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十 讹将神技当邪功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828

柳逸安双肩与右膝此时依然血流不止,疼痛锥心刺骨,眼见铜翎铁羽仗器袭来,正欲上前招架,不料甫一动弹,右脚一阵剧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沐珺兰见状慌忙搀扶住他,右手长剑磨掌而转,已由反握变成正持,炎阳真气附着其上,灿烂如同燃烧的红玉。眼见薛陶二人疾步攻来,沐珺兰缓缓回眸,杏目微翕,轻叱一声,长剑幻化无数花蕊,有如一道千万锋芒镶嵌的屏障,倾轧向双雁身前。

薛陶二人却是江湖斫轮老手,联手对敌已有多年,共同进退已入心照之境,此时见到沐珺兰剑招,隐约分辨出乃是惊鸿剑喙式的雪岫噙云,当下不敢轻慢,一枪一戟分取沐珺兰肩上腹下,如同叱咤出海的一黑一白两条神龙。沐珺兰却是浅笑一声,手中长剑层层迭进,仿佛那长剑一时暴涨数尺一般,霎时将那枪戟笼罩在剑影之中,耀眼红芒之中,却见她一袭红衣轻挪曼舞,那如聚如簇的剑影依旧停留在虚空之中,沐珺兰却已转身背朝这二人,右手平伸,剑柄一转又由正手变为反手,柔腰轻扭,接着这旋转之势长剑剑尖急戮而下,迅疾绝伦的刺向陶劲肋下。

那双雁待得能够看清沐珺兰动作时,手中枪戟锋芒俱都刺在了空处,眼前只有夹在那枪戟之中的粉红倩影,以及胸腹前红芒躁动的长剑。薛陶二人曾与沐剑凌交手数次,故而都能隐约认出眼前这女子此时所使的剑招,只是无论剑形或剑意,这女子都要胜过沐剑凌不止一筹。二人面孔上浮现诧异,惊惧诸般神色,然而手下却没有迟疑,陶劲身形一矮,担手中长戟于肩,侧身一旋已经让过沐珺兰剑锋,戟尖锋芒急拨而回,薛坚则变手中长枪直刺为横摆。三人交手电光火石之间,攻守迭变,让人目不暇接。寒潭双雁纵横江湖多年,招式以沉稳狠辣见长,而此时合二人之力都不能奈何沐珺兰分毫,不由得又惊又恼,却不知这女子年纪轻轻,如何能有这般功力,却不知,沐珺兰为了保全手中长剑,已经刻意收敛住丹田真气,若是尽力施为,薛陶二人恐怕早已负伤于身。

柳逸安此时踉跄退避一旁,身上白衫已被鲜血润透,场中三人正在激斗得难解难分,岁寒庄众弟子插手不入,俱皆手持刀剑在院落中将柳逸安团团围定。

夜色已深,银月当空,华光掩映,青石院中雪白的锋刃仿佛一丛丛镀着冰冷金银的荆棘一般。

这边骆万杰见场中战局扑朔不明,看见一旁柳逸安身负重伤被众人围住,心中暗道:“若要抓获这女子,只消擒住柳逸安便是!”有了这番计较,他便拿过身边一个弟子的长剑,轻轻挪到柳逸安身后,无声无息的朝他脊背直刺而去。

骆寅秋自持身分,不愿施手与晚辈过招,负手立在一旁,淄州三雄未得师命,便也护着骆之远立在骆寅秋身后。此时骆寅秋瞧见骆万杰动作,不由面色一沉,愠色顿现,骆万杰非但乘人之危,更在背后偷下杀手,如此这般行径,为人不齿,正待出言喝止,却见柳逸安虽未转身,一双蕴满森寒真气的手掌遽然朝后推向骆万杰攻来的方位,仿佛后脊生了双眼一般。骆万杰虽然心中惊讶,但见柳逸安双掌尚离自己身躯数尺,在他伤到自己之前,便早已被长剑刺穿脊背,故而心中不加犹豫,双肩一沉,长剑刺出更疾。忽然,仿佛柳逸安在他身前凭空消失了一般,自己剑尖所指已经只有依稀一道淡淡的影像,而森森寒气霎时笼罩住自己双肩,却是柳逸安电字诀起,风字诀落,空中一个优雅腾挪,双掌从天而落,心中顾忌,故而不取天灵,攻向双肩。

