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十六 溪沿柳絮舞随风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100

"红狐狸!"骆之远面庞铁青,双目迸火,手中长剑再进一尺,见到沐珺兰双眉冲鬓而立,星眸中煞气蒸蒸,他还是感觉心底一阵发虚,手腕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珺兰见他惶恐模样,嘴角微翘,径往前去,把自己咽喉放在骆之远剑锋前不足一尺距,睥视笑道:"小子,当初连姑奶奶一剑都接不住,还敢来丢人现眼!"

骆之远被击中痛处,面色大窘,却见珺兰如此轻慢自己,他双目冷光突现,长剑疾刺而出。虽知胜出无望,然男儿尊严,岂容被一个女子如此贬低。

正此时,酒醉酲酲的青盈摇摇晃晃立起,抓住骆之远胳膊嘟嘟道:"姐姐……姐姐……不要给我喝酒了,我……我头好晕……"

忽然被一面如芝兰的姣姣少女抱住,骆之远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浑身便顿感麻痹了一般。这少女淡淡的处子幽香如兰似麝,薄薄衣衫裹住的肌体宛如柔玉,红彤彤的面容因醉酒满是慵懒恹缠,俏丽不可方物,骆之远年未及十六,整日沉湎习武,不知男女情爱,何尝与一个女子这般亲近过,顿时连颈根都羞得通红。青盈朦胧不省人事,只知靠着骆之远臂膀忸怩磨蹭,两点红唇高高撅起,不住的道:"不喝,不喝!"骆之远扶起她也不是,推开她也不是,愣愣的杵在那里不知动弹。

珺兰瞅在眼里,心底直呼有趣,右手指罡忽出,便封住了骆之远胸腹几处穴位,讥讽道:"小色鬼,抱个女人在怀里,就连死活都不管了!"珺兰径把青盈拉回,却见那小姑娘把两只手儿乱摇,闭着眼睛连连道:"不喝了,不喝了,姐姐不要欺负我!"

骆之远羞愤无语,狠狠的盯着沐珺兰,两颗乌黑的瞳仁火星直冒。

珺兰也不管他,把青盈捉到怀中,嘻笑道:"青盈你才喝了一坛不到,以后还怎么陪姐姐闯荡江湖?"便又从桌上端起一碗酒来,捏住青盈两腮,便要强喂下去。

"红狐狸,放开她!"骆之远见珺兰连如此个娇小玲珑的女孩都要欺负,怒火只要烧穿胸膈,切齿道:"你给这么个小姑娘灌酒,还有没有人性!"

"哦?"珺兰松开青盈,让她倚到一旁,冷眼看骆之远道,"小子,怎么,想英雄救美啊?也不掂掂自己多少斤两,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担心这小姑娘,倒真的是难得!"

"泼妇!我姑姑还说你是好人!呸!简直是雌老虎,母夜叉,除了欺负弱小,你还能作什么!"骆之远见青盈东倒西歪,不停的打着酒嗝,嘴角酒涎噗哧噗哧直冒,顿觉得好生心疼,对珺兰破口大骂道。

"你姑姑?英妹妹?这么说来你也算我侄儿,我要是教训你还失了长辈风范!"珺兰强压心头怒气,任凭骆之远骂个不绝,转身又将青盈扶起。

"红狐狸!不许你动她!"骆之远苦于穴道受制,见沐珺兰又要对青盈施以辣手,急得眉角青筋都暴了出来。

珺兰本来打算将青盈扶到房中去休憩,此时却从骆之远话中听出些暧昧意味,顿似笑非笑的道:"小子,这么快就看上人家了?"见骆之远涨红着脸低下头去,嘿嘿笑道:"那好!小子你跟我约法三章,我便不欺负这小姑娘!"

骆之远见青盈管沐珺兰叫姐姐,也不知她们什么关系,然实在不忍心看如此娇弱的一个女孩被这般惨无人道的摧残,便挺胸道:"只管说!"

"第一,以后便跟着姑姑我,给你三日时间,若还是杀不了我以后不可再提报仇之事!"

骆之远闻言一怔,他与沐珺兰武艺别若云壤,三日之内如何能够报仇,忽转念道:"三日便三日,不信你时时刻刻防备我!我只需趁你大意时下手,哼,与你这泼妇顾不了什么道义!"骆之远如此思量,便旦旦点头道:"依你!"

