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跟着我出来了，他大约20岁左右，个子很高，比我还高一点，肤色好像牛奶一样洁白，头发像黄金一样耀眼，眼睛像海水一样蓝，鼻高目深，眼神纯洁无辜得好像婴儿一样，站着不动的时候就是一座完美的雕像。教宗有很多秘书,有些位高权重，有些前程远大，但绝大多数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是照顾教宗生活起居或者修订文件，整理书籍的人。

这个阿达看起来像是前程远大的秘书——教宗要他跟着我，我叫他办事，别人自然就知道是教宗的意思，不会推诿，这样我自然就绑在教宗身上，走也走不掉。顺带他还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确认我有没有对教宗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肩负这种重担，当然不前程远大也不行。这种前程远大的秘书，就等于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上了快车道，做祭司的不出十年就可以当大祭司，掌管一方信众，做圣骑士的，那就是我了。

这种人当然要好好拉拢，到了门外，我停下脚步，转身问他：“我听教宗说，你叫做阿达？全名叫什么啊？”

“是的，大人。”阿达立即立正敬礼，“我的全名叫做阿达汉，红龙，今年刚刚从完成心之路，成为正式祭司，然后就被教宗大人选为秘书，负责为他处理文书。”

“阿达汉红龙？”我愣了一下，想不起来教廷有哪一个高官是姓红龙的。不过如果不是高官，怎么能这么年轻就从心之路毕业？心之路可是祭司的最高考验，要一个人独自走遍至少50个神殿，并在每一个神殿都行圣(比如复活一个信徒)，整个过程中，太阳一升起来就要召唤圣光，直到天黑下去为止。这是非常严峻的考验，像爱兰这种半吊子连试都不敢试。只有从婴儿开始不断接触圣光的人才有可能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完成心之路。

“我是一个孤儿，”阿达汉有些尴尬，他知道我惊奇的是什么，“是教廷养育了我。因为我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裹了一张画着红龙的毯子，所以捡到我的祭司给我取了红龙作为姓氏。”

“原来是这样啊。”我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被教廷收养的婴儿当然是从婴儿开始就接触圣光，而且单纯，好用……教宗派个单纯好用的秘书给我做什么？

“武大人，现在要去财务部吗？”阿达汉问。

“恩，去财务部。”我越来越搞不清楚教宗在想什么了。

虽然我很清楚财务部的办公室在哪里，不过阿达汉坚持在前边带路。教廷里面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祭司，不过关不管他们有多匆忙，一看见阿达汉，立即就竖立站在旁边给我们敬礼。阿达汉对每一个人，不论是高阶祭司，大祭司，普通祭司，还是见习祭司，都一一还礼。总部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我觉得总部很小，因为不论走到哪里，总会撞见几个熟人，可是今天在总部走了这么久，我连一个认识的都没看见。

正这么感叹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熟人了。

“阿武！”那人理都不理阿达汉，走过来就拍我的肩膀，一掌下去，险些把我的肩胛骨排裂了。

“杰瑞！”我也想拍他的肩膀，可是他太高了，比我高差不多一个头，长得又横，他拍我容易，我拍他却是十分不方便，最后只好锤了一下他的胸部。

“杰瑞大人！”阿达汉向着那人行礼。

杰瑞随便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他是红衣会的实权红衣祭司，看不起阿达汉这种教宗身边的人也是正常的。“阿武你总算是回来了。”杰瑞对我说，“我早说了你那个破城市有什么好的，你干嘛老老实实回去呢？当时要是我们据理力争，教宗还能把你怎么着不成？”

“这个……这个就先不说了吧。”我连忙阻止他。

杰瑞原来是威斯康辛家的嫡子。威斯康辛家是横跨数个王国的巨大家族，拥有三个公爵爵位，十几个伯爵爵位，无数的子爵和男爵爵位。不过在杰瑞出生的时候，教廷已经展露出并吞天下之势。于是杰瑞的父亲把杰瑞送到了教廷，当做祭司培养。杰瑞是一个天才，5岁的时候就能召唤圣光，7岁的时候就能施放神术，后来杰瑞更放弃了威斯康辛家嫡子的地位，放弃了继承权，一心一意的做祭司，30岁的时候成为大祭司，40岁的时候成为传教部部长，在那个时候，这就是教廷最尊贵的职位了，可以说是一人（教宗）之下，万人之上。

