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激战
作者:面人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195

二天,十五日,巳时,崇祯单独召见孙承宗和成基

孙承宗是有大智慧的人,又久经政治风浪,心里有了定见,应付崇祯自然轻松自如。

这个时候真敢给皇帝开药方的很少,所以崇祯是见着方子就抓药,不管灵不灵。抱着这个心思,崇祯自然对这个快七十的老头子没多大兴趣,但一番言谈下来,崇祯改变了看法。

孙承宗毕竟有着那么高的资历,崇祯原本打算让这位孙阁老去守通州,但现在变了,他让孙承宗全权总领京城的内外防务。

孙承宗是老黄牛似的人物,任劳任怨,但能为国效力而不计一切。获得任命之后,他立刻就开始忙碌起来,不分白天黑夜。

孙承宗干的正火朝天的时候,十七日,袁崇焕带着五千铁骑到了京城。于是乎,孙承宗刚刚热身就不得不离开了,崇祯令他重新去戍守通州。

袁崇焕是十七日后半夜的,因为京城戒严,天大亮了,皇宫里才知道信儿,然后紧接着,孙承宗就接到了即刻去戍守通州的圣旨。

这个时候,鞑大军连陷玉田、三河、香河、顺义等县的消息已至,京城之外已隐现敌踪,所以孙承宗必须立刻就走。

从皇宫出来,成基命送承宗出城。到了朝阳门,孙承宗下马,成基命落轿。

风中,好半晌,两位老人相对无言,他们都清楚祯皇帝为什么改变主意。让孙承宗走不是为了给袁崇焕腾位置,而恰恰是因为不信任袁崇焕。孙承宗曾对袁崇焕信任有加,大力提携,这就是孙承宗走的原因。

“去看看袁大人吗?”默然良久。成基命问道。

通在京城地正东。袁崇焕驻军地广渠门是外城东门。孙承宗走地朝阳门是内城东门座城门相隔不远。

知道成基命什么意思。孙承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用地。”

现在虽然还不是决战地时候。但在京城脚下决战件要比在蓟州附近决战有利地多。成基命是这个意思。孙承宗也是这个意思们都看到了莫大地危险。但孙承宗太了解袁崇焕是什么人了。袁崇焕不会听他地。何况。这种事是无法明说地。即使见着了袁崇焕。最多也只能点点而已而这对袁崇焕自然更没什么用。

此外。还有一点果不考虑袁崇焕个人今后地命运。那这场豪赌赌不赌果真让孙承宗和成基命选。他们也是举棋不定地因为可能地结果太诱人了。

多说无益。两人地手握到了一处。成基命道:“稚绳。保重!”

午时,崇祯召见了袁崇焕,还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1⑥κ.сΝ是在平台,领袁崇焕入内的也依旧是大太监王承恩,但不同的是,一个是钱龙锡不见了,二个是一见袁崇焕,王承恩浑身往外那么冒冷气。

对这两点,袁崇焕都充分理解,钱龙锡自然不必说了,王承恩冒冷气多半是因为心疼京郊附近的田庄。

京里的贵人,尤其那些最贵最贵的一群贵人,几乎人人都在京郊置有豪华的田庄。

那是一份极大的产业,由于京城里地方狭小,施展不开,所以这些贵人们对于奢华的热情几乎大部分投入到了各家的田庄上了。

鞑子已经到了牧马场,那就是京郊了,有些贵人的田庄大多就在牧马场附近南海子。看这架势,现在已纪毫无问,他们在城外所有的财产必定是都完了。

那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搁谁不心疼?