珺兰浅浅一笑,又道:"第二,以后每日陪我干七坛酒,若你喝不完,便只要让这小姑娘代劳了!"说罢她不怀好意的瞅瞅青盈,犹如打量陷在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骆之远不由叫苦,他素来极少饮酒,日尽七坛,谈何容易,却不忍见青盈受苦,顿紧锁剑眉,咬牙点头道:"依你!"

"第三,一路饮食住行,统统归你付帐!"珺兰见骆之远性情,与万英有几分相佛,不由得有了几分赞赏,此时见他对第三条答应得干脆,颔首笑道:"有几分气慨,有作我侄儿的资格!"

珺兰伸指解开骆之远穴道,从桌上捞起一个酒坛扔给他道:"这小姑娘叫沈青盈,小子你看上了人家,总要先知道人家芳名。她今日帮你干了一坛,如今还剩六坛!"

骆之远接过那坛酒,闻得里面酒水霍霍直响,禁不住喉头一阵耸动,两滴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却闻得沐珺兰讥诮道:"怎么?侄儿你喝不得酒?那……只好委屈你的小青盈了!"

骆之远恨不得将沐珺兰大卸八块,却又知此时找她寻仇无异以卵击石,只得凶狠的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揭开封口,仰头喝了起来,一口气未顺,呛了个一塌糊涂,直把嗓子都咳哑了方才缓过气来,却又不甘被沐珺兰轻觑,复又擎起手中酒坛一口气喝尽。他把那酒坛狠狠搁到桌上,一抹嘴唇,打着嗝道:"只有五坛了!"已是有了几分醉意,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珺兰拊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又将身边一个酒坛扔与他,自己也拿起桌上酒坛痛饮起来。

一坛接一坛的喝罢,骆之远已如身在云里雾里,趴在桌上神智不清的道:"酒!酒!喝!喝!"

珺兰也是醉得不浅,见旁边青盈小嘴噗噗的冒着气泡,已是睡得香沉,心中忽来灵光,邪笑着跑到骆之远耳边问道:"侄儿,你可喜欢青盈?"

"喜……喜欢!"

"想不想娶她?"

"想……想……"

"姑姑帮你好不好?"

"好……好……"

骆之远酒嗝连连的道,有道是酒后吐真言,沐珺兰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珺兰巧笑着直起身,邪邪道:"小子,姑姑看你人不错,便给你送份见面礼!"珺兰踉踉跄跄走到青盈身边,将她搀起,又一手将骆之远拎到背上,径往楼上行去。

珺兰布置完毕,咯咯笑着走出房门,冷不丁的打了个酒嗝,托住额头道:"醉了!醉了!我也要去睡了!"她心愁时酗酒难醉,然遇到青盈和之远,被他们逗趣,腹中忧郁渐去,今次喝酒竟有了醉意。初时戏弄骆之远,尚只有一分醉,后来拼酒又多醉了两分,出那鬼主意已是醉了一半,如今酒意涌上来,已只剩一二分清醒,不过幸她认得自己房间,和衣躺到床上,抱着被褥一睡便睡到第二日巳时。

骆之远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口舌苦涩到极点,揉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坐起却发现怀中还有一个人,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脊背一阵发凉。

"头好痛哦!"青盈蹙着额头,勉力直起身躯,睁开迷迷蒙蒙双眼,却发现身下是一个男子的赤裸胸膛,而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浑身冰雪肌肤乍隐乍现,顿时大声尖叫起来。

骆之远见自己醒来时便抱着青盈在怀中,已是惊得六神无主,根本想不起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见青盈哇哇大声哭叫,忙道:"别哭!别哭!"却如何哄得她住,只得拿手捂住她嘴唇,急得满头大汗。

这房门并未关上,被尖叫声引来的房客赶来,推门见一对少年男女搂作一团,都不过十四五年纪,顿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胡乱猜测。

珺兰闻得屋外嘈杂,打着哈欠起身,推门出去,只见隔壁青盈的房间被人团团围住,一时倒想不起她昨日做下的好事,叉腰对着众人骂道:"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滚,小心姑奶奶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

众人见一美貌女子如同泼妇一般的叫骂着,言语凶恶,顿做鸟兽散。珺兰骂走了众人,转身一看,却见骆之远光着上身,正捂着青盈的嘴将她压在身下,顿怒不可遏,一把拎住骆之远耳朵将他提起:"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骆之远正一头雾水,惊惶失措,此时见沐珺兰忽而有所忆,龇牙咧嘴骂道:"红狐狸!我想起来了,昨日我喝酒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一定是你陷害我!"

