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和张寡妇、刘小强正吃的高兴，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喊声——宝刚家的，换一块豆腐。

是张寡妇家房前住的大老马的媳妇赵桂芝，石秀村除了三大矮之外还有三大傻，那就是姜山、张青、大老马，其中姜山是大脑不够用，二五不十，而张青和大老马则是因为太实在，人其实是不傻的。

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大老马的实在，那就是雷锋，每次看到大老马，刘芒想到的不是雷锋同志又回来了，而是雷锋同志根本没有走，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左邻右舍还有别的乡亲们，如果有用得着大老马的地方，他只要力所能及就不会拒绝，好说话的很，也不记仇，当然了，他的人缘也是很好的。

大老马的媳妇赵桂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赵桂芝的脸盘其实是很好看的，有点像瓜子脸，或者说标准的瓜子脸是葵花子的样子，而赵桂芝的脸是南瓜子的样子。

一个女人要想真的好看，光靠脸盘还不够，还要看脸盘上的物件，赵桂芝的眼睛不大，总是眨来眨去的，如果说女人眨眼是迷人的，但总是眨眼就是烦人了，她的鼻子耳朵没什么特点，嘴巴很大，这么一组织，就让这个女人从远处看貌似还行，走近了就不怎么样了。

赵桂芝还有个外号叫赵大嘴，除了嘴巴真的很大之外，还因为她爱翻闲话，什么东家长西家短，三只猫六只眼，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纯粹是捕风捉影。

因为此，人们常在背地里说，大老马马金栓那么实在的人，又能干，怎么就娶了那么一个东西，可见村里人对赵桂芝是不喜欢的。

至于大老马是不是怕老婆，村里人并没有太多的说法。刘芒推断，大老马应该是不怕老婆的，否则别人让他帮忙时他就不敢去了，也就不会在三大傻里排第三了。而赵桂芝应该也是不怕大老马的，否则她就不会总是翻闲话了。这两个人是两不怕。

赵桂芝已经听说了刘芒救了刘小强来张寡妇家吃饭的事，如果不是想看个新鲜，她今儿中午也不会吃豆腐，一边喊着要换豆腐，赵桂芝已经走到屋里来了。

刘芒笑眯眯看着穿着不太体面格子衬衣，一个粗辫子甩在身后的赵桂芝，笑嘻嘻说：“大嘴，买东西呀！”

赵桂芝空手朝刘芒做了个扔东西的动作：“你个臭流氓，刚做了好事就埋汰我，大嘴也是你叫的？还不叫婶子？”

刘芒心里说，婶个鸟，嘴只顾的吃菜，懒得搭理赵桂芝了，但刘芒知道，赵桂芝会根据她看到的场面延伸出很多传说，津津有味的告诉别人，比如说，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我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好像看见刘芒正脱衣服呢，可走进屋看见人家正吃饭呢……可刘芒眼下也没有合适的方法把赵桂芝的嘴堵住，警告她是不管用的，越是警告就越是跟真事儿似的。

张寡妇收了赵桂芝的豆子，给她捡了一块大个的豆腐，打发她走了，回到炕上坐到刘芒身边变得心事重重的，懒洋洋说了一声：“快吃吧。”也不知道是在说孩子还是在说刘芒。

刘芒沉默了一会儿说：“婶子你别怕，要是赵大嘴敢乱说，我就让她好看。”

张寡妇笑着说：“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的很多话村里人就是听个高兴，谁还当真了？你好歹也要给大老马面子的，大老马那么好的人。”

刘芒的口气重了起来：“如果我刘芒不高兴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面子我都不会给的。”

张寡妇没有继续接刘芒的话，心里却对刘芒多了一份佩服，也只有流氓才能说出这么有霸气的话。

吃饱喝足了，张寡妇很快就把饭桌收拾下去了，刘小强刚让水淹了还不消停，跑出去玩了，炕上只剩下了刘芒和张寡妇。

张寡妇当然知道刘芒的衣服还没有干，可家里没有合适他穿的，又怕他真的脱了吓她一跳，所以也没有提醒他脱了晾一晾。

刘芒多看了张寡妇的脸蛋儿几眼，觉得就是很风韵，虽然张寡妇不一定知道风韵是什么感觉：“婶子，这些年一个人过，你是咋想的？”

张寡妇浅浅的白了刘芒一眼：“啥咋想的？都说是为了我们家小强，孩子还小，我可不想给他找个后爸，等孩子再大一些懂人情世故了，我会问他的，要是他说让，我就找，如果说不让，我就不找了。”

刘芒随口说：“要是你寂寞了呢？”

张寡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去打量刘芒，就好像刘芒忽然变了个人让她很吃惊，而后说：“这些年都忍过来了，也许我就是这命，一天一天过吧。”

刘芒在心里说，豆腐西施，您这个人果然不错，嘴上笑着说：“要是婶子不厌烦，我可以经常过来跟你说话，谁敢说三道四，我就让他好看！”

张寡妇忽然开心了起来，也别说，跟流氓聊的感觉就是比跟不是流氓的人好，起码心放宽了不少，猛一闭眼，脑子里觉得村里的小土路都宽了呢：“要是你愿意过来看电视就来，不来拉倒。”

刘芒本来还打算等卖了古董，过些日子就买个电视，看来先不用买了，张寡妇这里有现成的：“我原来就很爱看电视，可村里其他几家有电视的我都不爱去，觉得别扭，给婶子这里来就好了。”

张寡妇的笑脸更动人了一些，可这是一个从来没觉得自己动人的女人：“你觉得婶子好吗？”

刘芒说：“好，好的很。”

又有人来换豆腐，张寡妇朝外走时刘芒也跟了出来，手里提留着一条金皇后过滤嘴烟：“婶子，那我先走了。”

张寡妇说：“走吧，想看电视了就来。”

刘芒心里说，想摸你了可以来否？你又让摸否？我摸了你，你会生气否……走在大道上，刘芒的口哨吹了起来，心亮堂的像是火把。

“刘芒哥，可看到你了。”李秀龙从大道边的胡同里忽然窜了出来。

“你这是瞎逛悠啥呢？”刘芒笑着说：“胡同里乱转，没事找狗咬你。”

“我去你家找你商量大事了，你不在，我朝大道走时听到人们说你把张寡妇的孩子给救了，刘芒哥，你是这个。”李秀龙像田大哑巴一样竖起了大拇指，可那动作根本没有田大哑巴帅气。

“走吧，到我家里去说。”刘芒的步子更大了一些，李秀龙小跑着跟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