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四十四 莫道浪子不英雄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344

那长臂男子与枯瘦老者闻燕云笑语,面色如霜的走进,双目中泛起幽幽青光,尽是狠毒色采。那行尸一般的老人拄剑走到向光处,老态龙钟模样,似是行将就木,咳嗽连连的道:“既识得老夫,便乖乖交出物事,也便落个全尸!”然这老者看清堂上喝酒的二人,浑身皆是星罗棋布的伤痕,盘错交接,不由得还是微微色变。

燕云仰头将手中酒坛喝个一滴不剩,转而笑着问柳逸安道:“兄弟你可识得这二人?”对那老者所言却是充耳不闻。

柳逸安正窘迫时,得这二人解围,心中竟生出丝丝感激之情,闻燕云发问忙答道:“小弟孤陋寡闻,不识得!”

“长得像从棺材中爬出来的的那位,是昔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神剑,华山甄道权是也!”燕云抹尽唇边酒渍,指着那行尸老者道。

柳逸安却是暗笑,这副尊容都配的上“玉面”二字,全天下恐怕便再无人用那“丑”字了,又听燕云大笑道:“这玉面甄,二十年前倒是个潇洒人物,可惜贪心不足,窃出华山浣云心经私下偷练,本待谋求个荣华富贵,不料走火入魔,浑身气血枯竭,落了个不荣反枯的下场!”燕云看似漫不经心,然浑身真气洋溢,如石弓引满,不知何时便会劲射而出。柳逸安见其受这般重伤,竟然还有此等气势,心中更是钦敬。

那老者闻言,愀然作色,眍瞜双目阖起,只留两道细缝闪现出寒刃一般的光芒。柳逸安闻燕云言语诙谐,尽是讥讽意,便轻笑附和道:“这位前辈玉面是没了,不知这神剑还在不在?”

“便是拿得起剑,恐怕也得改称神剑为鬼剑了!”燕云放声长笑,霸道气罡霎时澎湃,手中酒坛应时碎成齑粉。那客栈中掌柜和小厮本便已吓得瑟瑟发抖,此时终是被燕云势场所迫,闷声昏死过去。那诡异二人目光更见凌厉,俱思忖道:“能到大夏皇宫行窃,如出入无人之境,这燕云功力不可小觑,而那与他一道的少年,虽不知底细,然见他满身伤痕,定也是久经杀阵的好手!”柳逸安若是心知自己身上伤势竟能起到震慑他人的功效,恐怕心中惭愧要减去很多。

“那长得跟麻杆似的,唤作鸣鹤剑,夏枢榆,是当今青城掌门夏桑槐的胞兄,若不是他十数年前作了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恐怕此时坐在掌门之位上的便是他了!”燕云说话时,从地上捡起酒坛一个一个的摇晃,发现皆已空磬,不由的面露失望神色,嗟叹一声道:“老弟你道他做了什么大事?”

柳逸安摇头答道:“小弟自是不知,还听兄长道来!”

燕云将手中酒坛残余的几滴滴到口中,转手抛到地上,大笑着道:“这位夏大侠竟趁着自己兄弟离山,把亲弟妇奸宿了半个月,后来事情败露,被打断手足扔下青城山。古语有言: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这夏大侠非但没死,手足还给人接上了,只是比以前长了许多,也不知好不好使!”

“这天下竟有此等医术,能够接人断骨!却不知经脉断了能不能续上?”柳逸安心中惊讶,转而想到叶谨岚,便欲从那夏枢榆口中探知究竟是何人帮他续骨,回头看去,却见那夏枢榆受不住讥诮,从腰间掣出长剑来,铮铮之声作响,剑身如雪,寒光洌洌,竟是纯银打就,便是熔了去卖钱,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那甄道权却是纹丝不动,喜怒不形于色,涵养功夫倒是高出那夏枢榆不少。

“便是问他,估计也得不到答案!”柳逸安顿时绝了询问夏枢榆的念头,转而想到这所谓四圣尽是些丧家之犬,那一品堂也定是个葘榛秽聚之所,面上顿时浮上轻慢笑意,对燕云道:“燕大哥,你见这夏大侠所使的兵刃也是出类拔萃,果真人如其兵!”