珺兰神情忽而变得凶恶,狠狠踢了骆之远一脚,封了他穴道将他甩到床边,疾言厉色道:"你这小色鬼,自己作下这禽兽行径,反而赖我头上!"她昨日也醉了个稀里糊涂,作了什么果真是想不起,倒不是故意冤枉骆之远。

"姐姐!姐姐!"青盈哭泣着穿好衣衫,扑倒在沐珺兰怀中,抽噎道:"怎么办,怎么办?"

珺兰仔细检视了一番,未发现什么痕迹,便抚摸青盈脸颊安慰她道:"青盈别哭,还好,这小子没做出什么事来!放心,姐姐一定给你讨还公道!"

"红狐狸,分明是你陷害我,你……你……你!"骆之远见青盈满面愤恨的瞪着自己,心中好不酸苦,委屈的只想痛哭一场。

"青盈乖,随姐姐去洗干净身子,回头再找这个小色鬼算帐!"珺兰将青盈哄下床,揩去她眼角泪滴,无比怜惜的道:"都怪姐姐,昨日不该逼你喝酒,险些被这小淫贼坏了清白。还好,还好,青盈还是玉洁冰清,没有让他得逞!"

骆之远气得双睛怒突,心中无比悔恨的道:"姑姑曾说这红狐狸作弄柳逸安的事,我怎地不对他防范,如今……如今……"

珺兰扶着青盈开门走出,心中兀地一丝迷茫:"这小子倒也不像偷香窃玉之人,难道真是我昨日喝醉了做的!呸呸呸!我怎地会作这荒唐事,定是那小子行径败露,胡乱咬人!"

……

"小子!你还犟嘴不认,便是你不认,我也把你打认了!"

午后客栈堂中,沐珺兰将骆之远绑到柱子上,凶神恶煞的喝道。旁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无一人敢上前搭救这可怜的小公子。

"青盈!过来!"珺兰将手中长剑递给她,教唆道:"一剑一剑的割他,割到他肯认为止!"

众人闻言皆觉心悸,未料这神仙面孔的女子竟狠毒至此。青盈狠狠咬着下唇,却不接剑,只是藏到珺兰身后,怯怯的拿眼看骆之远。珺兰本无伤害骆之远之意,方才话语不过吓唬吓唬,见青盈一点都不配合自己,顿蹙眉对骆之远道:"哼!待会我捉些毛虫扔你衣裳里,看你嘴还硬不硬!"

那客栈老板看不过眼,麻着胆子上前道:"姑娘且消消气,昨日这小公子与这小姑娘都醉的不省人事,想必只是进错了房间!"俗人最好谈这风月事,清晨房客所见,已传得满客栈都知。

"昨夜还是姑娘你搀他们进房的,我见姑娘也醉的不轻,便跟随上去察看,只见姑娘你在帮他们脱衣衫……"客栈中一小二见掌柜开口说话,此时也现身仗义执言道。

话已至此,水落石出。

骆之远冤屈得雪,怒瞪沐珺兰道:"红狐狸,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青盈闻言,带着满脸不容置信的表情,连连退步,瘪嘴哭泣道:"女子清白重过性命,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我……我一直很喜欢姐姐你的!"说罢掩面痛哭,朝大街上跑去。

"青盈!青盈!"沐珺兰只觉头脑昏昏沉沉,隐隐约约终是想起昨夜事来,急急呼唤着便尾随追去。

……

骆之远得众人给他松绑,二话不说便窜入大街上,遥遥跟着珺兰身影追来。至一山岗,便见青盈蜷坐一松树下,大声哭泣,瘦削的肩膀不停上下抖动。

"青盈!青盈!昨日姐姐也醉了,作了什么事自己都不知道,皆是无心之过,便原谅姐姐好么?"珺兰小心哄着,握住青盈手腕便欲将她拉起。

"不许你碰她!"骆之远疾步插上,从沐珺兰身前把青盈抢出,拉到自己身后,恨恨道:"你害她还害得不够吗?"

"小子,昨日之事,孰是孰非还没弄清楚,小心点说话!"珺兰腆着脸道,明知是自己的不是,却抵死不认。

"哼!你便是狐狸精,害了我奶奶,害了我姑父,害了玉剑门,如今又来害青盈,又来害我!只要把世上所有人害死,你才甘心!"骆之远蒙不白之冤,腹中委屈其深似海,此时愤恨难已,已是口不择言。

珺兰蛾眉怒簇,喝道:"我伤你奶奶乃是情势所逼,玉剑门非我所灭,昨日之事我也想不起前因后果,小子你胡说八道,小心我割掉你舌头!"忽又疑问道,"你姑父?谁是你姑父?柳郎?"

