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八十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146

那二物乃是柳逸安手中的一双竹筷,他已然答应瑶璟助那两个异族人夺弓,便不可见那二人死于非命而不救,然此时出手,也并未打算伤那辽国郡主,只待那一双竹筷缓她一缓。貌似那竹筷飘飘曳曳来得毫无凶险,然其上却附带了玄天真气,在柳逸安雕星琢月手操控之下,仿佛一双生着虚无翅膀的蜻蜓,摇摆着径往那女子双腕打去,若那女子置之不理,免不得被那竹筷击个透骨而出。

那女子在两股劲风逼迫之下,禁不住面露骇然,急急拉转弓身,回身弹出二箭,欲将那一双竹筷打落。但方才她示敌以弱,暗中蓄势同时发出那四箭,已经几乎耗尽了她体内真气,此时弹出的这二箭碧光黯淡,劲气杳然,加之那竹筷飞的极是诡异,其中一支竟然未被那女子箭气击落,嗡嗡鸣响着飞舞而至。柳逸安见那女子已经无法对那两个异族人下杀手,便将扬起的左手五指猛然收回,却见那已经飞到那女子身前的竹筷去势嘎然而止,直直的朝着地面落了下去,坠地时清脆作响,在这静得诡异的夜里,异样明晰的传到个人耳中。

察答,木龙多死里逃生,赶紧从地上挣扎爬起,相互搀扶着朝门旁避去。

“鞑子休逃!”钟靖元道那二人逃走,当下按捺不住,一蹬脚从桌面上跃了过来,手中长刀一划,正待上去追击,忽而一把紫黑的巨剑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横在了自己身前,若非惊惶中猛然止住身形,险些将自己的脖颈送到那巨剑的刃口上去。

柳逸安这一剑快得匪夷所思,溷浊的虚空都似被割破,剑锋过处,显出一抹奇奥的剑痕,俨然缥缈轻烟一般,那剑刃停在钟靖元喉前三分处,其上附着的紫黑氤氲竟将他整个身躯都笼罩其中。柳逸安此举本只为阻他去势,无意伤他性命。那厢钟庭义却舐犊情深,一见柳逸安身形闪动,似要对爱子不利,当下便怒吼一声,长刀急掣而出,划过一道绮丽的弧线,隔着丈余的距离径直攻来。这一招乃是‘金翅摩云‘出自钟家刀法形雕一脉,一振一拂飘逸幻动,登时这客栈中劲风大作,木柱上悬着的几盏松油明灯悉数吹灭,四周顿入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柳逸安身处刀风之下,只觉钟庭义这一招劲风砭肤,杀意迫人,登时星眸一寒,手中邪螭腾转,贴着钟靖元颜面便勾划而上,与那威猛长刀击在一处,霎时火光迸发,雷鸣作响,二人一触即分,各退一步,此一回合,却是斗了个不相伯仲。柳逸安目力如炬,透着浓稠的黑暗冷冷打量着这威震岭南的雕龙堡主,心中却不由热血沸腾,压抑不住愈燃愈旺的搦战之心。气海中玄天,炎阳,寒月三般真气如同洪流一般灌注入邪螭之中,而邪螭之上蔓延出的紫黑真气缓缓将他身躯全部包裹,映着屋外的渺然星月,便似一尊沐浴着地府孽火的狂魔。

钟庭义救子心切,方才出手这一刀乃是倾注了毕生修为,未料非但丝毫奈何不了那邪异少年,自己反而被他回手这貌似心不在焉的一剑震退了一步。钟庭义见柳逸安年纪轻轻,一身真气却丝毫不逊于自己,顿觉忐忑难安,兀自在心里折了一阵。然他不知柳逸安此时玄天术新破小乘,浑身扩充的经络变得充盈无比,绵连不绝,一招一式使出的威力已是不啻常人苦修四五十年所得。

自方才柳逸安出剑,而后钟庭义出刀,钟靖元都处在一股莫大的劲气压迫之下,双眼难睁,待得那桎梏全身的势场散去,他不觉已是冷汗涔涔,手中长刀都险些拿握不住。那钟家夫人也是此时方才回神,大声悲唤一声,连跌带撞的抢上前来将钟靖元拉了回去。

