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在歧路
作者:宜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98

陈珏跟在刘彻身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却也是难怪。刘彻上午还以为窦婴一走。至少他在外朝就可以大权在握。哪知被窦太后一插手。原先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

窦太后毕竟是老人精了。她只是像个寻常老太太似的絮叨一下午。刘彻就半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

刘彻出了长乐宫。直奔未央宫的方向而去。陈珏陪他走到武库的尽头。刘彻霍地一转身。定定地站了好一会。他才笑道:“子瑜。椒房殿看看你阿姊吧。今日朝会上因为日食耽搁了太久。朕还有不少奏表没来得及看。恐怕一时半会地回不去。”

陈珏恭谨地行礼道:“臣遵旨。”

刘彻因恼怒而微皱的眉头送了些。点了点头就朝宣室殿的方向走去。陈珏在原地待了一会。轻轻拍了拍衣衫上的轻灰。迈开步子朝椒房殿过去了。

早春的寒气不可小觑。阿娇亲自替刘睿盖严了锦被。又给刘好好地理了理衣衫。这才板着玉容道:“放你出去玩是可以。但若是我听见你一声咳嗽。你一个月之内都不用想着到处跑了。明白没有?”

刘笑嘻嘻地道:“哪能呢。我就是去程娘娘和唐娘娘那里吃点心。才不会到处乱跑。”

阿娇轻哼了一声。道:“你没有到处乱跑。昨日弟弟身边地草蚂蚱是谁放地?”

刘吐了吐舌头。娇声道:“我跟宫女学的嘛。母后你放心。这种东西我放的都够远。阿弟的手根本够不着。不会划伤的。”

绮罗端了一壶热水过来。笑道:“娘娘。程娘娘宫里派人来问了。我们的公主该走啦。”

阿娇点点头。又叮咛了刘好几句才放她走。刘蹦蹦跳跳地走远了。绮罗轻声道:“公主真懂事。”

“是啊。”

阿娇柔声说道。心中多了一分欣慰。宫中巴结刘的人多了。但小刘敏锐地从不接受后宫那些女人的示好。虽然她表面上玉雪可爱。跟谁都极好。实则刘只跟景帝留下的唐姬、程姬等人亲近。

正回想着。阿娇身前多了一道阴影。才进门地陈珏笑道:“阿本来就懂事。向来不用阿姊操心。”

阿娇喜悦地抬头。笑着道:“你来啦。”

招呼着陈珏坐下。又示意绮罗去取茶点。阿娇急着道:“朝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丞相真的要离职吗?”

陈珏抬起头。轻声道:“丞相不退。”

“丞相不退?”阿娇蹙眉重复了一遍。讶道:“难不成皇祖母让彻儿担下这坏名声?”

陈珏摇了摇头。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末了道:“太皇太后是要把所有人都保全了。这才去动衡山

阿娇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道:“彻儿生气了是不是?”

陈珏斟酌了片刻。直言道:“不只是生气。陛下对太皇太后有怨意了。”

阿娇的肩膀一下子垮下去。颓然道:“太医说皇祖母的身子状况就在这两年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祖孙还不高兴了呢?”

陈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也怪我。”

阿娇美目微讶。道:“这跟阿弟有什么关系?”顿了顿。阿娇神色一黯。道:“你不用劝我。他们不能一直和和气气的。我早就知道了。”

陈珏道:“怎么没有关系。正是我做的事在陛下背后推了一把。本来他未必这么着急掌权。但形势已经不等人了。”

“怎么说?”阿娇不解地眨了眨眼。

陈珏耐心地道:“陛下登基伊始。他仰仗着太皇太后和窦丞相。陛下的力量就是他们地力量。因而相安无事。但今时今日陛下的力量已经有了。却眼看着不能给他们找到相应的位置。陛下能不急吗?”

“这就好像武士明明有一把利剑。却只能摆在那。不能拿在手中一样。我促使陛下兴太学。起羽林。派世家少年往边关参战。又带头举荐草莽英才……越来越多地人才等着为陛下效力。若陛下迟迟不能掌控大局。打破恩荫子弟满朝堂的局面安排他们入仕夺权。岂不是威信扫地?”

阿娇听得微怔。眉眼间袭来阵阵倦意。好一会儿。她忽地道:“阿弟。我该怎么办?”