殿内温暖如春,感觉不出冷热,但袁崇焕一进去,却立刻就感到浑身冷飕飕的。不算崇祯皇帝,两厢站立的那么多高官,向袁崇焕看去的目光没几个不冷的。

官员们的这个态度,原因和王承恩不尽相同,他们当中也有不少在京郊有财产的,也有很多本就看袁崇焕不顺眼,巴不得袁崇焕出事的,但这都不是他们让袁崇焕浑身冒冷气的主要原因。

这一刻,让他们真情流露的主要原因是揣摩崇祯皇帝心思的结果,而那些对袁崇焕本来无可无不可的官员也是因为这个,才让自己的目光变冷的。

一句话,体察上意。

袁崇焕明白这个,所以他一进来,心就是一沉。

无论如何,让鞑子跃马京城脚下,袁崇焕都是有责任的,所以离着龙书案还有老远,袁崇焕就跪倒身躯,口称罪臣,行以五跪三叩的大礼。

“袁卿家,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袁崇焕万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起身,转过龙书案,走到了他的身前,要亲手把他搀扶起来。

袁崇焕如何敢让崇祯搀扶自己,他立刻惶恐地站了起来。

望着袁崇焕,见袁崇焕满面征尘,战衣也有些残破,崇祯又解下外衣,亲手给袁崇焕披上。

不要说袁崇焕,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温体仁和周延儒除外。

“谢陛下龙恩!”退后三步,袁崇焕再度屈膝跪倒,叩头谢恩。

“好了,袁卿家,起来吧,还有大事要议。”

“谢陛下。”

袁崇焕起身,躬送崇祯回到龙书案后落座,然后他上前几步,在龙书案前肃立。

“奴贼犯我疆土,杀我子民,不知众位卿家有何良策御敌?”重新归座后,崇祯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看着袁崇焕问道。

早已肃立在两旁多时,如木雕泥塑的一众大臣们都清楚,如今在皇上眼里,他们连个屁都不顶,皇上这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问袁崇焕,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没人过来插一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袁崇焕,只不过前的冷光这时全没了。

袁崇焕躬身奏道:“陛下旗兵突入关内,虽让我们措手不及,但臣以为我们或可反败为胜,将八旗兵一举歼灭!”

当初夸言五年平辽,但刚刚不过一年,本在千里之外的八旗兵却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京师脚下,如今竟又说什么要把八旗兵一举歼灭袁崇焕这分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自己,强压下心头怒火,崇祯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今天

看袁崇焕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用己之长,藏己之短;攻敌之短敌之长,这是战争中,尤其是弱势一方必须尽最大可能遵守的原则。八旗兵千里奔袭,深入关内,他们不可能有辎重部队随行,一切所需都只能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深入关内后吃马喂都只能由劫掠而来,多数时候是得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而且现在天寒地冻马料也得如此。据臣估算,一个士兵最多只可能随身携带七天的干粮和三天的马料因此八旗兵必需随时随地补充粮秣,若他们一旦抢掠不着,就会不战自溃,此其为一短;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此其为二短;深入敌境,所处皆敌,消息闭塞,此其为三短;深入敌境,没有必要的后勤保障,加之天寒地冻,鞑子兵伤势稍重即意味着死亡,此其为四短。八旗兵勇猛彪悍,来去如风,野战之力极强,此是建虏之长,这也是他们敢于深入关内的凭仗。”

听袁崇焕说得头头是道,崇祯也不由得来了兴致,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又该如何?”

“用其四短,避其一长,建虏可灭。”袁崇焕慨然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下旨,敕令各地方官员,或将百姓聚于大城死守,或是就地藏匿于山中,或是撤往内地,总之,实施坚壁清野之策,务必使八旗兵得到补给;同时,臣等于京师固守,一旦勤王之师云集,定可将八旗兵聚而歼之。”

“袁大人说得倒是轻松,只是不知袁大人想过没有,八旗兵会这么愚蠢吗,会死等在京师不走吗?如果八旗兵转而攻掠其它聚集百姓的大城,难道他们一定攻下来吗?何况陛下乃天朝圣君,素以仁德为怀,怎忍贼奴在我疆土纵横驰骋,让黎民百姓惨遭荼毒杀戮!”周延儒出班,语带讥讽地说道。

“周大人说得很,如果我们固守待援,八旗兵一定不会在城外等死,一定会转而攻掠其他城镇,而且也一定可以攻得下。”袁崇焕淡然一笑,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瞳孔大,皆不明所以。

“袁大人,你这么意思?”周延儒故作吃惊地问道。

不理周延儒,袁崇焕向崇祯说道:“陛下,八旗兵若离京师他往,臣即率大军尾随其后。大军集结一处,步步为营,既随其而动,又不随其而动,与其距离保持在一至二日的行程内既可。如此,八旗兵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而其欲攻城劫掠粮秣时,我又一二日内必至,使其腹背受敌,这样下去,八旗兵进退不得,很快就会被我们拖死。”