燕云一时没有想彻,却知柳逸安所说绝非褒扬那夏枢榆的话语,便与他一唱一和道:“老弟此话怎讲?”

“银剑,淫贱,难道不正与夏大侠士心意相通么?”柳逸安哈哈大笑道。

燕云会意,抚掌赞曰:“果真不是一般的银剑!”

那夏枢榆哪能濡忍,恼羞成怒,剑芒一闪便朝燕云腹中刺来,燕云却夷然不惧,面悬笑意,波澜不兴,正欲挥掌荡开那一剑,忽而一道白影遽然飞来,已在他出手前将那银剑架住。二人一触即分,柳逸安如流风一般折返,无声落在原处,却见手中用来挡剑的酒坛竟被夏枢榆一招刺出四个剑孔,竟未生出丝毫璺痕,顿时惊诧,这夏枢榆剑法玄妙,果真身具一派之长的实力。

这边,夏枢榆见自己生平最得意的“白羽当风”一式竟被这个少年用一个酒坛招架住,也是心中恻然,收剑而立,脸色乌青的道:“我不过两年未在江湖走动,却不知一时间武林出了你这般厉害的小辈。姓甚名谁,师承何家?”俨然一副呵斥晚辈的神态。

柳逸安却是暗笑,自己这般便及得上“厉害小辈”之称,且不论高瑶璟,沐珺兰,便是待会见了端木芸萝,恐这“银剑男”要惊得把眼珠子都掉出来。他装模作样的张嘴接住从那剑孔中流出的酒水,一边含含糊糊的答道:“小哥我便是号称饮千杯不醉,御千女不惫,江湖人送雅号‘酒色公子’是也,姓傅单名钦!”

闻柳逸安道出一长串名号来,夏枢榆颇有些晕乎,听毕,顿不加思索的回问道:“傅钦(父亲)?”

柳逸安闻言顿捧腹道:“好孩儿!好孩儿!过来,有赏!”

燕云也被引得亢声狂笑,宏亮如同钟鼓。

“除了嘴皮子下作,你有半点能在他人面前炫耀的本事么?”闻得一串轻嗔妙音从二楼上落下,珠圆玉润,让人迷醉,便见一美丽女子盈盈走下,素裙飘飖,妍波流慧,堪比仙娥。那夏枢榆正气得龇牙咧嘴,忽而见一美貌无伦的女子出现在眼前,登时色相毕露,一双如鱼目般鼓突的眼珠直直的落在那女子身上。

柳逸安观夏枢榆猥亵丑态,登时火冒三丈,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回身便把端木芸萝拽到身后,怒道:“我不是让你戴纱巾蒙面的么?”

却是第一次见柳逸安对自己露出如此凶恶的神态,端木芸萝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一只小手被柳逸安紧紧拽住,忸怩挣脱不得,嗔怨道:“我闻得楼下打斗,一时情急,忘了戴了,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说完又立马后悔,心道:“这坏人只会欺负自己,我干吗要听他的话!”

“老弟你私心太重,弟妹这般好看,便只许你一个人瞧么?”燕云大笑着打趣道,他其实心知柳逸安与芸萝无夫妇之实,不过见柳逸安顽皮作弄她,忍不住搀和一把。

“不是!不是!我跟他真的不是!”端木芸萝已是面红耳赤,狠力一甩臂,终是挣开柳逸安魔爪,一边不住跺脚,一边奋力争辩。柳逸安怒气稍去,见端木芸萝可怜模样,心中暗笑道:“这妮子但凡害羞时,便会忍不住跺脚,真是好玩!”忽而又见到夏枢榆齿涎横流,两道直勾勾的目光不离端木芸萝上下,心中愤怒便如浇油之火,陡然燎烧起来,单手握住的那个酒坛喀的炸裂成千百片,内壁上霜花凝结,白晶晶一片。

正此时,门外又有十数人蜂拥而至,皆是穷形极相之徒,内中赫然有先前被打跑的风雷三绝中二人,那使鞭的龅牙男子自是寻不到。柳逸安极耳目之力去试探,从吐纳脉搏中察觉这十数人竟皆是与那风雷三绝同一级数的高人,不由得心中有些惊慌,单凭自己与芸萝、燕云三人之力又岂是他们的敌手?