“恶子休得猖狂!”骆寅秋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而起,双掌齐出,意欲在柳逸安伤人之前凌空截住他攻势,掌罡雄浑,呼呼作响。柳逸安心中惊骇,不欲与骆寅秋硬拼掌力,只得再使风字诀,顿止落势,揉身而返,谁知左脚方始触地,三道凶猛刀罡顿时罩住自己周身,心中顿时气恼,怒声喝骂道:“想不到骆家全是暗箭伤人之辈!”千钧一发之际,正欲借右足之力,避开三雄刀阵,然而右膝复又传来剧痛,脚下顿时失衡,往一旁跌倒下去。

“柳郎!”沐珺兰与双雁酣斗之时,已然察觉柳逸安这边情况,一招霜天唳月,一匹赤焰熊熊的剑幕顿时呼啸而出,出海狂龙一般的卷向薛陶二人,沐珺兰也借他二人招架之时,飞速扑向柳逸安,舍身不顾的将他拖起,那血色麒麟刀应时落在沐珺兰右臂之上,血光四溅,幸而此刀落势将近,不然她一条臂膀已然被利刃斩下。沐珺兰不由痛哼一声,右手长剑几欲拿捏不稳,不过依然强忍剧痛将柳逸安从人丛中抢出,落在了岁寒庄正门石阶之上。那三雄中另外二人的刀刃落在院中石地之上,石屑纷飞,烟雾溟濛。

柳逸安忽而发觉一阵暖热流淌在自己脖颈之上,见沐珺兰秀眉已经簇到一处,显是疼痛非常,不由惊呼道:“兰妹!”却见她强自挤出一丝笑意,宽慰柳逸安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说时将右手长剑交到左手之上,忍痛用右肩将柳逸安架起。

原本拥在外围的岁寒庄众弟子此时见柳沐二人落到重围之外,都发一声喊挥刀攻来。沐珺兰杏目一瞪,浑身真气应时澎湃,长剑之上吞吐的红芒之中顿时嵌入点点飞雪,未等那些弟子近身,一道剑气磅礴挥洒而出,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痛呼之声,碎裂的兵刃,负伤的人群,在院中跌落一片,本来春夜中芳菲的清风霎时弥漫开血腥之气。场中景象顿时混乱不堪,双雁三雄反而因这繁杂的局面被阻隔在人群之中。

沐珺兰咬牙道了声:“柳郎,我们走!”便搀着柳逸安拄剑起身,捡石阶而上,刹那间穿过庄门,朝着沉沉暮霭中飞奔而去。

清冷的月夜,惨淡的光华洒落在沉沉的夜中,应着深林中树木的沙沙之声,让人毛骨悚然,寒不自胜。足下浅草之上已经噙着点点露珠,一路磕磕绊绊,二人衣襟已然湿成一片,只是不知是露水居多,还是血水居多。

沐珺兰右臂的伤势深可见骨,此时依旧鲜血淋漓,丝毫没有凝结的迹象,狂奔了许久,此时已经觉得头脑中一阵紧接一阵的晕眩。而柳逸安发觉自己右腿膑骨受创,先前尚能勉强使出电字诀,然而此时痛入骨髓,如果不是沐珺兰奋力扶持,只怕一步都不能行走。他听力极聪,从身后的隐隐风声之中能够清晰分辨出有数人紧追而来,愈来愈近,依据吐纳之声隐约听出来人有十人之众。

