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事
作者:肥猫沁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25

肥猫把本章题目改了,觉得这个更合适,呵呵。

为了补偿昨日的欠更,本章特意写长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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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画像。”流火意味深长地看着易云飞,目光中翻滚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刘罡只用一个女人的画像,就轻易破掉了先皇苦心设下的托孤暗局。”

“启用孔羯失败,反而徒增刘太师的警戒防备之心,朱蒙也只能身陷险地孤军作战了。这情形,对查案着实不力。”易云飞不着痕迹地绕开了话题中心,淡淡说道。

“不,朱蒙比你想象的狡猾得多。——事实上,他的狡猾,超出了所有人预料。”流火冷笑道,“数日之后,朱蒙携一队捕快星夜赶路,在当地人称‘仙人落马’的险要地段遇难失踪。因为地形复杂人心涣散等种种原因,二十天后,才在崖底深涧边找到一些高度腐烂的尸体,容貌早已无法辨认,仅从服饰和随身物品判断,应该就是朱蒙他们。……皇上虽感到此事蹊跷,但碍于刘罡等人的耳目,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已提出辞呈的神捕易天成暂缓离职,命他前往蜀地继续追查沈家灭门一案。”

流火转过头,看见易云飞平静如常的神色,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本来,朱蒙可以成为因公殉职的英雄,成为六扇门后辈们用以自勉的楷模。可偏偏天算不如人算,易天成的到来,让朱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露出了破绽。——易天成发现,崖下马匹的尸体,都有被绵指内劲捏断腿骨的痕迹。而绵指,正是朱蒙的成名绝学。……仵作从来都是只验人尸,朱蒙身为资深捕头,自然熟知这一点。再加上那一年,蜀地冬季奇暖,发现尸体的地方又是潮湿阴暗的山涧,仵作查验之时,除骨骼之外的体貌特征均已无法分辨。……易天成由此推测,朱蒙,极有可能还未死,而且,他应该掌握了自知会带来危险的内幕。……这是易天成到达蜀地后,发回的第一条消息,也是唯一的一条。”

易云飞静静听完流火的陈述,静静地思索着。听到父亲的事情,她内心并非没有激动,恰恰相反,她恨不得冲过去摇晃流火的肩膀,逼他说出关于父亲的所有一切。然而,她隐忍住了。

因为,那夜在小院槐树下,她曾经答应过白靖川三件事情:不轻言,不轻信,不轻拒。

换而言之,现在她还没有把握确定,流火,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二人又默默前行了一段。

流火突然问道:“云飞,关于这个王老爹的去向,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易云飞悠悠道,“但是能够肯定,至少在凶手离开之后,他还没有死。而且,那时他还有着很强的行动能力。”

“哦?何以见得?”

“因为,现场少了两件东西。两件很重要的东西。”

流火闻言,闭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旋即露出会心的微笑,却还是故意问道:“是什么?”

“水和干粮。”易云飞淡淡道。

“由此看来,这个王老爹,应该是在躲避着什么。为了躲避,他改变初衷跟随苏鲁的马队离开察布;也是为了躲避,他利用苏鲁一行人的死隐藏自己的行踪。”流火漫不经心似地说道。

“有秘密的人,才需要躲避。”

流火一怔,沉声问道:“所以,你认为他就是孔羯?”

“不,我想他不是。”易云飞浅笑。

“证据?”

“现在还不在我手中。三天之后,相信可见分晓。”易云飞双眸清澈如水、淡定如松。

流火的眉头轻展,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灿烂:“好,一言为定!我等着!”说罢,抖缰扬鞭畅然喝道:“驾!——”棕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

易云飞连忙也策马跟上。只是,脸上淡然的笑意褪去,凝望着流火背影的目光中,现出了深深的疑惑。

人的表情,也许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之一。表情之所以扑朔迷离,并非因为其有真有假,而是因为其时真时假。

易云飞几乎是本能地觉察到:在杀戮现场流火表现出的震惊慌乱,的确是真情流露;而刚才这一刹那,浮现在他脸上的灿烂与释然,则绝对含有几分刻意。

其实,她并不很想知道,流火的反常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她明白,流火毕竟身为当朝皇子,除了事先约定的寻找孔羯事宜之外,自己知道的越多,将来也就会越难以抽离。只是,对强敌环伺杀机暗藏的现下而言,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发现自己的盟友不能完全信赖。

所以,这个发现,让她感觉很不好。

二人刚到客栈门口,迎面碰上铁匠铺那个沉默寡言的伙计。伙计是来报信儿的:早间交待下的活儿已经干好,请得空前去验收。

流火回身对易云飞一笑:“奔波了一天,你先进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晚些就回来。”说罢,径自随伙计去了。

易云飞望着流火背影,定定地想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把缰绳交给店小二,转身要进客栈。不料却被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挡住。“这个给你的!”伴着脆脆的童声,一小截新鲜的杨树枝递到面前,上面顶着三四片刚绽开不久的鲜嫩叶子。

易云飞眼睛一亮:“小妹妹,谁让你送来的?”

“他在那边巷子里。”粉嫩的小手指向客栈斜对面的一条狭窄小巷。

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却见空荡荡的巷子中,只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玄衣老者。易云飞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失落,拱手见礼道:“是您找我?”

玄衣老者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物递了过来。竟是一枝卦签,上坎下乾,“需”卦。

“老朽两年前险逢大难,幸得‘周易神算’白公子出手相助,才侥幸留下这条老命。前些日子,白公子得知老朽要来大漠,托我带一物给姑娘。”老者又取出一只精巧的白玉小瓶,“白公子说,姑娘前段受了重伤,还没有好利索。大漠早晚寒气重,对姑娘身子大为不利。此药是老朽受白公子之托特意调配,请姑娘服下。”

易云飞接过白玉小瓶,拔下红绸瓶塞,一股清甜的药香飘出来,瓶中是一丸碧绿的丹药。易云飞笑道:“千里送药,有劳前辈了,着实让晚辈惭愧。……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姑娘太客气了!老朽姓药,毕生做的事情,也就是制药而已。江湖上的人都叫我药翁。白公子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这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姑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说罢,又取出一只木匣递来。匣中花泥上,赫然插着两枝盛开的金波罗花。

药翁笑道:“白公子交待的三件东西,老朽均已转交到姑娘手中,总算是不负所托。”

易云飞笑意嫣然,拱手道:“实在是有劳药前辈了!云飞感激不尽!”

“哈哈,客套话就不说了!太见外!……姑娘赶紧把药吃了,老朽也好回去交差。”看着易云飞当面将丹药服下,药翁呵呵一笑,挥手作别而去。

易云飞端详着手中的金波罗花,浅笑地摇着头,踱回客栈。

夜色深沉,雷铁匠的铺子早已关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矮桌上摆着几碟简单的酒菜,桌边对饮的,正是雷铁匠和流火。

雷铁匠眯起眼睛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流火,仰头干了一杯酒,笑道:“年轻人,你有心事。”

“我?……别逗了!我能有什么心事?”流火倒不见外,把着酒坛自斟自饮,头都不抬。

“你若没有心事,怎会赖在我一个老铁匠家里不走,还一个劲儿喝闷酒?”

“我……”流火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被口中残留的酒呛得咳嗽不止。

雷铁匠满脸宽和地微笑看着。

流火笑了许久,笑到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才骤然停下,猛灌了一口酒,轻描淡写道:“我喜欢上一个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