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大，一半是火炕，一半是水泥地面的厅。/**/一张麻将桌早就摆在厅里，两个中年男子正一边抽烟一边聊天，见周文武进来，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这两个人也都是这条街上的粮贩，一个叫卢佳明，一个叫李天成。卢佳明是专门收大豆的，林风听周文武说他今年出手的早，赚了很多。李天成则是朝鲜族人，他在东鲜两个村比较吃的开，除了收粮之外，还拥有一个包装山野菜的小加工厂，跟韩国方面有些业务。

见了跟在周文武身后的林风，两人都有点讶异，不知道周文武领个小孩来干吗。

“这谁家孩子啊？”李天成问，他的汉语带着一点口音，很容易听出是朝鲜族人。

“我大姐夫家的。”周文武笑着说。

“哦，林宏新家的孩子啊，都这么大了？”林风的老爸林宏新也算是穆河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年混过社会，三四十岁的穆河人基本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别废话了，赶紧的。到中午正好八圈。”张晓华最着急，一屁股坐下去，哗啦哗啦的推着麻将。

周文武三人也都坐下，林风很乖巧的坐在周文武的身后。他这个小姨夫打麻将的本事可不俗，很少输钱，林风后来的麻将技术十有**都是跟他学的。

“打多大的？”周文武问。

“小周既然来了，就打五块钱的吧。”李天成提议。

卢佳明打个哈欠：“那多没意思啊。”

周文武呵呵一笑：“你们平时打多大的，咱们就照旧。”

“小周最近可发财了，知道大西洋铁板烧吗，小周开的。”张晓华一边摆牌一边说。

“你开的？”卢佳明吃惊的问，“我上次去吃饭，排队都排了四十分钟。”

“卢哥下次要去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留位置。”周文武麻利的摆好牌，客气的说。

“既然小周发财了，那就十块钱的吧，哈尔滨打法”张晓华说。

大家都点头同意，便开始了麻将局。

穆河的麻将打法是从哈尔滨传播过来的，主要的特点是“上听吃三家”和“搂宝”。偶尔也会有人玩牡丹江的打法，最大的特点是“下蛋”。

哈尔滨打法进行的快，但是单局的输赢不大。牡丹江打法进行的慢，单局的输赢比较大。穆河人基本是哪一种都会，至于采用哪一种打法，则要在牌局开始之前讲清楚。

在座的四人都是老麻将油子，手上俐落的很，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周文武就给张晓华点了一炮。

“千刀万剐不胡头一把啊。”张晓华把牌一推，口中虽然说着不糊，脸上却非常得意。

“张姐的牌真快啊。”周文武点了四张十元的票子递过去说。

“小周，你挺久没玩了，还不太适应吧。我记得你平时是宁可不胡牌也不点炮的。”李天成打趣道。

周文武只是一笑，哗啦啦的洗着牌。

转眼四圈牌打完，林风一直都在周文武的身后看，大概的了解了牌桌上几个人的心思。

林风记得周文武曾经跟他说过，牌品就是人品，一个人的性格怎么样，在牌桌上看的最清楚。

从这四圈牌上来看，张晓华非大牌不看，显得十分霸道。她只要一上听，其他三家都要小心翼翼，唯恐给她点上一个大炮。

卢佳明则非常的狡猾，他摸了牌之后，从来不摆，而且总是要考虑良久才会出牌。这人的戒心很强，做事非常的谨慎。

李天成则大大咧咧，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对牌局倒是不怎么在乎。就算是点了再大的炮，他也不忘开玩笑，倒是很有几分朝鲜人豪爽的性格。

林风看在眼里，心想赌品果然如人品，张晓华霸道的牌风和她不择手段赚钱的性格倒是一致的。正是因为太霸道，才会有数年之后的牢狱之灾。

至于卢佳明和李天成，一个太过谨慎小心，容易错过机会，一个则性子太过随意，两人恰好走向两个极端，都不适合做生意。粮食市场状况好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赚钱。一旦粮价崩溃，他们很可能首先倒下。

最吸引林风的，其实不是三人的性格，而是他们在牌桌上说的那些话。

有李天成这么个话唠一样的人物，倒是给了林风不少获取情报的便利。他喋喋不休的说起近来倒粮的事情，张晓华和卢佳明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透露出不少信息。