柳逸安倚在沐珺兰瘦削的肩膀之上,奔行时身侧浓稠的夜色仿佛漩涡一般潆洄流淌,扭头时却见沐珺兰粉面上血色渐渐消逝,额上冷汗涔涔,负着自己奔行愈久,她身形愈慢,柳逸安知此时她真气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不过倚仗毅力一直在苦苦支撑,顿觉眼中一阵酸涩。忽然身前仿佛两道巨大黑影倾轧而来,却是一处峪谷,两侧峭壁相峙矗立高耸,千仞都不足以形容其高,中间只有一条十数尺宽的缝隙可以容人通行。

入谷的一瞬间,仿佛天色霎时变得无比阴沉,柳逸安听得耳畔沐珺兰的呼吸声愈来愈显的急促,只觉得心如绞割,他仰首看了头顶那一线青白夜空,忽然轻声对沐珺兰道:“兰妹,放我下来!”

身后追兵愈来愈近,沐珺兰不知此时柳逸安要作什么,略一踟蹰,也不加细问,停下脚步将柳逸安放下让他倚在峪谷一侧的峭壁之上,焦急的问道:“扯动伤口了么?”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他,一边检视柳逸安浑身上下焦虑的等待他回答。

柳逸安轻轻摇了摇头,也不作答,接着道:“兰妹,把剑给我!”

沐珺兰闻言心中更觉疑惑,却见柳逸安不加解释,道他自有主张,便依言将手中长剑递到他手上。忽然柳逸安接过长剑的一刹那,单足在壁上奋力一点,身躯往后倒飞,跌坐在数尺之外。沐珺兰不知所以,急急的唤了声柳郎,便欲上前去搀扶。

“别过来!”柳逸安忽然将长剑横在自己颈上,正容对沐珺兰说道:“走!一个人走!”

沐珺兰止住脚步,惊慌无措,旋即明白柳逸安用心,顿时泪如泉涌,痛声哭道:“要走一起走!”

柳逸安闻言怒吼道:“骆寅秋与我父亲是故交,不会对我如何,我留下来阻他们片刻!我行动不便,若是你我同行定然会被他们擒住,那时你便有死无生!”

“死便死!”沐珺兰跪坐在地上,远远的望着柳逸安痛哭不止,如瀑的秀发在晚风中飞舞,如雪的月光倾泻在她惨白的容颜之上,让人目不忍睹。沐珺兰泣道:“要我一个人走,我做不到!”

“你若死了,我焉能独活?”柳逸安此时再难以装出怒容,挣扎立起,哽咽喝道:“走!”

追逐而来之人此时已经抵达峪口,纷纷仗器逼近,却见到柳逸安横剑于颈,沐珺兰远远的箕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一时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作声。

柳逸安知来人已到,用余光淡淡的瞥视一眼,手腕一转,手中长剑贴着颈根抬高寸许,厉声对沐珺兰喝道:“去找我师伯,日后我自会去找你!”却见沐珺兰依旧呆坐在地上,没有半分动作,顿时剑眉一蹙,五指应时加力,一抹嫣红从颈上流淌而下,那长剑剑身反射着银月冷光,可清晰见到一道鲜血缓缓淌下,点点滴滴从剑尖滴落。

“不要!”沐珺兰见状惊声尖叫起来,正欲飞扑过来,却听得柳逸安声如惊雷的一声咆哮:“走!”

沐珺兰惊恐的止住脚步,一双美目下泪水潺湲,惨白的双唇已经被咬出道道血痕,呆呆的伫立了片刻,终于狠一咬牙,背转身狂奔而去,风中传来嘶哑的呜咽声一阵紧似一阵。

柳逸安心中略觉释然,手中长剑冉冉放下,冲着那月夜中飘远的浅红背影呼喊道:“在我去找你之前,不许回来!”