“旗兵可真听袁大人的话!袁大人先说八旗兵来去如风,后又说大军步步为营也可与他们保持在一至二日的行程内,这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呢?”周延儒又嘲讽地问道。

“旗兵虽然来去如风,勇猛彪悍,但他们也不是铁打的,不论是人还是马,跑时间长了也会累的,如果这时候碰到来勤王的大军,他们也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周大人,不知本督这回说的可否清楚?”袁崇焕谦恭地问道。

虽吃了憋,但目的已达,周延儒退后一步,不再搭言。

周延儒退了,温体仁跟着上,他出言问道:“袁大人,不知几日可如袁大人所言,全歼建虏?”

这话问的其心可诛,却又不能不答。眼内寒光一闪,袁崇焕心一横,道:“两月可望建功。”

崇祯面露思索之色,然后道:“袁卿家,建虏暴虐,黎民涂炭,还望再接再厉,早日灭此朝食!”

“陛下,将士们连日奔波劳困疲顿寒气日重,郊野露营,伤病必多,此时接战,于我极为不利,臣请陛下允准各路勤王大军入城休整数日。”

眉头微微一皱,崇祯道:“此事容后再议。”顿了顿又道:“传旨,赐袁卿家蟒袍、玉带,并赐酒肉犒赏众将士。”

袁崇焕回到军中,众将得知皇帝的态度后都把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皇太极入关任追究不到大帅身上,但在蓟州经一战就让皇太极绕城而过,追究起来,大帅难逃责罚。而且,边军不得圣旨,是不允许驻扎在京城脚下的,虽然现在是非常时刻这种事皇帝不追究就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旦追究起来就是天大的事儿。

原本他们是可以不到京城的,可以先在周边的关城如张家湾等屯驻后再视形势而定,或是等候皇帝的旨意。

副总兵周文郁就是这么建议的这么做,只要不想把八旗大军挡在京城之外,那就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而且更严重的是这会误事。因为等圣旨来了,八旗大军也到了,到时他们还去不去京城?如果去,那就很大能遭遇到八旗大军,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显然,最后还是要去京城,但那样一来的话,即使顺利到了京城,也是人马劳顿,所以何如不等圣旨,早两天到京城,那样至少还可以以逸待劳。

现在他们人少,所以这“以逸待劳”四个字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大帅这完全是从实战来考虑,但皇帝能理解吗?所以,众将一直都担着心呢。

众将都散去后,袁崇焕一人独坐帐中,脸色就完全沉了下来。

相比于十六个月前的那次召见,这一次,袁崇焕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崇祯对他非常客气,又是蟒袍,又是玉带,使劲赏,但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袁崇焕发觉自己很有了点魏忠贤的意思。

对此,袁崇焕不知道自己是该惊惧,还是该高兴,因为这说明崇祯现在很冷静,至少在大敌未去之前,崇祯应该不会动他,而这正是他所求的。

这一次,即便崇祯一直任着他来,但到底能不能如意把皇太极留下,成功与否也只是在五五之数。

这次如果不能竟全攻,袁崇焕现在毫不怀疑,最次最次,他也得回家养老去了,那辽东……

城外,袁崇焕独坐帐中,心情复杂难言;城内,崇祯也是独坐宫中,心头似江海翻腾。

鞑子兵是袁崇焕

吗?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崇祯不信,也不敢相信。焕专横扈,胆大妄为,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倒是确定无疑的。

方才平台召见之时,袁崇焕一如上次那样,又给他这个皇帝画了一张好大的饼,但问题是,他能吃到嘴里吗?第一次他信了袁崇焕,这次他还要信吗?

