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常乐无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08

第二十二章

晚风轻轻吹过,四下里静悄悄的,一人多高的高粱秆遮蔽了公路两侧的原野,暮『色』浓浓,夕阳正红。

终于到了那一刻了,潘杨坚决、果断、毫不犹豫的作风在这一刻完美的体现了出来。机敏得就像一只黑土地的狐狸。

克兰塞维茨曾经说过:防御的概念是抵御,在抵御中包含着等待,我们认为等待是防御的主要特征,同时也是防御的主要优点。

四平保卫战也是等待。这种等待在战争中是不多见的。

10年前发生在西班牙的马德里保卫战,也包含有等待:等待国际纵队的援兵。4年前斯大林格勒会战,也包含有等待:争夺空间,争取时间,等待援军,围歼敌人。

马德里等到了,斯大林格勒等到了,四平也等到了,等到了国民党开启内战的这一刻,等来了内战的第一枪。

潘杨,这个在后来被称为“黑土地的隆美尔”、“黑土地的巴顿”、“黑土地的蒙哥马利”的中国军人曾经骄傲的这样说过:“我谁也不是,我是中国人自己的将军。”

这位中国人自己的将军曾经这样评述过四平保卫战的开端:[]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22

“四平保卫战,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城市保卫战,是我军进入东北后,为争取政治上的主动权而进行的一场军事上极为被动的战役。

“这是在我军处于劣势条件下时,迫不得已以宝贵的有生力量投入战略要地的争夺,以此来博取下阶段主动权的博弈!”

生活中不乏这样的将军:声名赫赫,可你仔细想想,却又想不起来他曾经指挥过那个著名的战役,取得了怎样的胜利,这是所谓“名将”的悲哀。

潘杨用不着这样的悲哀。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不管是盟军还是友军,甚至是敌对的一方,只要提起定县,提起仰光、提起杭州、两湖和北平,就不能不想起潘杨这个名字。

可现在,对于手中这支在他麾下穿越了大兴安岭原始森林,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四平,横扫了长春周边的特别军,潘杨还有点心中没底。这毕竟是一支全新的部队,从干部到战士,虽然他已经尽量的去熟悉,但短短的时间,还是没能让他像指挥自己的老部队那样如臂使指。

他要『摸』『摸』他们,看看他们的战斗技术。要知道美式装备并不意味着战斗力。

他还要『摸』『摸』那些曾经在缅甸战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老朋友的底细,『摸』『摸』这些换装了全新美式装备的敌人的脾『性』。

在这一点上,潘杨与下面说的这两人英雄所见略同。

孙立人入缅作战时是新38师师长,缅甸会战胜利之后以新38师为骨干,国民『政府』将其扩编为新编陆军第一军,孙立人任军长。而廖耀湘则依照同样的序列,由新22师师长升任新编陆军第六军的军长。

都是王牌师和王牌军的师长、军长。

都是缅甸战场上的同袍。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潘杨的至交好友。

在得知孙、廖二人的部队将作为攻击四平的急先锋之时,潘杨做了一个梦:

炮弹在仰光城内轰然炸响,涂着太阳徽记的飞机,在亚热带丛林上空尖声叫嚣,红『色』的火焰将绿『色』的世界一片片烧成焦黑。[]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22

在这红绿黑之间,在火与血中扑抱在一起厮打成一团的士兵————这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站在孙立人与廖耀湘身边,身后是整装待发的装甲集群,当他挥手示意高昂着炮口的坦克群出发时,一切都变了。

喷涂着青天白日徽记的坦克车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碾压过来……

身边的孙立人已不知去向,而廖耀湘却不理睬他这个“共军”,只顾擦拭着他手中那副望远镜,擦完了就放在眼前张望。眼睛望着,口中下达着命令,表情温文尔雅,身子一动不动……

1945年6月28日,廖耀湘,这位历史上真正的“丛林之狐”又率领他的新六军由开原以中长路以东山地,准备迂回至四平以东火石岭子地区,攻击四平守军之左翼侧背。

由开原至火石岭子,公路两侧都是山地,西侧山地纵深较小,距离中长路近,中共方面一方面打响第一枪的可能『性』不大,另一方面就算中共先下手为强,也不可能在此地部署大部队。而东侧则恰好相反,那里纵深极大,是新六军北进最危险的方向。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孙子兵法和多年的经验都告诉他,应该走那条最危险,但有时却是最安全的道路。相比汤恩伯之流,廖耀湘和他的新六军,从意志、决心到战术,都不愧王牌军的称号。他要去『摸』『摸』潘杨的底,『摸』『摸』这个号称战无不胜的抗日名将的成『色』。

特别军暂1师1、2、3、4团近两万手握各种武器的战士,瞪大着眼睛,以预备冲锋的姿势,静静的卧倒在疯长至一人多高的野草地里,静卧在堑壕中,静卧在晚风、暮『色』和夕阳下。

潘杨就在担任“斩腰”任务的第2团身后不到一公里的小山坡上,高举着望远镜的他静静的看着前边处于潜伏状态的部队。

这是一支由晋察冀军区第九军分区独立四团改编而来的部队,是整个特别军的缩影,作为军分区的老幺,这支部队成立于大发展的1944年,是一支由两个县大队、九个区小队合编后组建的新部队,在这次特别军成立之时,由晋察冀军区抽掉出来的,新人、新枪、新郎官上轿……

“娘的!这国民党的部队真他『奶』『奶』的张狂!”