铜翎铁羽见状,仗器跃上崖壁,欲待避过柳逸安前去捉拿沐珺兰,却听得一声暴喝:“谁敢去追!”柳逸安蓦然转身,手中长剑向天勾画出一条飘逸弧线,数尺长的雪芒直刺云霄,犹如孔雀开屏时绮丽的尾羽,犹如流星经天时绚烂的光芒,柳逸安长剑划过,仿佛在空中打开一把巨大的折扇,道道剑影仿佛扇骨一般,层层叠叠,雪白真气则铺泻开来,凭空铸成一道有形无质的屏障,攀援着千仞之壁呼啸而上,撞击在岩石之上,一阵碎石沙砾雨滴一般从空中洒落而下。

薛坚陶劲见状大骇,暗蕴真气停落在峭壁之上,枪戟疾出,架向那一片剑光,皆觉一阵蚀骨寒冷从兵刃上穿透而来,十指顿感一阵麻痹,慌忙反身疾退,落地后依旧倒退了数十步才堪堪化解去席卷而来的森森罡气。

柳逸安举剑平指,睥睨四下,阴阴的说道:“除非从我尸身上践踏过去!”眼前蓟牧亭与双雁三雄分立两侧,骆寅秋与狄沧澜立于正中,最后赶来的却是那骆之远,追奔如此之久却不见他呼吸急促,柳逸安留意到他充满愤恨的眼神,顿觉一丝心惊。

“还有一人!”柳逸安初时分辨出应有十人追来,而如今却只见眼前九人,周围亦感觉不到其他人气息,心中泛起一阵隐忧:“那人,是另寻路径去追兰妹去了,还是屏息蛰伏在一侧?”忽而想到在岁寒庄上用拂尘拦截自己的那人,当时不曾看清面庞,心中略一计较,那人应是追来的第十人不假,却不知……柳逸安一时心绪纷飞,却见骆寅秋上前洪声道:“柳逸安,勿要再执迷不悟,若是你此时能够悔改,估念令尊的颜面,老夫不会与你计较!”

柳逸安闻言却不予理会,冷冷一笑道:“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恶子,仗你学得几招旁门左道的武功,便如此狂妄!”骆寅秋闻言勃然大怒,双掌一抬,真气汹涌,正欲上前劈向柳逸安时却被狄沧澜制住道:“兄长既然与此子之父相熟,若是失手伤了他,面上须过不去。还是为弟代为教训他一番!”

骆寅秋敛去真气,回头见狄沧澜已经掣出长剑,略一思索道:“也好!”。闻言狄沧澜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移步向前对柳逸安道:“狂妄小儿,乖乖让开去路,不然休怪老夫手下无情!”柳沐二人击伤狄昀川,狄沧澜心中记恨万分,眼见骆寅秋言语似乎对柳逸安颇多担待,心道若是擒获此子自己要与他为难还拂了骆寅秋颜面,故要亲自动手,暗暗盘算不取柳逸安性命也要将他伤成残废,方能泄自己心头之恨。

柳逸安轻蔑道:“只有这一个老匹夫上么?”他一意激怒狄沧澜,一则好让他负气与自己单打独斗,也好为沐珺兰逃脱争取些时间,二则让他不能平心应战,自己虽无胜算,却能在他剑下多支撑个片刻。

果不其然,狄沧澜闻言怒喝道:“老夫十招之内,便能取你性命!”说罢踏步向前,颌下青须受劲气所贯,如钢针一般竖起,手中长剑附着上一层罡气,发出阵阵咝咝响声。

“哦?”柳逸安故作惊讶道,“若是老儿你十招取不了小哥性命,又待怎地?”话音未落,猛然催发电字诀,急速刺向狄沧澜右胸。柳逸安一招偷袭,本能奏功,奈何右足不能运力,迷踪幻影使出身法却是比寻常慢了一截。狄沧澜心中微惊,转而冷笑出声,侧身避过煞那,长剑疾掠而下,连挽数十个剑花,一瞬间笼罩住柳逸安全身上下数十处要害。