随着袁崇焕率军抵达,京师鸡飞狗跳的形势算是暂时得到了些微缓解,但当三河、顺义陷落,来勤王的山西和宣化兵大败的消息传来,人心又愈加地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十一月十八日,太原总兵满桂和宣化总兵侯世录各自带着败军到了京城,他们都驻扎在了德胜门外。

实际上,这一次,满桂和候世录也说不上是大败,因为他们都是一触即溃,并没有多大损失。

满桂忠勇鲁直,祯皇帝喜爱,此前虽被排挤出辽东,满桂曾上书告老,想要退休回家,但崇祯坚辞不允,当时正好太原总兵郭得用年纪大了,崇祯便特意降旨,调满桂为太原总兵。

山西有大同和太原两个:兵,大同是前线,太原是后防,原本大同总兵麾下的兵马应该强些,但官得看谁当,满桂喜练兵,而大同总兵梁家祯不喜好这个,所以满桂虽到任不过一年多,但论兵马强壮,大同是远远比不上太原的。

山西是边防地,尤其是这次鞑子是从蓟镇三协突入长城的,所以京城告急虽然事大,但两个总兵也不能都去,总要留一个看家。

原本应该是大同总兵家祯带兵来勤王的,但一来满桂想来,二来梁家祯不愿来么一来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满桂到了,虽然打了败仗,但在崇祯看来,打了败仗的满桂要比放任鞑子兵过蓟州的袁崇焕好上千百倍。

,崇祯召见满桂和候世禄,厚加赏赐,并允准满桂和侯世禄所请进驻德胜门内修整。

得这个消息,袁崇焕心就又是一沉,不好的感觉更强烈了,而麾下众将也都不干了都被袁崇焕斥退。

斥退了众将,袁崇焕眉头紧锁。

这会儿能留在大帐里袁崇焕说上话的,只有何可刚。同袁崇焕一样,何可刚也是眉头深锁,因为形势太严峻了。

八旗大军说话儿就到,可这叫怎么回事儿?皇帝把京城防务的大权给了大帅,但大帅究竟有什么权力?除了他们帅还能指挥得动谁?京军就不用说了,即便大帅能指挥得动也没个屁用在最大的问题是满桂和侯世禄。皇帝是把指挥权给了大帅,可又大小眼让他们入城修正,满桂跟侯世禄却可以。满桂本就跟大帅不对付在这个样子,满桂自然更不会把大帅放在眼里。

默然良久,何可刚试探地问道:“大帅,鞑子兵转眼就到,我们……”

八旗军到了,见城外就他们这五千人,那还不一口吃个痛快,而且看这架势,不管打成什么样,他们想要退入城中据守,那都是门都没有。

如果不能退入城中,那就只有死战和逃跑两途,但这两途都不会有好结果。死战就不用说了,五千对五万,其他方面再有利于他们也没用。而逃跑,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袁崇焕自然明白何可刚的意思,他道:“算算时间,大寿这一两天也该到了。可刚,你这就派下人去。见到大寿之后,让他在兔儿沟隐蔽起来,到时听我号令行事。”

兔儿沟距广渠门有十几里的路,非常隐蔽,藏个四五千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有这支奇兵在,他们逃跑时可以做掩护,还可以打伏击,也可以在他们激战时,作为生力军杀入进来。

见大帅决不会不顾一切死战到底,何可刚的心才多少放下来一些。

何可刚正要转身离去,袁崇焕又把他叫住了,吩咐道:“可刚,去把旗号都收起来。”

何可刚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袁崇焕的意思,于是道:“是,大帅。”

何可刚出去后,袁崇焕又沉思片刻,然后传令,请满桂和候世禄到帐议事。

搭个“请”字,那是客气,不管满桂有多憨直,更不管对袁崇焕有多不满,他也不敢不来。不管怎么说,对袁崇焕,满桂都怵着一头,他知道要是跟袁崇焕硬抗,没他好果子吃。

满桂喜欢打仗,但现在能打仗的地方只有辽东。这一年多来,满桂的气始终都没有下去。离开辽东虽然和袁崇焕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根子还在袁崇焕那儿。何况,袁崇焕是能够把他留下的,但袁崇焕没有。

至于候世禄,那没什么好说的,袁崇焕什么时候叫他,他都得来。

“参见督师。”进帐后,满桂和候世禄叉手施礼。

“满将军、候将军辛苦,坐。”袁崇焕道。

二人坐定,袁崇焕道:“鞑子转眼即至,不知二位将军有何高见?”