那时候教宗已经很老了，杰瑞总觉得他能够更进一步……可是教宗老是不死，还大力提拔年轻英才（包括我），又把教务部和政务部放在传教部之前，军事部和财务部与传教部并列，后来还搞出了红衣会这种花样，杰瑞的地位一降再降，于是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教宗的铁杆反对者，也是红衣会原理派最活跃的红衣祭司（没有之一）。

“听说你要去魔界。”杰瑞说。

“这个……在这里说不好吧？”我说。在大礼堂里面有足够的安全措施，随便说也不要紧。可是这里只不过是总部的一条普通走廊，这种军国大事随口乱说怎么能行呢。

“这事谁不知道啊。”杰瑞撇嘴说，“早几个月这事情就传遍了。”

“早几个月？”那时候我还在龙岛上呢。

“是啊，你现在要去财务部吧？我和你一起去。”杰瑞不由分说拖着我就走，“教宗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楞说得到了神谕，说要去进攻魔界，我看他是老糊涂了……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魔界听说没有什么至高神信徒，我们传教部想派一些传教士跟着你去魔界，看看有没有传教的可能性。”

“传教啊。”我摇了摇头，那些信仰至高神的提夫林是机密，暂时还不能说，“跟着我们去魔界很危险的啊。”

“不怕，传教哪里不危险啊？我们传教士都是上山能打虎，下海抓蛟龙的好汉！”杰瑞夸口说，“而且我们传教部每年有200人的死亡名额，全给你好了。”

传教，顾名思义就是让原本不信教的人信教，不信教的地区信教。传教一向都是危险的工作，特别是向野蛮人传教，你要和他们说，他们崇拜的神像只是一块木头疙瘩，人家还不砍死你，所以传教士有死亡名额。当然，现在中央大陆上大家都文明了，就算传教士跑去暴风之神的神之子（相当于我们的教宗）家里要人家信至高神，神之子最多也就把传教士抓起来打一顿而已，弄出人命的事情少之又少。

“恩……好吧，没问题。”我答应了下来，传教士有祭司也有战士，集合起来也能当部队用，反正他们死了我也不心疼，要跟着就跟着吧。

“对了，今天晚上我想要给你举办一个欢迎宴会。”杰瑞漫不经心的说，“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吧？”

“应该没有吧。”我回答说。就算有我也要推掉，杰瑞这种人的宴会，比其他什么事情都重要。

“最近我们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了。”杰瑞感叹说，“中央大陆人口越来越多，可是传教的经费却是越来越少，传教士的升迁也越来越困难，大家都不来读传教士，结果我们至高神信徒的比例还下降了。”

“是至高神信徒在新增长人口中的比例下降了。”阿达汉忽然插嘴说，“杰瑞大人。”

“在总人口中比例也是下降的。”杰瑞瞪了他一眼。

“不，在总人口中比例是上升的。”阿达汉纠正他说。

杰瑞说：“虽然统计部那帮家伙经常发表自相矛盾的数据，不过公然篡改数据的事情，还做不出来吧？”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杰瑞悲剧了。统计部的人虽然不会篡改数据，但是他们擅长修理数据啊。比如说有10个人，其中3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当兵，4个如果报酬好没危险可以考虑去当兵，两个对当兵没有什么意见，1个很想当兵。这个数据落到统计部里的话，如果他们想说有很多人想要当兵，征召士兵一点都不困难，他们就会在报告里说70%的人对当兵“有一定的欲望”。如果他们想说没什么人愿意当兵，一定要提高士兵酬劳，那么他们就会说90%的人抗拒“低酬劳服役”。另外，虽然直接篡改数据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不过统计的时候‘调整误差’却很方便。比如说还是那十个人，只要把很想当兵那人的调查问卷‘不小心’弄脏了，就可以排除出统计范围内。统计部就是专门玩花活的，教宗想要什么统计数据拿不出来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杰瑞瞪了我一眼，“统计部作威作福，随意修改数据的年代早就过去了，我们没事干的传教士一大堆，我派了好几十个精通数学的传教士去统计部盯着原始数据，我敢保证说，在过去5年里，至高神信徒在中央大陆总人口比例是在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