"对,就是柳逸安!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心胸褊狭,伤狄昀川双臂;若不是你嚣张跋扈,跟狄门主横生争斗;若不是你恣性妄为,演练那邪魔拳法;他如何会死,这全都拜你所赐!"骆之远回望身后青盈,哭得泪雨潸潸,不由激愤斥道。

珺兰闻言猛一趔趄,失魂落魄的连连疾退,口中喃喃道:"胡说,胡说,柳郎不是我害死的,你胡说!"

骆之远见她失神,拉住青盈手臂便朝山下跑去,只留珺兰一人在空旷的山间,低低泣语。

片刻后,忽有一队人马涌上山来,团团将沐珺兰围定,正是一路追来的薄云庄人众。他们见骆之远在大街上拔足奔行,轻功不俗,觉得事有蹊跷,便一路跟来,未料竟在此觅到了沐珺兰。

沈慕堂将腰间龙纹长刀怒掣出鞘,飞身下马遥指珺兰喝问道:"妖女!速速放了我女儿,留你一个全尸!"沈家众弟子摆开阵势,将珺兰困在正中。

芷荷与颐婷二女哭问道:"青盈妹妹呢!你把青盈妹妹怎么了?"

珺兰如同未闻,双目一闭,眼中泪水悉数蘸到睫毛之上,便如花蕊上的晶莹露滴。她拄着长剑起身,冷冷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定在沈慕堂身上,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胡说!昨日便是你把她掳走的!"颐婷如今见珺兰孤身一人,青盈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忍不住痛哭道。

"我话不说第二遍,你们动手吧!一齐上,也好给姑奶奶省些功夫!"沐珺兰冷声道,便是无青盈之事,眼前这群人也会除掉自己向全天下邀功,所谓武林正道,皆是些急功好利,沽名钓誉之徒。

"师父,对这妖女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一起动手拿住她给武林除害!"沈家一弟子舞着手中大刀道。

江湖风传沐珺兰一人灭玉剑门满门,武艺深不可测,沈慕堂心中亦是颇为忌惮,此时这弟子所言可谓正中他下怀,沈慕堂因势道:"也好!我们先拿住她也好早些问得青盈所在!"

众人齐喊一声,剑拔弩张,寒芒雪影一片,乍看珺兰便如困在蛛网中的虫蛾一般。

"哈哈!无胆之辈,偏要给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珺兰大声笑着,将手中长剑抛到身后草丛中,冷眸道:"要拿我,且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便欲提尽腹中寒炎气,作破釜沉舟一搏。

"幸也!幸也!"正此时,忽而闻得一声长笑,声音苍老而遒劲,震得满山树木一阵飒飒颤抖。沈家众弟子闻那笑声,皆眼冒金星,手中长剑拿握不住,叮叮当当跌落一地。场中尚能立定的唯珺兰与沈慕堂二人,只是沈慕堂面皮一阵一阵的痉挛,根本不似珺兰那般气定神闲,单论内力却是输了一截不止。

"幸也!幸也!丫头你不但长得标致,功夫也这般好,何其难得!"话音甫落,便见一白须道人御空飞来,飘然飞落场中,直至他笑声渐止,场中众人才止住挣扎扭动,忍痛从地上爬将起来。

珺兰不知这背负古剑的道人是敌是友,冷冷观望,没有答话。

沈慕堂此时上前施礼道:"道长功力空前绝后,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仙号?"

那道人也不直答,捋须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沈殿鸿的小子?"

沈慕堂一惊,面上却有几分自得,赶紧答道:"在下在江湖不过略有薄名,不料道长识得!"

"贫道不认得你,只认得你手中的刀!你老子当年跟贫道学了七天功夫,这刀还是我送他的!"那道人冷眼答道,颇有几分不屑。

"前辈是云虚道长?"沈慕堂赶紧收起手中长刀,忙不迭跪倒道:"沈慕堂参见师公!"

"免了!免了!当初我只是被你老子求得烦了,教了他一招半式,没有收他为徒,我却不是你什么师公!"那道人把袍袖一拂,隔空将沈慕堂托起,转而对珺兰道:"丫头,作我徒儿怎么样?"

沐珺兰闻言一怔,这老道如此求人为徒实在突兀,一时不好如何作答。

"师公不可!"沈慕堂忙道,"这妖女杀害了玉剑门满门,已是武林公敌!"