“你是帅,我们是将,你乍说乍是。”满桂大大咧咧地说道。

袁崇焕笑了笑,没说什么,又望候世禄看去。

候世禄也在袁崇焕麾下呆过,尽管不怎么亲近,但他可不敢像满桂一样大大咧咧地。见袁崇焕向自己看来,他赶紧道:“世禄愿听大帅差遣。”

想了想,袁崇焕道:“你们先在城中休整,待鞑子兵到,就由满将军率本部人马扎于德胜门外,候将军率本部人马扎于德胜门里,相机行事。”

满桂是勇将,只要有袁崇焕陪着,他决不会退后半步,如果袁崇焕让他和候世禄掉各个,那满桂立刻就得和袁崇焕干起来。

这个安排,满桂满意,候世禄更满意,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袁崇焕接着道:“本督是兼程而来,鞑子可能还不知晓果鞑子攻击我们时本督突然竖起大旗,就可能对鞑子造成震慑,进而动摇他们的士气。所以,本督希望满将军能收起军旗,让鞑子迷惑,如此,也会令他们战意不坚。”

袁崇焕说的有道理桂点了点头

袁崇焕又道:“此番是在京城脚下,城中有十万禁军,四方又有勤王之师纷至沓来,鞑子不知虚实以绝不敢倾尽全力与我死战。”说到这儿,袁崇焕向候世禄看去着道:“激战正酣之时,候将军适时出击,定然更叫鞑子惊,也就更无与我死战之心。如此一来,尽管敌强我弱,我等仍然可以与鞑子相持只要拖上个几日,待辽东大队步军赶到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袁崇焕的目光坚定而柔和,但候世禄却感到脊梁沟有点发凉立刻道:“大帅放心,末将定与鞑子死战到底。”

袁崇焕又把目光转向了满桂:“本督早来一日,正全力开挖壕沟,防御方面要比满将军做的好些。鞑子转眼即到,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满将军可与申尚书商议,把广渠门的火炮调往德胜门。”

申尚书是原兵部左侍郎申用,崇祯将王恰给逮了起来,这个时候自然没人愿意钻营兵部尚书这个空出来的位置,所以就按部就班,由兵部左侍郎申用顶了上来。

对这个提议,满桂自然欢迎,所以这次会面,气氛倒还可以。

大军如蜿蜒的龙缓缓地移动着。

尽管寒风凛冽,但皇太极在马上,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开朗,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大军昨晚进牧马厂,然后分并数路,分别向彰义门、天津、密云、居庸关、良乡、固安推进。

这么做没别的,主要的就是破坏,什么地方的房子气派漂亮,那就把它烧了,把那儿的人一个不剩都杀了。

定这个计划之时,自然要确定一些目标,其中最保守的一个就是大军杀到北京城下,大肆烧杀掳掠,然后迅速脱离,力争全身而退。

际上,虽然这是最保守的目的,但只要做到这个,皇太极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管能不能因此就把袁崇焕弄掉,今后的形势不管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都将对他极为有利。

而在,这一刻,皇太极完全可以有把握,这个最低的目标绝对可以实现。

距离北京不到二十里了,马一撒欢就到,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越是要把战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以应付任何突发的状况出现。

今后几天至关紧要,在完成最低目标的基础上,就要看看能不能最大限度歼灭明廷的有生力量。

毫无问,这次来勤王的都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而这种部队都是消灭一些就少一些。范文程说了,以明廷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些有战斗力的部队是极难培养的,一旦被消灭,就很难重新建立起来。

如果能把最精锐的辽东军大量消灭,那弄不弄掉袁崇焕就没什么重要的了,因为要是没了这些辽东军,那袁崇焕拿什么来五年平辽?如果不能完成五年平辽,那袁崇焕到时会是个什么下场,就是他也敢下个断言。

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二十几里,皇太极走了两天。在这两天里,人没杀了几个,都跑光了,但房子不管好坏,见了就烧。十九日,大军进驻京师城北的土城关(元大都土城东墙,遗址在今北京东直门北面的东土城路)。