“这位少侠功夫如此了得!”钟庭义为人颇具城府,面上的错愕转瞬即逝,转而捋须微笑道,“老夫适才观你服饰仪表,应是我大宋子民,却不知为何要与胡夷鞑虏为朋,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武林中人一向义字当头,对外族更是同仇敌忾,钟庭义心知今日自己若不出手,他日必当贻笑江湖,适才一直隐忍不发,乃是暗中观测,打算谋定而动。然而柳逸安的武艺既高且邪,却是他始料未及。

柳逸安此时兀自沉醉在真气盎然的畅快感受之中,对钟庭义所言却是充耳不闻,心中喜道:“我全身经脉伤损,原本运使真气时须得利弊相权,如今玄天术成,既已开源,便无须节流!”想罢浑身真气更提一节,便似风箱急鼓,炉火升腾。

钟庭义只道柳逸安此举是给自己示威,面色顿便艴然,手上羽鳞刀横架于肘,乃是钟家刀法形龙一脉中“兴风作浪”的起手势,却因对柳逸安心存一分顾忌,蓄势迟迟未发。那辽国郡主见场中局势微妙,便暗中平缓气息,也不将手中那弓收入皮韔之中,无声无息的倚着墙壁往门外行去。这一切自逃不过瑶璟的眼睛,她见柳逸安只顾聚敛真气,对周遭事物浑然不觉,不由得小嘴一嘟,悄然潜到柳逸安身后,屈指一弹,一记无形真气劲射而出,穿过他覆盖周身的紫黑气壁,狠狠的打在了他腰间。柳逸安吃痛匪浅,险些呼出声来,愤然回头,便见瑶璟朝自己挤眉弄眼,顺势望去,见那契丹女子已经行到门边,旋即会意。他既已答允帮瑶璟夺弓,便无法食言,当下提起右足,一步横掠丈余,似冰上滑行一般,陡然出现在那女子身前。钟庭义还道柳逸安突施奇招,心弦蓦地紧绷,又见他乃是追赶那女子而去,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人走,弓留下;或者,人和弓都留下……”柳逸安拄邪螭于地,话音冷冷的说道。

那女子见柳逸安如同魑魅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前,不由得花容失色,然立马恢复平静,妙目瞠视,默然不语,而那皮韔掩盖下的弓弦上,却有一星碧绿的光芒在暗暗闪动。她此时身躯虚脱,便欲酝酿这最后一击都不免气力不逮。

“二中取一,没有第三个选择!”柳逸安却已窥破那女子心念,邪螭毫无征兆的扬起,在空气卷起一带仿佛紫绸一般的剑气,闻得裂帛之声作响,那女子掩藏弓弦的皮韔应声一裂为二,那一星碧光也倏然熄灭,然柳逸安这一剑拿捏的恰到好处,非但没有划到那奇弓的弓弦,竟连那女子的手指都未曾触及。

“钟堡主高义,还望搭救晚辈则个!”那女子已然知晓即便自己不是势枯力竭,也奈何柳逸安不得,当下急退数步,遥遥朝钟庭义拜道:“晚辈乃是真定翡翠山庄何家后人,数年前因庄中宝物被胡人觊觎,惨遭灭门之祸。小女子得长辈殊死保护,方得幸免于难,怎料鞑子穷追不舍,一路追杀至此。小女子生死不足顾及,然若庄中异宝落入异族手中,后果不堪估量!”

“好个小妮子,扯谎的能耐倒是不小!”瑶璟噘噘嘴,暗中嘟囔道,此时也懒得揭破,搬了个小凳坐在一旁静看。

数年前契丹血洗何家,而后翡翠山庄的镇庄之宝,青璃弓不知所踪,乃是确有其事。钟家世居南疆,不晓北方战事,此时钟庭义见那辽国郡主言之凿凿,又加之见识了她手中那弓的神奇,不由得信了个十之八九。此时他骑虎难下,顿冲柳逸安暴喝一声:“兀那小子,速速带你朋党离去,否则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柳逸安将邪螭扛到肩上,似有似无的笑了笑,屈指对钟庭义勾了勾:“来!”