陈珏微笑道:“照顾好阿和阿睿。其他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做。必要的时候全力支持陛下就是。”

“就算是反对皇祖母吗?”阿娇轻问。

陈珏微微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做确凿地铁证放在天下人面前。刘彻派遣张汤带人悄悄地快马去了衡山王国。直至他们走了五六日才对朝臣们宣布。只说是连连有人举报。

陈珏所办的私盐案就在这几日结了案。除去用来杀鸡儆猴的这一批。还有不少的漏网之鱼。但陈珏觉得这件事已经到头了。再抓下去难免犯了众怒。

朝野风雨之中。刘陵悄无声息地自由了。但是她仍然保持着深居简出地作风。只派人送给陈珏一封带着花香的书信。

陈珏拆开看了几眼。就将那封信投入了烛火之中。刘陵说她毫无准备地被窦太后召见。实在是扛不住太皇太后地压力。无论如何。陈珏不想跟刘陵走得太近。姑且不论窦太后怎样施压。单从刘陵暗示陈午终会坐上丞相之位上。陈珏就知道她还是那个野心勃勃地淮南王翁主。

好不容易有了闲心。陈珏抽空出来处置了几个大大小小地对头。比如用酹金设阴谋的许昌已然被田压制得死死。只待寻着他的什么罪证。陈珏就可以把这个隐患赶出长安。

“公子。司马相如始终安然无恙。”

书房中。李英站在桌案前边。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道:“按说司马相如多有行为不端的时候。出入花街不禁。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不知怎地。几个侍御史弹劾他的折子始终没有什么回应。”

陈珏合上手中的书。蹙眉道:“司马相如不过辞章之臣。天子怎么会这么护着他?”

郭远两眉倒竖。怒道:“公子。老郭看这个死马就是个祸害。他当日竟然不惜毁了那卓文君的名声。也要陷害公子。今后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背后小人。不足挂齿。”陈珏淡淡地道。心中却寻思着司马相如这种心性地人。又与自家有过节。万万不能长留在刘彻身边。

“公子。”郭远嘿嘿一笑。低声道:“若是明的暂时奈何不得他。不如就由我们亲自动手教训他一顿。我们明知是他暗算公子。万万没有打落牙齿往下吞的道理。”

陈珏眉毛轻轻一挑。不觉有些心动。手指轻敲了几下案面。陈珏笑道:“拣哪次他从歌妓那醉酒出来动手罢。下手不要太重。”

郭远大喜。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动手。李英恭谨地道:“谨遵公子吩咐。”

陈珏点了点头。心中盘算个不停。窦太后那日特意把陈午和他叫过去。明摆着就是警告了。万一陈午真动了跟窦家争权的心思。陈珏或者没事。但窦太后可不会顾惜女婿。这时候决不能给小人在刘彻面前挑拨的机会。时候也就到了。窦婴对于日食的事讳莫如深。渐渐地。众臣的注意力也就集中在了陈珏和田几人身上。

刘彻果真兑现了原先地诺言。把恩赏加封给襁褓中的陈桓。封陈桓为君。封君。通常说来是一般的公主之子地待遇。陈桓是列侯和翁主之子。倒也不怎么显得乍眼。

随之而来的。按规格赐下的奴婢让武安侯府忙活了两日。二月的春风中。武安侯府中驶出了一辆又一辆马车。将多余地奴婢运到陈珏在城郊的农庄里。

二月末。派往衡山的人传回了消息。衡山王确有不轨之举。不仅养兵多于限额。衡山王一家中还有乱伦之像。堪称宗室败类。刘彻反应得很快。次日就下旨处理了这一家人。或处死或夺爵。日食带来的一场风波似乎在不到一月地时间中消弭无形。

窦婴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陈珏和刘彻接触地时候。已经察觉刘彻的目光越来越幽深了。

这日宣室殿大朝。刘彻坐在御座上。对着跪在中央的田。面上流露出了感慨之色。道:“田中丞在朝多年。朕年幼时就多得你指点教导。今日母后薨逝已久。田中丞还是不辞辛劳。勤于政事。忠心为国。朕思来想去。拟加你为侯。”

田一下子愣住了。双手还纠着跪姿撑在地面上。好像一头大狗似的。随着朝臣们的眼神飞来飞去。田才醒悟过来。欣喜若狂地道:“陛下天恩。臣。臣……”

按说这时候应当谦逊几句。但田盼望这个侯位太长时间。已经有些患得患失了。生怕他一开口。刘彻果真把赏赐收回去了。

窦婴眉头微锁。陈午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笑容温和地道:“田中丞尽心用事。但凡有他在。御史大夫府从无后顾之忧。以身份轮。他更是陛下血亲。理应封侯。”

刘彻笑着点点头。目光朝窦婴望去的时候眼中星芒一闪。道:“丞相以为。封田中丞为周阳侯如何?”

从希望到失望。刘彻看着窦婴时再没有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