八旗大军到了,辽东众将有不少也慌神了,因为不让进城,就他们这五千人,即便再能打,面对十倍精锐之敌,也免不了一战覆灭的命运。

大帐内,诸将肃立,虽然心里慌神,但绝对不敢表现出来。

“报!”帐外,一名中军高声禀道。

“进来。”袁崇焕沉声命令道。

中军进到帐中站定,叉手施礼,禀道:“禀大帅,满将军率军出德胜门扎营。”

闻报,袁崇焕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帐中众将也同样都大大松了口气。满桂率军驻扎在德胜门外,形势立刻就有了巨大的变化他们那是太有利了。至少至少旗军得一分为二,他们面对的压力登时就减轻了一半。

这还不是主要的,满桂率军出城最主要的影响还是让皇太极有了顾忌。在摸不清虚实的情况下,皇太极是绝不敢在京城脚下和他们死战到底的。而只要这么拖上几天,等大队步营赶到,那就安全了。

众将脸上大都有了喜色,但袁崇焕的神色始终如一有丝毫变化。

深入敌境作战,情报失灵是个大麻烦,比如现在,皇太极想知道驻扎在德胜门和广渠门外的两支军队的主帅是谁这方圆几十里的人早都跑光了,鸟都不见一个别说人了。

现在想要知道,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上人家大营那儿问问去。

大帐里,气氛热烈之极,人人都兴高采烈,谁能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现在人人都抱着必胜的信念因为除了袁崇焕的辽东兵马,其他的大明朝的兵在他们眼里都是土鸡瓦犬,根本不堪一击多少都是废柴。

“大汗,我看也用不着等明天了给我一支令,我这就去把城外的那点兵灭了。”三贝勒莽古尔泰大声嚷嚷道。

皇太极笑笑,没有吱声。这些人可以轻忽,但他不能。

昨天扎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皇太极没有亲自去前方察看。第二天天一亮,大队人马向前移动。在一队队护兵的护卫下,皇太极绕着北京城走了一圈。

德胜门和广渠门外都是五千左右兵马,但德胜门的兵马要比广渠门的看上去整肃的多。皇太极传令,由右翼大贝勒代善、贝勒济尔哈朗、岳托、杜度、萨哈廉等领右翼四旗并蒙古兵共一万兵马攻击德胜门;由左翼大贝勒莽古尔泰、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领左翼四旗并蒙古兵一万攻击广渠门;皇太极自己亲率一万三千八旗精锐督后,以防不测。

十一月二十日,午时,皇太极一声令下,攻击开始。

不要说入关之前,就是入关之后几天,再悍勇的人也至少非常忐忑,但在大军一路如滚烫泼雪,势如破竹之后,从上

除了少数几人,人人都信心爆棚,根本就不把明朝的眼里。

天空,阴云密布;四野,肃杀无尽。

“嗷嗷……”像草原上的狼群,一股股八旗兵和蒙古兵汇聚成奔腾咆哮的怒涛,如浊浪排空,铺天盖地,向前卷了过去。

三贝勒莽古尔泰率一千白甲亲军督阵,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多铎、豪格等带领一万八旗兵蒙古兵同声呐喊:“速促那!——哇!”杀气腾腾向广渠门冲去!

一时间,铁骑纵横,其势如泰山压顶。

容颜如铁,袁崇全身披挂,不动如山,冷冷地注视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滚滚铁骑。

袁崇焕身前,壁垒森严。

由于崇祯不让进城,八旗军又必定先于大队辽东步营到达,袁崇焕深知其中的险恶,所以这两日,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设法依托地势,在广渠门外设置了一座营寨。

除了不让进,其他的,崇祯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时间太紧了,袁崇焕下死命令,全力开挖壕沟,他让麾下将士监工,敢有不出力者,鞭子立刻就飞上去。

:在的京城,虽然缺精兵,但不缺劳力,所以尽管天寒地冻,但在极高效的组织下,把人分成数百组,分段同时开挖,所以尽管才两日的功夫,三道数百米长的壕沟出现在了广渠门外。

