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945年2月27日，重庆大雾，一直到了上午八点来钟的时候，两条绕城而过的大江和高低错落的城区仍笼罩在『迷』蒙浑浊的雾霭当中，大街小巷的行文也是影影绰绰，十步之外，便看不清楚人来。但重庆人都知道“河雾晴，山雾雨”的道理，中午一过，通常是阳光明媚，一片灿烂。

27号上午，那帮被戴笠教训得狗血淋头的大小特务们，这会都被漫天的大雾给堵在了各自的窝点里，根本就没有挪窝的打算。因为就算是没有戴笠让他们稍作收敛的命令，这会出去也没法在大雾笼罩之下发现情况啊。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较早前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载着从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出发的周恩l，经过一个小时的行驶之后，来到了位于万州的美军联勤总医院。

六时十五分，美军联勤总医院内，住院部门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美式军装的白种人、黑种人。

两个浑身硝烟血迹，身着灰『色』八路军军装的汉子，人手提着一支m3冲锋枪、胸前的子弹带上还『插』着一支驳壳枪，杀气腾腾的站在通往特护病房的走廊口，显得格外醒目，让来来往往的美军士兵们侧目不已。

在众人的关注中，一班两个小时的步哨已经换了四班了，可这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一明一暗的态势，在特护病房的走廊口兀自屹然不动，整整八个小时过去之后。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住院部门前的坪院中，一身青灰『色』中山装的周恩l快步走向门厅，看着仍保持警戒姿态的警卫员关切的说：“潘杨同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这时，为首的警卫员双腿并拢，像变魔术一般的将那支m3冲锋枪送到背上大背起来，伸手作了一个带路的动作，道：[]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4

“首长，请这边来，我们司令员在里面等您。”

周恩l跟在这名警卫员的身后，走过通往加护病房那段二十余米的走廊，空旷的走廊里，只有脚步声咔咔的响着，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推开最里间的那扇厚厚的包着铁皮的大门，周恩来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病房中央作出迎接姿态的潘杨以及另外一个让他无比熟悉，但又绝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赫尔利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赫尔利1944年8月，经马歇尔和史汀生建议，作为罗斯福总统的私人代表来华，罗斯福的这个安排还是有考虑的，毕竟赫尔利来过中国并且具有协调经验。赫尔利来华不久，高斯辞职，他接任高斯成为美国驻华大使，这时正是他成为美国驻华大使的第三个月。公正的说一句，此时的赫尔利还远远没有演变到后日那种绝对倒向蒋介石的程度，充其量是有点“爱出风头、爱虚荣”罢了。

在此之前，周恩l曾经代表中共中央与其进行过多次会谈。

1944年11月，赫尔利更曾亲赴延安，周恩l还曾经和其进行谈判，最后签订了一份《五点建议》。

在后来的日子里，周恩l又在重庆因为这份关系到战后国共双方地位问题的文件与其进行了多次交涉。但自从雅尔塔会议之后，国民『政府』与苏方开始眉来眼去之后，赫尔利便摇身一变成了撮合这两方的黄脸媒婆。对中共代表团则开始敷衍起来，态度更是与日俱下。这些日子以来，中共代表团的处境变得异常困难起来，他几次以中共谈判代表的名义与赫尔利会面，均遭拒绝，新上任的大使馆参赞是个老滑头，什么问题都拒绝回答，总说“容我轻视大使先生之后再作答复”而实际上就是永无答复了。

万万也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病房里，与潘杨在一起等着自己的到来。也正因为如此，一向泰山压顶而『色』不变的周副『主席』，也会『露』出眼下的这种讶『色』，变得如此失态。

而赫尔利很明显非常享受眼前这位他自任外交官以来所见识的最难缠的对手的失态，紧走两步上前，伸出右手道：“难道周先生不欢迎我？”

又是两个小时之后，直到将近十点的时候，笼罩在重庆上空的浓雾渐渐散去，头渡轮船已从储奇门码头开了出来，大小特务们这会全都『露』了头，按照戴笠的指示，不携带武器，赶往今天的焦点————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