纵以钟庭义再深的涵养,此时被柳逸安如此轻侮,也难免激起三丈怒火,应时蓄势半晌的兴风作浪磅礴而出,却见那羽鳞刀刀罡翻转,凌厉劲气便似风暴来袭,万里风扬,千层浪卷,附带的气浪将这客栈中的桌凳都掀翻了去。钟家刀法,分形雕、形龙两般路数,形雕取巧而轻,形龙取拙而重,这兴风作浪一招又是形龙中的重招,可谓刀风所向,望者披靡。柳逸安满头发丝都被那劲风卷得高高舞起,此时他竟无丝毫规避锋芒的打算,突地嘴角一扬,手中邪螭呼啸而出,便是雾罡刀中长虹卧波一招,在钟庭义如此威猛刀势之下,他竟然弃守而攻,直面那羽鳞刀的刀锋袭去。

不料这少年一上来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钟庭义不由大惊失色,即便自己这一刀能够斩去那少年四肢,却也难免被他那一剑伤及肺腑,当下不敢怠慢,羽鳞刀锋一转,双足蹭地凌空,刀花连挽似阴霾骤聚,却见万千劲气如同暴雨一般狂卷而下,使的乃是兴风作浪的续招行云布雨,这两招相辅相成,威力何其巨大。

柳逸安却是一意将那长虹卧波使全,此时竟不变招,骤提玄天之气,手捏雕星琢月手的旋势,脚踏迷踪幻影的水诀,生生将那使老的剑招擒纵而回,变斜划为上勾,将自己胸膛曝露在钟庭义刀风笼罩之下,挑着邪螭便往他肋下急刺而去。钟庭义生平所遇决斗,自己这两招一出,对手都只顾遮掩门户,何曾见过这般以命换命的野蛮斗法,而柳逸安身法之诡谲,剑招之犀利,更是生平见所未见,当下心中胆怯,身处半空如箭在弦,变招已是不及,面庞已是惊得惨白如纸。

“那老匹夫舍不得自己的命,这一架不打也知输了!”瑶璟在一旁嘻嘻窃笑,“不过这臭哑巴的功夫长进得倒是蛮快的!”

正此时,一道青光自窗外透射入来,将窗棂击得四分五裂,直直的朝着柳逸安双腕刺去,速度之快竟丝毫不亚于那青璃弓射出的利箭。柳逸安剑锋已近了钟庭义腰腹,眼见要胜这一阵,却被人偷袭打断,不由得甚为光火,一双眼睛凶芒闪烁,然此时那青光来得声势骇人,他不得不避,只得强行逆八脉真气,双足一踏风,一踏电,匪夷所思的止住身形,朝一旁闪避而去。

钟庭义方从柳逸安剑下死里逃生,落地后险些跌倒,急将刀刃插入石地方才立稳,禁不住大声喘息。那钟靖元只道柳逸安不敌败走,竟大声喝彩,不料遭了钟庭义一记凶狠白眼,顿时张口结舌的僵在那里。

柳逸安回身看那青光没处,竟是一片枯败的竹叶,因那射出竹叶之人的指力过强,叶缘已被烧的焦黑。柳逸安心中既惊且恨,邪螭平指门外,怒道:“一起进来受死!”却见一纤瘦的身影,披着两肩残月的冷辉缓缓的走了进来……

那人乃是一个体骼玲珑的女子,身着白色粗麻裙衫,满头青丝如瀑,只在脖颈处用一根素色丝带松松的束住。面容上黛眉修细,琼鼻高挺,肌肤净如雪白,双唇淡若桃红,迫人的英气中透着隐隐约约的哀戚,将双眸笼罩得如烟似雾。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把素纱缠缚的长剑,缓缓从门边径走入来,一步一步点尘不惊,简朴的衣裙飘然拂动,便如冰刀霜剑中的孤芳,幽雅的让人窒息。

柳逸安恼她突袭,此时不发一言,便平伸邪螭径朝那女子刺去,状若奔雷,形如闪电。那女子螓首微扬,美眸顾眄,竟似看不到那裹着紫黑戾气的巨剑,纤腰轻转,朝一侧缓缓踏出一步。仿佛眼前那女子只是虚无的幻象一般,她分明就要被柳逸安这一剑刺中胸口,却蓦地失却了踪影。那女子方才这施施然一步,竟踏过了十余尺的距离,从客栈木门瞬间移到了堂内。柳逸安微愕,心中杀机更甚,食中二指捻住邪螭之獠牙,那巨剑便如神龙摆尾一般横掠过来,追着那女子后脊斩去,只闻剑气之声大作,仿佛蛟龙之吟啸。

那女子闻得身后利器破风的亢鸣,面上未有半分色变,皓腕一转,手中长剑纵架于背,便似背后生着眼睛一般格挡住了柳逸安这千钧一击。二剑相交,气浪翻腾,那女子包裹长剑的素纱寸寸碎裂,飘飘扬扬在空中飞舞,仿佛漫天飞雪。却见那女子长剑上纹理明晰,竟是木质,其上遍布着奇特的图案,便似用来驱邪的符咒一般,却不知这长剑是甚么异木雕就,适才与邪螭撞击,分明听得金铁铿锵之声,而此刻剑身也是完好无损,未落下半点凹痕。