燕云面上浮现凝峻神色,已知今晚身陷虎狼之吻,除非通天彻底,否则脱身不能,便扭头对柳逸安道:“老弟,你我萍水相逢,你犯不着为燕某涉这趟混水。就此别去,倘燕某无力报二位恩义,还厚颜请贤夫妇逢清明时节,面燕晋上一柱香!”

柳逸安闻言心中悲恸,忽而见燕云不时拿眼光示意,知他是拜托自己保全好楼上那个紫色木盒,心中更是惨怛。然他心知今晚三人全身而退绝无可能,心中权衡取舍良久,终痛作抉择,装出一副涎皮笑脸的样子对燕云拱手道:“小弟技艺低微,在此帮不上忙,反而碍事,那便与兄长就此作别,山高水长,来日相会!”说罢便拖住端木芸萝往外走。

“呔!就是这对狗男女,打伤了老大,不能放他们走!”先前那使枪的高瘦汉子此时哇哇叫道,他虽不精汉语,这番话倒是说的利索。众人闻言纷纷掣出兵刃,将客栈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柳逸安言行,端木芸萝满脸惊诧表情,此时愤然甩开他手臂,从背上解下那两柄乌金锤,瞪着濛濛双眸对柳逸安道:“芸萝有眼无珠,竟对你心存希冀,未料到你如此寡廉鲜耻、贪生怕死。要逃你一个人逃,我留下来与燕大哥共进退!”

燕云闻言却是焦急万分,他知柳逸安明了事情利害,那番言语乃是违心说出,却见端木芸萝如此固执,又苦于不能明言,一时不知如何规劝。

柳逸安剑眉怒簇,原本他打算仗自己与芸萝轻功之速,取木盒后潜逃,但端木芸萝性情执拗,决然不肯舍身负重伤的燕云而去。柳逸安为情势所迫,心中又作一番计较,忽而冲端木芸萝摆手讥道:“你嫌命长,我却还没有活够。只是劝你快死时划烂自己躯体,省得遭人玷污!”

听罢这番泯灭人性的话语,端木芸萝如遭雷劈电殛,踉踉跄跄退了三四步,双目中清泪唰唰而下,如同长河陡泻,下唇被自己咬出道道血丝,却连一句怨怒责骂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也走不脱!”夏枢榆怒出长剑,便朝柳逸安疾刺而来。这边燕云暴喝一声,抄起身下长凳,便朝人堆中砸去。一品堂众人见状也砍杀过来,一时呼喊声震天,凝寂寒夜霎时变得喧腾。

见夏枢榆剑招凌厉,柳逸安心知与其硬拼是不智之举,便运起迷踪幻影风水诀,在人群里腾挪起来,仗着身负雕星琢月手之神技,竟惊险万分的从刀枪剑戟中穿插过去,近得门前时,却见甄道权窥伺在侧,柳逸安心中不敢大意,便运电字诀起,用星月手黏势,如同壁虎一般攀在墙壁之上,几个起落,便从那客栈大门闪了出去,身法之诡异灵动,让人瞠目结舌。那风雷三绝中余下二人出门追击,却只见屋外漆黑一片,哪里见得到柳逸安踪影,只得骂骂咧咧赶回,客栈中战局已是如火如荼。

端木芸萝自方才起便一直处在懵懵之中,仿佛失魂落魄,一品堂众中有一使戟者,见她茫然神态,便执戟欺到近前,大力朝她腹下刺去。这边燕云自顾不暇,余光瞅见,呼唤不应,便将长凳抄到腰间,东劈西挡,方才赶到端木芸萝身前,那使戟者却是阴狠,竟然改变长戟去势,一横摆便朝落脚未稳的燕云扎来,应时命中他肋下,鲜血溅射而出,点点滴滴洒落在端木芸萝雪白衣裙上。

感觉到唇边的咸热,端木芸萝终是回神,见燕云一时间已身受数十伤痕,登时大怒,扬手一锤便砸在那使戟者的胸膛之上,清晰听得骨骼断裂声,那人如同败絮一般跌飞出去,倒地痉挛了几下,已经没了生气。端木芸萝此时的愤怒,比之当日闻婉儿死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觉得胸腹中恨意滔滔,迫压着自己五脏六腑,几欲窒息,平生第一次杀人竟没有半点惊怕感觉。双锤附魔真气蓬勃而发,如狂飙巨浪,所向披靡,残刀断戟失落一地。

忽而从楼上奔下二人,对夏枢榆道:“禀圣使,搜遍了楼上房间,找不到那个木盒!”