云虚子微愕,问珺兰道:"丫头,果真是你做的?"

沐珺兰一路激战,筋骨疲乏,本料今日以寡敌众,难以脱身,却突来这道长解围,心中有了几分希冀,便恭敬道:"不是!"

"哦!"云虚子闻言颔首,转身怒瞪沈慕堂道:"小子可曾听见,不是她做的!话说回来,便是她做的,又如何,莫道是玉剑门,便是这丫头把少林寺拆了,老道我要收她,照样收她!"

沈慕堂不由心中叫苦,这老道好不讲道理,忙拱手道:"师公不知,这妖女昨日将徒孙女儿拐了去,如今下落不明……"

云虚子颇恼他喋喋不休,转身朝珺兰道:"丫头,你把他女儿还给他好了,喜欢孩儿自己生便是,抢人家的作甚!"

这老道所言可谓震古烁今,珺兰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低低道:"青盈妹妹跟骆寅秋孙儿走了,如今在何处,我委实不知!"

"那,那,那,你也听见了,这丫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寻去,一伙人欺负人家一姑娘,老道都觉得寒碜!"云虚子对沈慕堂吼罢,又朝沐珺兰道:"丫头你不答,我便当你答应作我徒儿了,哈哈,甚好甚好,这就随我往祁连去!"他下山便是寻能与芸萝媲美的女子作道姑,寻了一月寻不着,本已心灰意懒,不料今日竟遇到被沈家弟子围困的沐珺兰,直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虽见她脸上有疤痕,然普天下能治顽固疤痕的妙药多的是,日后随便去武夷去百草要来些,自可医治。

云虚子憧憬着柳逸安拜自己为师的场景,已是有了几分飘飘然。

沈慕堂却是大惊,忙道:"师公,这妖女所言,如何能信,还望师公帮助捉拿,好将她交给天下武林处置!"

"吵死了!"云虚子正做白日好梦,口水滴答了一身,闻沈慕堂繁言絮语,不由怒吼道,浑身真气一鼓,竟将四周七尺内的草皮都掀翻了去。顿时沈家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再敢出声。

云虚子面上愠色未消,指着沈慕堂道:"人我带走了,有本事让天下武林找我来要!"转而对珺兰换上一副笑脸道:"丫头,这就随我走!"

珺兰深一施礼:"多谢前辈解围!"径随云虚子往山下行去,沈慕堂呆立在侧,不敢拦阻。

颐婷不由急得哭道:"师父,就这么放这妖女走了啊?"

沈慕堂双拳紧握,复又松开,长叹一声道:"师公于我沈家有恩,我们如何能拂逆他老人家意愿,更何况当年少林四神僧联手都拦他不住,我们又焉是敌手!"

众人闻言皆是惊愕难言。

……

青山崔嵬,绿水蜿蜒。河畔杨柳上柳絮飘飞,随风漫舞,恍如满天轻扬的雪片一般,飘飘荡荡,只是不知落地时又将到何处……

"道长,晚辈如今还有俗事缠身,必先往鄱阳行一遭。若是要寻的人寻不到,晚辈便随道长出家,遁入空门;若是寻到,恐只能唐突道长美意!"行至一溪谷,珺兰忽而停下对云虚子道。

"丫头,我收你为徒,并未要你出家,嘿嘿,莫要误会了!"云虚子讪讪笑道,心想便只要让珺兰装道姑装个一年两载,待得柳逸安拜师学艺,米已成炊,那时有没有珺兰都无关紧要了。

珺兰见云虚子曲解自己语意,忙道:"道长不知,我家夫君遇害,如今不知踪迹。小女子寻夫心切,还望道长成全!"

云虚子很是不豫,此时他只想早日带着珺兰往祁连,从端木老儿手中把徒弟抢来,也不管找来的女子是不是有夫之妇,其他更勿谈,直吹须道:"丫头,这样罢!老道狐朋狗友满天下,你把你夫君姓名,样貌好好说与我听,我让那帮朋友帮你寻找,岂不比你独自一人要方便许多!"说罢仍不忘恶狠狠补一句:"不肯也得肯,先随我往祁连,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珺兰啼笑皆非,忽而心道这老道武艺已临绝顶,有他襄助,说不定真能早日寻到柳逸安,便施礼道:"如此,只好麻烦道长。我家夫君姓柳,名逸安……"

"柳逸安!"云虚子未等珺兰说完,大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