柳逸安心中暗道不好,慌忙使出风字诀,蜷缩身躯攀到崖壁之上,如同轱辘一般急速旋转,方得从狄沧澜剑影下逃脱,踉跄着退到原处,身上却被尖锐的岩石划出了道道伤痕。落地瞬间,右膝又传来剧痛,柳逸安双腿一曲,勉强靠在峭壁上才不至于跌倒,右肩伤口一撞之下更是痛入骨髓。

柳逸安身形甫定,狄沧澜已经执剑袭来,道道剑气仿佛乱箭一般激射而出。柳逸安一咬牙关,愤怒咆哮一声,右足猛然往地上一跺,强忍钻心之痛颤抖着立定,寒月真气登时笼罩全身,额头上原本滚落而下的豆大汗珠凝结成串串冰花。处于狄沧澜如同怒涛一般的剑势之下,柳逸安沉吼一声,拔地而起,舞起手中仿佛素练一般的冰寒长剑迎了上去。一阵铿锵的金铁之声,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分分合合,漫舞的光芒如同锻铁时飞舞的火星。过隙的寒风从峪谷另一头拂来,出谷时已经凛冽如同腊月朔风一般刺骨,所过之处,峭壁上尽皆凝结上淡淡霜花,相映苍穹的皓洁月光,让人浑然忘却此时已是暖春之夜。

柳逸安每接一剑,肩上的疼痛便增加一分,至于右膝的伤痛,因在崖壁上几番起落,此时已然麻木,似乎不是生长在他身体上一般。手中长剑被真气所摧,此时已是裂痕道道。青州狄家,无双剑术,盛名并非虚传。数招一过,柳逸安已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然而,狄沧澜心中的惊恐却远在柳逸安之上,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已经身负重伤,行走都成困难,却能在自己全力施为下苦撑如此之久,这番功力与毅力着实让人惊叹。狄沧澜心中惊讶之时,忽然听得柳逸安咬牙断续的笑道:“老儿,第……第九招了!”

狄沧澜闻言面色一冷,双眉一挑,忽然变招,将手中长剑改为双手擎握,双目中寒光倏地转盛,衣裳受真气舞动如同顺风鼓满的风帆一般。柳逸安应时收起脸上促狭的笑意,浮现凝重的神色,忽然听得骆寅秋对狄沧澜喝道:“贤弟不可!”心中更是泛起一丝惊恐,不过眼前狄沧澜剑招威猛如同崩岳,柳逸安只得挥剑招架,听得一阵哔剥之声,如此雷霆一击之下那本已破损的长剑顿时崩裂成千千万万碎片,裹着冰雪光华犹如水晶一般片片洒落在风中。柳逸安双手虎口已经开裂,双臂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然而狄沧澜长剑剑气并未丝毫转弱,反而发散开来,仿佛星空中绽放的烟花,星星点点充斥整个天地间。

柳逸安在此剑招之下,无处遁形,眼见就要被剑气千刀万剐,不由得尽提丹田之气,浑身红白真气杂错,双目顿时变得赤红,一寒一热两般气息纠结,但见窄窄的峪谷之中,片刻间便充满溟濛如同烟雾的寒白水汽。柳逸安暴喝一声,凭借一双肉掌击向狄沧澜绵延浩瀚的滚滚剑气,然而未等手掌与长剑碰触,两股真气的撞击便将两人分向荡开数尺。

“幽冥劫!”狄沧澜疾退立定,双手握定长剑,厉声尖啸道:“邪门妖人,还不引颈就死!”

骆寅秋初见狄沧澜使出无双剑杀招,心中颇为担忧柳逸安安危,正待出言劝阻,却见被红光白影笼罩着的柳逸安散发出直欲毁天灭地的诡异气息,骆寅秋霎时鼓睛朝他怒视,双目中恨意滔滔。

柳逸安又听得幽冥劫,心中不觉有些许迷惑,然而不加细想,冷冷的对着狄沧澜道:“十招已过,老匹夫你待怎地!”