夏枢榆闻言一惊,回首看向燕云,却见他浑身浴血,然脸庞已无先前的冷峻神色,反而洋溢着欣喜神采,顿时剑指怒喝道:“那木盒你藏到哪里了?”

……

从客栈中飞出后,柳逸安并未落到大街之上,反而运起风字诀,逆向而转,攀爬上二楼的栏杆,折身潜回先前房间取出那近三尺长的方形木盒,踩着连绵屋脊奔到荒凉处,将那木盒藏到蔓草之中,又小心做了记号,便以迅雷之速赶回客栈。幸得先前施那苦肉计,夏枢榆和甄道权认定他遁走,竟没有追出,而是凝神戒备客栈中余下的燕云与端木芸萝二人,否则在这二人眼力下,柳逸安行迹难免要败露去。

“兄长托付,请恕小弟难以完成。只是这木盒如此重要,就此消失于世间总比落到夏人手里好!”此时端木芸萝尚陷在客栈,柳逸安万分担忧,如处水深火热之中,心中千百遍的默祷,希望此时芸萝与燕云二人没有遭逢不测。心急如燎的跑到客栈门前,便听见里面端木芸萝的清越叱声不绝于耳:“柳逸安!你这混蛋,有朝一日落在我手,我让你死无全尸!”柳逸安不由得连打几个寒噤,走入那客栈,便见燕云伤痕累累的蜷在墙脚一隅,而端木芸萝便如狂神凶魔一般,挥舞着双锤在人堆里杀入杀出,竟无一人敢与她正面相抗。夏枢榆恐伤及端木芸萝肌肤,而甄道权许是自持身份,二人皆未出手,否则便是端木芸萝再凶悍,也难免须臾败下阵来。

柳逸安却是第二次见这般模样的端木芸萝,前次便是自己慌称杀死婉儿之时,先前那番绝情言语却是柳逸安故意说出,为的便是让端木芸萝暴怒发狂,也好多撑个一时片刻。然见端木芸萝此时披头散发,泪痕满面,柳逸安心中欣喜之余,顿时涌起无限怜惜,忍住眼眸中的酸涩,对着场中犹在怒骂的端木芸萝道:“娘子!不过一会不见你官人,便思恋成这般模样么?”

端木芸萝闻言猛惊,回眸去看,却见柳逸安嬉笑着立在门槛之上,目中柔情涓涓如水,心中更是恼怒,呵斥挥锤,便将这客栈水桶般粗的庭柱砸坍到一边,哽咽道:“你这混蛋,不是要逃命么?回来作甚!”

“我却是想要逃走的!”柳逸安俊面含笑,忽而浑身真气暴起,赤如火,白如雪,青如玉,萦绕着他伟岸身躯不停旋舞,仿佛裹着地府幽光的修罗一般。他双肩一沉,电字诀起,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飞而出,雕星琢月手如同机杼弄梭,飘忽无影,那些一品堂中人本便已经被端木芸萝蹂躏的筋疲力竭,此时纷纷中招,四面八方跌落开去。柳逸安此时近到端木芸萝身前,贴着她耳垂瓮声道:“走到半路,还是舍不得扔下妹妹,便又回来了。丢下妹妹一个人活,哪里有抱着妹妹两个人死那般快活!”

端木芸萝依旧饮泣不止,先前是悲,如今是喜,两点如同漆印般的眸子定定的落在柳逸安身上,竟心生隔世之感,忽而她举锤怒道:“你先前说的那番话语……”

柳逸安却用食指按在她红唇之上,柔声道:“我先前是言不由衷,妹妹难道不省得么?却是有一件要事未办!”