担任诱敌任务的一小队骑兵冲着埋伏地点来了,身后跟着的是五辆车斗里架着轻机枪的美制跨斗摩托车,机枪“哗啦啦”的一阵猛扫,打得只有三八式骑枪的骑兵撒丫子猛跑。

“谁都不许暴『露』目标,放过敌人的搜索队,等敌人主力来了再动手!”

步话机里传来暂1师师长的命令声,潘杨微微的点了点头。探出头去,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支摩托小队的动静。

只见这些个“电驴子”已经追逐着骑兵跑到了主阵地前方,骑兵们冲进了山梁的后方,追之不及的摩托车手们架起了机枪,对着两侧的野地里哗啦啦的开火了。

子弹从头顶上啾啾的飞过,潘杨右手一动不动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左手一把将耐不住『性』子将头探出战壕向外张望的小警卫员的头往下:“小鬼!不要伸头,会被打死的哦!”

泼水一般的弹雨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或许是枪管打红了,亦或是子弹打光了,摩托车轰隆了两声,掉转头,一溜烟的就开得没影了。

“准备战斗!”

这一回是潘杨失算了,就在暂1师摩拳擦掌等着新六军一头撞进包围圈的时候,廖耀湘突然命令部队转向了。

“报告!新六军先头部队已转向东侧大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难道国民党不怕咱们在大道上伏击他们吗?咱们埋设的地雷呢?”

“国民党有前边带铁链子的坦克车,一路开过去,把咱们埋在大道上的地雷都给引爆了。现在已经越过了山谷地带……”

盯着地图,盯着地图上醒目的蓝『色』箭头,潘杨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完全的变了形,忘了吸,在思索的时间里,红红的烟头已经慢慢的烧到了指间。

『插』肩而过的廖耀湘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会放弃走这条路呢?潘杨知道,廖耀湘一定是闻到了什么不祥的味道,所以才会在完全没有发现敌情的情况下决定转向的。

潘杨感觉,廖耀湘的眼睛就盯着这里,似乎只要一回头,就会和他的目光相遇。

他完全明白这种感觉,作为一个经历过战火考验优秀将领,他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作过这样让外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决定,他也明白能够作出这种决断的将领身后所代表的意义。

“各部队继续潜伏!我们继续等!等着他后面的新一军!命令暂2师7团在廖耀湘前头节节抵抗,两个加强支队『插』入新六军的后方,切断他的补给线,我看他的坦克车能冲到什么时候!”

潘杨一咬牙,甩掉指间已经灼伤手指的烟头,恶狠狠的说道。

廖耀湘的表现,让他的好胜之心油然而生。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他高高的举起望远镜,对着远方逝去的烟尘,深深的皱眉道:

“咱们这就算是开始了!!!”

蒋委员长的手令,在杜长官的进攻命令下达的同时,就随之下发到了新六军团一级指挥官的手中:“四平街一役,奠定收复东北之基础。”

廖耀湘当然清楚四平战略地位之重要。坐在颠簸的吉普车上,他在内心深处深深的佩服着这次的对手,那位在缅甸的老熟人。

“先机!在四平这一点上你又一次抢占了先机,可为什么会选择死守呢?”

廖耀湘百思不得其解,以他的眼光,看得透双方兵力、火力、军事实力的对比。但却怎么也看不透潘杨内心深处那份保存东北重工业精华的苦心……

六月二十八日入夜,潜伏了一昼夜的暂1师等来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战机。

在特别军一个团节节抵抗之下,新六军凭借着其机械化的优势,仍然以二十八日一整日前进五十公里的速度向着四平方向狂飙突进。

这样的进军速度严重刺激了紧随其后出发的自命为第一主力的国民党新编第一军。

以第三十八师为先锋的新一军拉开了架势,以装甲部队为龙头,连夜从中路向四平方向开进。其先头的新三十八师与主力之间的距离渐渐的拉了开来,达到了三十公里。这样一来,就一头撞进了暂1师的严密设伏地区……

乘着夜『色』的掩护,暂1师向一头扎进包围圈的新一军三十八师展开了攻击。

猛烈的炮火撕开了夜幕,在第一时间将数以百计的炮弹砸在了新三十八师的行军队列里。

可是在经历了最初的打击之后,这个新一军中的主力,也就是王牌中的王牌却显现了它狰狞的一面。

这个在远征缅甸的战役中曾经以勇猛顽强而威名赫赫的师,在三面合围的情况下拼死抵抗。

激战一夜后,外围的新一军主力以绝对压倒暂1师的优势火力猛烈轰击暂1师的阻击阵地,在火箭炮、燃烧弹多次覆盖之后,担任阻击任务的暂1师2团阵地被撕开,新三十八师杀出一条血路冲将出去。

是役,新一军第三十八师伤亡三千余人,三个建制营被全歼。但暂1师亦付出了伤亡一千五百余人的惨重代价。

这一战,双方打了一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