柳逸安见这女子颇多蹊跷,心中不敢托大,右手缠字收,旋字发,方才一剑未等收势,便是一招雾里看花衔尾而来,邪螭剑柄握定,骤然剑锋突起,便似巨蟒吞吐的红信,一簇剑气狂泻而出,将那女子娇躯笼罩其中。

那女子眸光冷冽,淡定自若,手中长剑恰似长虹经天,自左而右画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剑气凝绝,七色纷呈,仿佛那女子手中木剑便是一支丹青妙笔,这幽幽夜空便是可供描画的案纸,任她勾勒描画。柳逸安忽感邪螭受异力阻隔,分寸难进,加之目睹这女子光怪陆离的剑招,登时心中惊怒,雾里看花不能使全,瞬间变招,却见一道紫黑剑气斜挑而上,忽又急沉而下,却是一招长虹卧波,以虹破虹,只见邪螭腾矫,绕过那女子绮丽的剑壁,迅疾无伦的刺向她咽喉。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那女子依旧面色凝然,右手五指相扣,长剑横架胸前,竟用那二寸许宽的剑身将邪螭剑锋挡住。柳逸安见状,应时撒手,屈指在邪螭的獠牙上一弹,便见剑锋偏转,贴着那女子木剑滑出,径取她正胸。柳逸安继而拍出左掌,击向那女子额头,却是两招同出,叫她上下不能兼顾。柳逸安掌心赤白之气辉耀,此时将那女子脸庞映照的无比明晰,却见她眼睫轻颤,一双美眸中闪现出一丝讶色,却又旋即恢复平静。柳逸安这一攻三变,快得匪夷所思,不过常人一瞬之间,然那女子身手却更是迅疾,木剑由横而纵,竟用剑柄将邪螭剑锋击偏,娇躯轻纵,螓首微扬,翩翩然一个起落,便从柳逸安掌风下飘曳而出,动作之轻盈,姿态之美妙,却如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剑乃为杀戮之用,剑招自然而然暗含凶戾之气,而这女子一招一式却极尽幽雅宛转,感觉不到半分杀气,半分敌意,看似出剑极轻,极缓,然实则每一击都具千钧之力,闪电之速。战局外众人皆觉赏心悦目,一时沉浸那女子剑法的妙处之中,无一人有何动作。只有瑶璟盘膝托腮,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女子,脸庞上满是不相称的凝重与严肃。

邪螭被那剑柄击触,铿然作响,柳逸安的星月手险些无法操控,急忙折转,暗运缠势擒回掌心,倾注玄天之气方才握定,直感剑身鸣啸不已。柳逸安双睛直视那女子,却不再进招,他玄天术新成,本道武艺已更上层楼,却非但半点也奈何这身躯娇小的少女不得,更似被她戏弄于股掌之间,免不得心浮气躁,此刻悠长吐纳,宁息思绪,怒突的双目缓缓阖起,狂躁的神情归于平静,只有那邪螭颤鸣之声愈来愈响,其上紫黑真气滋长蔓延,形成一团墨汁般的氤氲,渐而连剑身都无法看清。

那女子反手扣剑,静立于丈外,表情木然的注视着柳逸安。

忽而闻得一声怒吼,似是人咆哮,似是剑叱咤,柳逸安脚踏迷踪幻影,亦迅猛亦飘忽的朝那女子袭去,风水电三诀融会,却只闻衣袂破风,整个身影模糊在弥漫空中的紫黑剑气里,仿佛消匿了踪迹。那女子禁不住秀眉深蹙,右手平举木剑,左手轻压剑身,浑身真气爆发,满头发丝仿佛黑缎一般飘舞,露出白皙的脖颈,仿佛初冬的新雪。柳逸安近得那女子身前,陡然腾空,身躯倒悬,似陀螺一般在空中疾旋,邪螭剑气激射,仿佛暴风骤雨一般对那女子兜头打来,使得乃是雾罡刀中晴空霄雪一招。燕云刀谱中点出这一招讲究积势蓄力,一蹴而就,乃为迫使对手弃攻而守,改进为退,用以作为其他刀式的先手。然而柳逸安筋脉扩广,气海充盈,此时在空中愈旋愈疾,剑气亦是越发凌厉,这霄雪已不作辅助之功,而为杀伐之用。