端木芸萝本便聪颖异常,顿时想通所有关节,心中恍然,浑身狰狞霸气收起,两颊酡红的道:“我还以为你……”

“你夫君又岂是那般小人!”闻柳逸安言,端木芸萝登时嗔怪,又听他道:“妹妹这母夜叉般的悍妇模样,好生可爱!”她霎时面红耳赤,举定手中乌金锤便朝柳逸安打来。片刻前这客栈中仍是生死相博的厮斗,此时却只见两个少年男女在那里追赶嬉戏,让人哭笑不得。

“便是你们这般恩爱,我便送你们下地府作一对鬼鸳鸯!”见柳逸安与端木芸萝在客栈中打情骂俏,视众人如不见,夏枢榆顿时面泛嫉恨神色,高擎手中银剑便朝柳逸安右肩斩来。

端木芸萝回锤来挡,竟被震得连退四五步,险些跌倒在地,柳逸安慌忙把她扶定,却见她粉面之上香汗淋漓,竟隐隐泛起惨白之色。先前一番厮杀,端木芸萝所耗真气甚剧,已有不支之状,此时醒悟自己误会了柳逸安,回复常态,功力较之先前发狂时已消退了五六成,锤上附魔真气也消敛了去,又岂能抵住夏枢榆这全力一击。

被端木芸萝这一锤荡开剑尖,夏枢榆却不折退,反而顺势一个转身,不依不挠的又朝柳逸安胸前平刺而去,正是他自创的鸣鹤剑法中“朱喙献果”一式,貌似无奇,然隐含五变,分别取双肩,双肋,膻中五处,让人防不胜防。

然这世间一剑分刺的招式,再如何诡谲,恐怕都无出青州狄家凌迟剑之右者。柳逸安经先前生死迭变,此时竟能凭目力看清那虚渺剑影,使出雕星琢月手,便分朝那一式五剑弹去,闻得一阵叮叮脆响,柳逸安身上白袍衣袂翻飞,眨眼尽破那献果一式,身法秀逸的退回到端木芸萝身侧,伸出右臂将她纤弱腰肢搂住,闪现一个如风一般的笑容道:“妹妹累了,接下来便交给哥哥罢!”四道目光交织,顿时让端木芸萝眼露迷离之色,忽而她蓦然收神,挣开柳逸安怀抱,娇羞无限的道:“谁是你妹妹?莫要得寸进尺!”眼睫上光华莹莹,不知是泪滴还是汗滴。柳逸安见她模样楚楚可怜,亦是凝噎,心中暗道:“我柳逸安无用之人,值得你为我落泪么?”端木芸萝仰起螓首,迎上柳逸安火辣眼神,忙慌乱避开去。

此时那夏枢榆被柳逸安前后两度拆破杀招,已是雷霆震怒,周身真气旋舞得空前狂躁,双目戾气弥漫,目珠已呈猩红色泽;甄道权初时见端木芸萝已成强弩之末,自己不便与晚辈动手,便一直作壁上观,然此时见返回的柳逸安展现出如此不俗的功力,终忍不住从背上解下那赤穗古剑来,踏步走到战圈当中;先前被柳逸安击倒的众人此时已经调息毕,纷纷起身,尽现虎狼之形。

柳逸安回眸看去,只见燕云面色煞白的倚在墙根,浑身已经被鲜血染透,如同一个破漏的血葫芦一般,若是耽搁迟久,恐回天乏术;而身后端木芸萝已经尽显疲态,娇喘连连,虽然浑身没有一处伤痕,但是消耗巨大,恐怕此时战力比他自己尚有不及。

猛风突来,窗棂上的纸屑被吹得四下乱舞,隐约见到天宇中星子闪烁如同妖眼,且有薄云轻盈如纱,忽被寒鸦黑羽剪成碎片,柳逸安怅然回眸,看着如猛兽环伺的一品堂众人,心中暗道:“难道,这承祥客栈,便是我柳逸安丧身之处么?爹娘,嫣嫣,万英……想见你们最后一面终是不能……”忽而他双眸目光陡然凌厉,叱咤道:“想取我柳逸安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朝着虎狼之群惊飞而起,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飒飒作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