“你说东鲜那帮人，脑筋真是死。”李天成摸了一张牌，口中嘟囔着。

“怎么了？”卢佳明正在摆弄着自己的牌，翻来覆去的倒腾，也不知道那牌型有多复杂。

“这不是农科院的人新培育了种子吗，想让我找几户试验一下。我好说歹说，没一个肯干的。”李天成说着，啪的打出一张牌来。

周文武一推牌：“胡了，三六条。”

“倒霉。”李天成把牌一推，数了二十块给周文武，又说起来。

“你说农科院那破地方，怎么还没黄啊。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个人，工资都发不出来，还培育什么新种子，这不是没事闲的吗。我那个小舅子，本来是八一农大毕业的，分到这半死不活的地方，一个月就两百多，还发不下来，我看他以后连媳妇都娶不着。”李天成越说越窝火，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林风倒是竖起耳朵来，对李天成说的这个消息非常的感兴趣。

穆河竟然还有个农科院，这是林风没想到的，不过听李天成说的，这农科院看起来也挺落魄的，培育出新品种的种子，居然无人问津。若真的有适合的种子，那可是给他的计划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林风暗暗打定主意，等有了空，一定去农科院瞧一瞧，看看那种子是怎么回事。

八圈牌结束，张晓华早就张罗了点饭菜，麻将牌一撤，饭菜端上来，准备吃完了再战十二圈。

林风掰了一根黄瓜，蘸了点鸡蛋酱，啃了一口问李天成：“李叔，我听说你有个野菜加工厂，是专门做出口的，一定很赚钱吧？”

“还行吧，韩国人比较有钱，赚他们的钱容易点。”李天成正有滋有味的吃着饭，听林风这样问，觉得很有面子。

林风对赚韩国棒子的钱比较感兴趣。棒子成天叫嚣着全世界都是他们创造的，自大的连地球都装不下他们了。林风要是不找机会狠狠赚他们几笔，那简直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祖国的培养。

韩国人对中国的山野菜一直有大量的需求，不过穆河人并没抓住好机会，当初和俄罗斯人做生意的时候就一门心思行骗，等俄罗斯人醒过味来，再也不敢和穆河人做生意了。

到了和韩国人做生意的时候，穆河人又犯了老毛病，总抱着捞一笔是一笔的心态，给韩国人的山野菜质量根本就不达标。结果合作几次之后，吃了亏的韩国人就再也不来穆河了。

一来二去，穆河在外界的形象也出了问题，俄罗斯和韩国两个距离稍近的邻居都不敢再来，想要重新建立起外贸上的联系，就难比登天了。

在林风看来，狠狠捞韩国人一笔就撤不是好主意，要持续的长久的跟韩国人做生意，把他们的钱都搂到自己口袋里，才算是出一口恶气。

“李叔，你就只做野菜加工吗，为什么不加工大米和大豆啊？”林风问。

李天成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加工野菜很简单，找几个人清洗包装就行了。你说的大米和大豆加工，投入太大了，穆河这小地方做不了。”

林风却不这么想，或许大豆加工需要一整套的设备，可大米加工其实不难，小作坊就可以做。最难的环节反倒在于把加工好的大米推销出去。

有些事情，不是做不到或做不成，而是没人想到要去做。五常能做到的事情，林风坚信穆河一定也能做到。有他这样一个洞悉日后农业发展趋势的人存在，没理由做的比五常差。

李天成的话匣子被林风打开，说了很多业内的事情。他这么一说，林风才知道鹤西有人搞过大米加工厂，可惜销路不好，维持了一年就破产了。

林风其实早就知道搞农业基地很难，否则鲍二好和周文武听了他的计划，不会都是一副觉得他异想天开的表情。

对于此，林风却有另外一番理论：艰难的事业就如同美丽的女人，难度越大，征服之后就越有成就感。

李天成的话，给了林风一个启示。他在一团乱麻之中看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这条线索或许能给他的农业基地计划带来一丝曙光，也许会带来第一桶金，而解开这团乱麻的钥匙，就在李天成的那个山野菜加工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