问,满腔的怒气便全都撒到了花菲的身上:“花太医倒有这般闲情逸致来着!紫玉还以为花太医自个儿的终身大事都忙不过来呢!如今居然还有空来管别人,真是个大大有本事的高人了!”

最后这句“明捧暗贬”,说得甚是刻薄,加上他的声音又不大不小,正好够得上让花菲听个一清二楚。

加枪带棍的一顿抢白,当下便让花菲转了脸色,一张俏容顷刻间阴沉了下来,浑身上下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怒气,把宝珏激得立刻打了个哆嗦。

紫玉不知道他的底细,本来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连公主他都敢拿砚台去砸,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依旧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儿,连正眼都没瞧花菲一下。

宝珏却知道花菲不是紫玉惹得起的——若是紫玉现在得罪花菲,日后花菲进门未必肯放过他,偏紫玉的性子又倔,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他自个儿。自己纵然有心维护他又怎样?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花菲又是懂医术的,紫玉若是和花菲对上,那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眼看花菲脸色越发地阴沉,宝珏顿时有些心慌,匆忙起身离开梳妆台,也顾不得紫玉僵在半空中、拿着梳子的手,跑到花菲身边,微微倾身,凑到花菲面前,软语相求:“你先回去休息,养养精神……晚上……我……来找你……”

她的脸涨得通红,为了自己即将开始的“出轨”而对远在祖国的两个夫君满怀羞愧,然而为形式所迫的她,此刻已经别无选择,如果能借着和花菲的幽会,而让紫玉得罪花菲的是事一笔勾销,也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了。

可是花菲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是冷冷地看着紫玉,面容阴沉——公主答应和他共度良宵,是他为五皇子治病应得的酬劳,眼前这个桀骜的小厮若是不给他点教训,可就太对不起自己的“鬼手圣医”的名号了!一念至此,眼神便越发的凌厉了起来。

宝珏见他神色不对,暗暗心慌,匆忙之下,只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你先回去好不好?……容容……”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若不是花菲就在她跟前,还真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她才说完,花菲便将原先死盯着紫玉的眼神转回到她的身上,先前的凌厉摄人已经烟消云散,此刻的眼中满是柔情,露齿一笑,悄声道:“多谢公主体谅……其实,臣的体力一向是很好的……不过既然公主都这么关心微臣,微臣自然不能辜负殿下的一番美意……那么,臣就先告退了……”说着拱了拱手,“晚上恭迎殿下驾临寒舍,微臣定扫榻以待,尽心服侍,不让公主殿下失望。”说着,竟然朝宝珏眨了眨右眼。

他的心情,因为宝珏突如其来的昵称,而变得非常好。

原来,女儿岛以女子为尊,昵称显得女气些非但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是种容宠,因为这代表女方对男方的重视,意即将对方放在与自己几乎平等的地位上,夫妻之间相互用昵称来称呼对方,才显得亲密情浓、伉俪恩爱。当日萧文亦是因为宝珏为他取了昵称而撤下了心防,宝珏后来从他的口中才知道在女儿岛上还有这个风俗,如今情急之下,也只好拿来一用了。

花菲和宝珏是未婚的名分,说起来,是根本没有资格被取昵称的,可是宝珏却偏偏这么做了,在花菲想来,自己果然是被她放在心里了,也就难怪他会因为宝珏一声娇滴滴的“容容”而被哄得心花怒放,就是紫玉先前对他的冒犯,也全不计较,尽数都抛到爪洼国去了。

宝珏纵然脸皮厚,也挡不住花菲公开地飞媚眼,何况他还说那些暧昧至极的话出来。她紧张地看了看紫玉,就象是被抓到做坏事的小孩,发现紫玉侧着脸,压根没往这边看,才终于松了口气,嗔怪地白了花菲一眼,那意思是:你安分些行不行?别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戳穿不得!

花菲笑嘻嘻地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宝珏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朝他努努嘴,示意他赶紧出去。

花菲也是无赖,居然也朝宝珏嘟起了嘴,做了个亲嘴的姿势,才装模做样地抖了抖衣袖袍幅,道貌岸然地行礼告退。

宝珏见他出去,心里一块石头才略略放下,暗暗琢磨,晚上还得和花菲好好说说,千万不可让他对紫玉有了成见,否则……

“啪”一声,象是什么精细的玉器被狠狠砸到桌子上,宝珏回过神来,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紫玉板着脸,站在梳妆台边,一只手按在桌上的象牙梳子上,一只手握成拳头垂在身边,仔细看,似乎浑身有些……发抖?

“紫玉,你这是怎么了?”宝珏微扬着声调,困惑地问。

紫玉用力地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她,就是不说一句话,慢慢地,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竟然涌上了一层水雾,透明的泪珠子顷刻间滚落了下来,他侧过头,狼狈地用手擦着,还是一言不发。

宝珏最是瞧不得人家掉眼泪,尤其是漂亮的男孩子,好不容易把墨珠这个“泪包”改正了,打死她都想不到平素坚强得有些过分的紫玉有一天,居然会在她眼前掉眼泪……紫玉耶!当初吃尽苦头也不肯求饶的主儿,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正确判断之前,她已经很自然地走上去,把紫玉拥进了怀里——所以说,习惯还真是种可怕的东西,竟然让她忽略了可能再挨一砸的可能性,而把曾经对她行凶过的紫玉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拿出当初哄墨珠的手段,一边无意识地在紫玉的耳边说些不知所云的安慰话,一边轻轻拍着紫玉的背,试图安抚他波动的情绪。

(湖月插花:这毛病,湖月也有,可惜一直没碰上发作的机会-_-;哎……纸上谈兵啊……水月镜花啊……白日梦啊……湖月觉得,能把哭的样子表现得漂亮很难,眼泪、鼻涕……这个,似乎也只有以前的琼瑶片和现在的韩剧里面的女主角,才可以做到“泪美人”的境地,比方说:林青霞、崔智友、宋慧乔,而那些或英俊或帅气或可爱或精致的男孩子,因为不可能哭,所以偶尔流眼泪的时候才会显得特别动人……不是有句话:美少年是无敌的,忧郁的美少年是天下无敌的,哭泣的美少年是宇宙无敌的……湖月的逻辑果然很怪吧?是不是有点做“色女郎”的潜质?湖月检讨……大家千万不要来申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