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家就在大道边上，四间上房是砖和土混合的，四周是砖，中间是土和石头，跟李小芳家的房子规格差不多，这房子在石秀村算是不错的了。

院子不是很大，种了不少菜，小配房的门脸就朝着大道，那里就是张寡妇的豆腐坊，豆腐可以花钱买也可以用粮食换，生意过得去。

刘芒跟着张寡妇和刘小强一路走着，引来了不少村民的目光，问三问四的人不少，当人们知道是刘芒从水里把刘小强给捞出来了，都为刘小强捏了一把汗，人的死与活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这么多年来，池塘里淹死的人可不止一个。

每次出了事，人们就会害怕一阵子，说是池塘里有水鬼拖人，每两年都要拖一个，但害怕之后就觉得无所谓了，爱耍水的还去那里耍水，都是男的。

这个年头村里人当然没什么泳装，穿着裤衩耍水的人更是没有，一脱就是一个白条，大男人们一般晚上耍，没什么忌讳的小孩子们就是白天了。

马上就到张寡妇家了，刘芒居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婶子，我上次来你家还是叔死的时候来帮忙，这都几年过去了。”

张寡妇嘻哈说：“可不是？这日子就一个日头一个日头的过去了，一晃悠就是几年，你都从小流氓变成大流氓了。”

刘芒知道张寡妇在拿他打趣，下半身一个直楞，马上就让刘芒插在裤兜里的手给抓住了，走在路上千万不能成了高射炮，要不就让张寡妇给奚落死了。

刘芒笑着说：“婶子，这些年你很不容易啊，有没有想过再找个男人。”

张寡妇沉默了片刻说：“过些年，等我家小强大点儿了再说。”

毫无疑问，刘小强成了张寡妇的盼头，刘小强现在上小学二年级了，学习很好，学期考试得了几次奖，得来的都是本子，上面写着奖给谁，都让他藏着，总也舍不得用。

刘芒朝刘小强的头摸了一把：“以后可要好好学，要多听你妈的话。”

刘小强懂事的说：“刘芒哥，我知道了，你真是好人。”

走进了院子里，张寡妇到了刘芒前面，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刘芒很自觉的心旷神怡起来，今天恐怕要心旷神怡好几个小时。

“想喝什么酒？”张寡妇开门的时候回头给了刘芒一个迷人的笑脸。当然了，张寡妇并不清楚她的笑脸有多迷人，迷人都是别人发现的。

“你家里有什么就喝什么。”刘芒随口说。

“那就高粱白。”张寡妇把门开了：“快进来吧，你看看我这里，是不是比你家里利索？”

“那是啊，婶子你是勤快人，这红面柜天天擦吧？”刘芒马上就发现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这电视是新买的吧？”

张寡妇带着骄傲的口气扬了扬头发，唇齿之间还带着香气：“是啊，才买了不到一个月，熊猫牌的，可清楚了，雪花少。”

张寡妇忙活着做饭去了，刘芒坐在炕沿上抽烟，刘小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出去给刘芒买过滤嘴烟了，金皇后，九毛钱一包的，要买一条回来。

吹风机把灶膛里的柴火吹的很旺，第一道菜西红柿炒豆腐已经下了锅，坐在里屋的刘芒闻到了菜香味儿。

张寡妇拉着嗓子说：“刘芒，你该找点挣钱的活儿，大夏天的，人家都刨药材呢，你咋就不刨？”

刘芒心里说，我他妈的都刨出古董来了，还刨药材干嘛？普通人刨的是药材，流氓刨的是古董，嘴上说：“回头就去刨，前些日子我还刨了呢。”

张寡妇很大方：“以后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到我这里看电视吧，别老是打架了，你打人家，人家也打你，折起来也不划算。”

刘芒说：“我一般不打本村的，除非谁太操蛋了。”

张寡妇很有意味的说：“婶子知道你人其实不错，就是村里很多人不明白你。”

刘芒说：“婶子，那你明白我吗？”

张寡妇沉默了片刻说：“说真的，婶子也不太明白你，就是知道你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和活法，可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啥。”

刘芒倒是没朝细里说自己的理想：“一天一天过吧。”

当张寡妇把第二道菜大辣椒炒肉弄好后，刘小强提留着一条金皇后跑了进来：“妈，买回来了。”

张寡妇用她穿了方口布鞋的小脚轻轻的朝孩子屁股一踢：“去给你刘芒哥。”

刘小强活蹦乱跳过来了：“给你，刘芒哥。”

刘芒接过了烟，在手里掂了掂，哈哈一声大笑，笑声几乎是突然停止的，像是一条大路到了悬崖边上：“过滤嘴烟就是好。”

张寡妇接了话茬：“以后你没烟了，想抽好烟了就来找婶子，婶子给你买。”

刘芒今天的所为够张寡妇记一辈子了，刘芒也听出来了，张寡妇刚才那句话不是寒暄，那是发自内心的——那是发自这个漂亮寡妇心窝里的一句话。

刘芒心里翻来覆去重复着——寡妇，寡妇，你为什么漂亮；漂亮，漂亮，你为什么是寡妇？

又是二十来分钟后，四菜一汤端到了摆在炕上的小方桌子上，刘芒和张寡妇、刘小强围着小桌子吃饭。

张寡妇给两个小玻璃杯子里倒上了高粱白：“平常没事的时候我也喝点儿。”

刘芒心里说，早就知道你能喝酒，喝高兴了能干倒酒量不小的大男人：“少喝点儿挺好的。”

张寡妇说：“婶子也不知道你酒量咋样？”

刘芒笑着说：“喝高兴了一斤不倒，要是一般的喝，也就是几两，喝太多了也伤身体。”

张寡妇唇齿之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你还挺会照顾自己的，来，碰一下。”

两个小玻璃杯碰到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人抿了一小口，张寡妇夹了一口菜放到了刘芒碗里：“快吃吧，千万别跟你婶子客气。”马上又去照顾自己儿子：“小强，你也多吃点儿，今儿在水里吓坏了吧？明儿妈就给你额头盖红布，连叫三天。”

村里很多人都认为，人是有三魂六魄的，如果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其中一魂一魄就会飞走，人就会变成失魂落魄的样子，飞走的魂魄若是总也不归体，人就会大病甚至死去。

让飞走的魂魄归体的方法就是“叫”，方法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让这个人平躺在炕上，闭上眼，额头盖一块红布，由这个人的长辈在他耳边喊——谁谁谁，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