那女子神情突变冷峻,檀口微启,一声轻叱,手中长剑指天,剑分数影,翩然舞动,便似在用拂尘掸落壁上尘埃一般,如此以简破繁,以缓克疾,将柳逸安这快如疾风、密如骤雨的剑气悉数破除,每每有彩光突现,竟穿透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剑幕,袭向柳逸安周身大穴。这女子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守则无利不破,功则无坚不摧,放之须弥,收之芥子,直让人叹为观止。柳逸安被这女子反客为主,几番险些为她击伤,不由得心中豪气勃发,剑柄下沉,身躯疾坠,逆着那女子剑锋的七色光晕,似虬龙入海一般倾轧而下,忽地剑锋转横,便是一招悬河飞霰,直面那女子面庞攻去,同时双手弃剑,一掌集寒月,一掌集炎阳,便似擒着一赤一白两条蛟龙,印向那女子胸前。

柳逸安此时已入物我两忘之境,仿佛习武途中所获心得都一一在这女子身上得到印证,所遇疑窦也一一从这女子身上得到诠解,只知将平生所学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又焉能发觉他方才这一招何其下作,何其浮浪。那女子登时发怒,两靥通红,满是羞恨神色,手中长剑斜引,复一突进,脚下踏出一连串的诡异步法,便破了柳逸安这看似破无可破的招式,不过这女子长剑一收一发之间已少了几分写意,几分灵秀。却见她一手背在腰间,脚下一步不动,手中长剑却是狂飞怒舞,便似手持狼毫奋笔疾书一般,便似龙舞蛇行,铁画银钩,剑身上的诡异符咒忽然变得明亮,呈现出夺目的光泽,剑锋上的七彩剑气融合为一,变成亮白,阵阵剑气便似惊涛排壑,骇浪击空,这客栈墙壁上泥坏层层散落,沟壑纵横,密如棋格,满地残缺的桌椅仿佛正被一把巨大无形的笤帚清扫一般,飞速的滚向墙根。那女子剑气所及,丈余方圆内空无一物。

那钟靖元为这女子气势所迫,喊了一声好闷便昏厥在地,那钟家夫妇各自凝神运气,慌忙在身前布下势场,将钟靖元与那契丹女子守护在身后。这边瑶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夸张的尖叫了句:“哎呀!我也好闷!”便从长凳上咚的栽倒下去,落在那察答、木龙多身前,眼睛噗哧噗哧朝二人眨了眨,便偏头继续装昏。这二人皆受巨创,那女子发飙之后,早已不堪重负,待得瑶璟倒在他们身前,蓦地感到身躯一轻,直有死里逃生一般的感受,便知晓是瑶璟在庇护他们,心中感激万分,嘴上却不敢点破,慌忙盘膝运动,调理伤势。

这女子忽地变得神情狠恶,剑招凶险,与先前判若两人。柳逸安心中讶然,忙屏息凝神,严阵以待。邪螭木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黑白两股剑气互相吞噬。柳逸安此时在她绵绵不绝的攻击之下,已隐约觉得有些难以支架。他心道如此这般下去,自己几无胜算,暗一计较,竟收敛剑气,双脚微弓,少事蓄力,便狂引电字诀,面对着那女子剑气不闪不避,如离弦利箭一般趋近她身前。柳逸安周身瞬间被划出十数道伤口,衣衫褴褛,鲜血四溅,若非他护体真气强横,定已被那恐怖剑气斩得支离破碎。而此刻,那邪螭剑锋已经逼到那女子膻中前三分处。

在此临深履薄的时刻,那女子竟没有丝毫慌乱,右手剑招不变,自上而下一道劲劈,砍向柳逸安肩胛,左手自身后绕前,五指拥簇处,竟凝着一团绚丽的光球,压向邪螭黑芒闪耀的剑尖。顷刻柳逸安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一般,再难将邪螭往前递上半分,而那木剑眼见就要将自己一切为二,他无奈只得逆风顺水,四肢拧曲成结,朝后倒飞开去,但终不免被那女子剑气伤及,上身衣衫自左肩至右腹被割裂,霎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柳逸安落地之时,上身衣服滑落,露出一身密密匝匝的伤痕,称着淋漓的鲜血,煞是骇人。

“陵迟剑痕!”柳逸安方封住伤口处血脉,便听得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