狄沧澜不置一词,罡气催发更甚方才,双手将剑身扭转,与天地相平,足尖在崖壁上一点,但见一块斗大的岩石在这一点之下竟然从峭壁上剥落,轰轰隆隆的翻滚而下,狄沧澜也借这一点之力疾扑向柳逸安。

“老匹夫,言而无信!”柳逸安嘴上如是说道,方才凭借真气接下狄沧澜一剑所耗甚剧,此时见这第二剑迅猛无俦,威力甚过第一剑不知多少,心中顿时又惊又俱。然而势成骑虎,柳逸安避无可避,双掌如同吐火银龙,拍向狄沧澜平压而下的长剑。

二人又是一合即分,然而狄沧澜过招后脚步丝毫未动,柳逸安却是被逼迫的连连退了丈余,前臂之上更是被剑气划割的血肉模糊。狄沧澜并未罢手,一剑方过,一剑又起,招式平平无奇便如同第二剑无二。柳逸安此时已濒临油尽灯枯,丹田气息微若游丝,眼见狄沧澜下手没有丝毫留情,柳逸安知自己多半要命丧这第三剑之下,心中忽然燃起无穷尽的战意,仰天长啸一声,强行释放出丹田之中残存的一丝寒热,却见他如同下凡转世的魔神一般,宛如飓风一般的真气肆虐整个谷底,本已被划得丝丝缕缕的衣衫爆裂成万千碎片,转而又被身外呼啸的真气燃成灰烬,身躯上纵横的经络悉数鼓起,似乎能够清晰的看到其中血液在流淌不息。柳逸安胸前三处旧伤,双肩,膝上伤口仿佛爆破的炮仗,股股鲜血如同焰火一般激射而出。狄沧澜心中也是大骇,更是将丹田真气催到极至。两道身影仿佛以对方为靶的利箭,窜向一处,对招之后,狄沧澜被撞向壁石之上,口中狂吐鲜血,手中长剑已经断裂,只余下掌中寸余剑柄。

柳逸安伫立在月下风中,无数道伤痕如同棋盘一般错落在身躯之上,百骸筋脉破裂,如同浴血一般。本来紧裹在他躯体四周狂旋的真气逐渐黯淡下去,石壁上阵阵灰屑抖落,咝咝之声在夤夜之中分外刺耳。在场众人依旧处于震惊之中,呆呆的看着柳逸安张开双臂立在血泊之中,依旧摆出阻人过谷的架势,身躯之上汩汩留下的鲜血仿佛冰峰消融的积雪,沿着谷底无声的流淌开来。

狄沧澜挣扎着起身,咳着鲜血道:“想不到此子年纪轻轻,竟然练成邪门魔功,不过,他硬接我凌迟之剑,已经死了!”

骆万英被囚困在后院房中,任她如何痛哭呼唤,都无一人应答。渐渐的,哭声已经变得嘶哑,两颊斑斑泪痕始终不曾干涸。忽然,前厅传来喧哗之声,骆万英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莫不是柳大哥与兰姐姐被他们抓回来了么?他们现在怎样了?顿时思这想那,心中愈发担忧,复又起身猛拍房门,嘶声呼唤,到后来声音竟然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过了良久,房门支呀一声被人推开,骆万英慌忙起身上前,却见骆寅秋面色沉悒的站在门前。

“爹爹!柳大哥,你把柳大哥怎么样了?”骆万英双目中晶莹泪滴如同明珠滑落,抓住骆寅秋手臂急促问道,哽咽不能成言。

骆寅秋冷哼一声,猛地甩开骆万英手臂,沉音说道:“日后休要再在我面前提那邪门妖人!”

“邪门妖人?”骆万英闻言错愕,正欲追问,却见一岁寒庄弟子火急的奔来向骆寅秋禀道:“禀师父,那柳逸安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骆万英闻言只觉天旋地转,哑口呼唤了一声便昏厥在地上……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