沟之后是车墙。

距壕沟十多米,一辆辆的大车连在了一起。在每辆大车上,都放着一个大木柜,在大木柜之间,前后钉着两块木板。

战士们站在大车后面,持弓端枪,严阵以待。

在车墙和壕沟之间,还有数十门大小不一的各式火炮。这些火炮自然不是袁崇焕带来的,是兵部给调拨的。

实际上,袁崇焕根本就没指望过这些火炮有用,尽管是他最早重视火炮的,但前提是这些火炮的质量得有保证且有训练有素的炮手操炮。

现在两点都保证不了,尤其是后一个。所以这些火炮,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瞎猫碰死耗子,打着一个算一个。

果不其然,当袁崇焕下令放炮时,这些火炮基本没有对敌兵造成什么伤害。仅仅放了一轮炮些炮手就都撒丫子了。

看到这个嘲,冲在前面的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等人无不气势更盛。

这些炮手都是借调来的京军,袁崇焕现在也顾不上他们,就让这些炮手钻过车墙向后面跑去。

近了近了,但鞑子冲锋的势头反而慢了下来而且向两侧散去,看上去就犹如巨浪被礁石阻挡住了一样。

散去的浪花中心,冲出来的是一辆辆裹着生牛皮的大推车。这些大推车长有一丈,宽了下也有六尺。大推车有三个辘,车辕很长很粗,是由整根的树干做的。车辕有两根且在大车前面还探出了三尺。

每辆大推车都有十二个壮汉推着,所以尽管做的很粗糙也跑的飞快。

到了壕沟旁,大推车的速度达到最高冲力极大,使得车辕在前面探出的部分搭在了对面的壕沟边上。

大车里装着很多块两丈多长、三四寸厚的木板推车一横搭在壕沟上,那些推车的壮汉立刻就开始把厚木板往壕沟上铺。超出了车前挡板的保护之后,壮汉又开始分工很作,有人举着巨大的盾牌掩护,有人则继续往壕沟上铺木板。

袁崇焕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八旗铁骑的强悍。

那些向两侧散去的铁骑往后面迂回,等闲接到大队的尾部后,就又加入了冲锋的阵营。

快慢的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一切都做的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滞,就是那些蒙古兵,在这方面也要好于他的关宁铁骑。

箭如飞蝗,枪声轰鸣,铁与火、生与死的撞击开始了。

那一方由车墙围起来的营寨犹如在海边耸立了千万年的巨石,任凭狂风巨浪的冲击而归然不动,一股股狂飙突进到车墙之前,就又不得不向两边散去。

较量,较量,终于巨石开始摇摆,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车墙后面轰鸣如雷:袁督师在此!

一开始是几十人在呐喊,紧接着,就是数百人,数千人同声在呐喊。

这如雷的呐喊声,不仅震慑了八旗兵,更鼓舞了自己的斗志。

听着如雷的呐喊声,看到前方突然竖起的大旗上绣着的大大的“袁”字,莽古尔泰大惊失色。

攻势顿然受挫,摇摆的巨石又稳了下来。

听到禀报,皇太极大惊,他万没想到袁崇焕会提前到了京城。

袁崇焕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他们走的是弓弦,袁崇焕要走到他们的前头,就要走弓背,而且还是大弓背。这一绕就是几百里,而以这样速度的急行军,一旦遇到他们,那就是找死。换作是他,是绝不敢这么干的。

皇太极百思不解,他不明白袁崇焕为什么要这么干?

边兵没有圣旨是不允许到京城的,而且袁崇焕既然不想和他决战,那袁崇焕最应该做的就是呆在一个地方,看看形势发展在定夺去向,可袁崇焕没有。

袁崇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鬼计?皇太极向范文程看去。

范文程眉头微皱,他刚要说话,突然,身旁一个护兵喊道:“大汗,城门开了!”

范文程抬头看去,果然,德胜门大开,一彪人马杀了出来。

这个时候,范文程也犹豫了,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说,一,袁崇焕不应该出现在京城;二,如果情况没有变化,那城外不应该有这么少的军队驻扎。

这是故意引诱他们攻击,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就在范文程犹豫的当儿,又有人来报,说是又有大批关宁铁骑到来,现在堪堪已经抵挡不住。

皇太极不再犹豫,传令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