因为在大雾未散之时，消息便已传来，对于昨晚潘杨遇刺一事，中共方面将举行一次规模庞大的记者招待会，而特务们，是奉了他们主子的命令，前去“观场”，等待上峰进一步的指令……

会谈虽然简单，但有了潘杨的先期工作，整个会谈的内容十分充实，协议的达成也十分迅速。短短两个小时的协商之后，潘杨表情严肃的从那间高级病房的内间走出，取出一纸电文手稿道：“小陈，立即发往陕北。”

机要员接过电文手稿，沉声应了一声：“是！”

这是由美国总统特使、美国大使赫尔利代表美国『政府』与中共方面草拟的一份协议，其最关键的内容是————中共将从其主力部队序列中抽调组建一支编制为两个军六个师，人数为十二万人的远征军，接收美式装备。同时组织至少二十万人的后备人员，接受美国方面的训练及装备，接受美国太平洋战区司令部的指挥，投入盟军对满洲及日本本土的作战行动。同时，中共方面保证不将这支部队投入到内战之中，并且保证在日后可能发生的摩擦及冲突中，不对国民党方面进行挑衅，不先开第一枪。[]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4

中共方面承诺，将在苏联红军投入对东北日军作战之前发动对关东军的攻势，同时承诺，在满洲问题上尊重国民『政府』的主导地位，为此，愿意开放一到两条陆上安全通道以及在中共控制下的天津塘沽港，供国军部队集结。同时，在适当情况下，可与国军组建联合部队，在物资装备到位的情况下，三个月之内即可发动对满洲关东军的新一轮攻势，不使关东军有退回本土负隅顽抗的可能。

为此，美国方面除了负责整支远征军的训练及后勤保障之外。同时负有在战争中及战争结束后调解国共双方矛盾的责任，同时保证中共在战后组建的中国『政府』中的参政地位及正当权利……

浓雾渐渐散去，阳光普照着大地，医院外间传来时缓时急的游行示威的歌声及口号声。

黑『色』轿车缓缓的发动起来，潘杨站在病房门口，与周恩l一起送走赫尔利之后。他紧紧的握着周恩l的手，周恩l关切的对他说道：“小潘啊，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这次你故意招惹那些特务，搞了个假戏真做，好避开那位蒋委员长的耳目，促成这次会谈，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不说，还让人后怕不已啊。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潘杨道：“请首长放心，我会注意的。再说了，经过这一夜，再加上您等下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我这里恐怕已成整个重庆新的焦点，安全方面早已不成问题，倒是您那边要多加小心。”

周恩l道：“这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政治仗，他蒋某人现在首鼠两端，左右为难，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这次与美国人以及蒋某人的合作，近乎与虎谋皮……这出大戏还得你接着往下唱啊！”

潘杨用握着伟人的双手紧紧的摇了摇道：“您放心，这出戏我是心甘情愿来唱的。”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份名单：“周副『主席』，您看，这是我刚刚搞到的国民『政府』方面准备派往莫斯科的谈判团人员名单和蒋委员长的谈判底线。”

周恩l接过文件阅毕，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我看如此一来，国民『政府』与苏联『政府』方面必然无法达成协议，我们的计划即为可行啊！”说罢，他将文件就着潘杨划燃的火柴点燃。

“这个地方选择得不错，在与国民党方面摊牌之前，恐怕要委屈你一直呆在这里喽，毕竟你是遇刺受伤了嘛！”看着潘杨故意作出的苦脸，周恩l也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

潘杨轻松的挥了挥手道：“您就放心好了，时间不早了，请上车吧！”

周恩l这才与潘杨告别，在警卫员的护送下，与随员们一起坐进轿车。

轿车缓缓启动，驶出了美军联勤总医院，驶向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那里的记者招待会正等着周恩l这个主角呢，而最重要的配角赫尔利，已经在与周、潘两人达成协议之后，提前前往会场，为潘杨被刺一事张目，借此给蒋委员长方面施加压力，以便让潘杨在渝期间的活动能有足够的自由空间，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的一种行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