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慢慢地坐在树林里一块光溜溜的空地上。“好几年了，每次别人问我这件事，我都觉得挺窝囊的。大家都知道这是我那年出车祸造成的，可是谁都不知道我当时的真相。”冯宇站在林峰身边认真地听着。“还记得那年我去哈尔滨办事给你打电话吗？”林峰抬头去看冯宇。“记得啊。”冯宇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林峰打电话说他在哈尔滨想见一见冯宇，可是，那时偏偏是徐向男但上海学习不在家，冯宇不敢见林峰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拒绝见面。“就是那天晚上，我从旅馆出来，本想跟你见个面，说说话，看看你生活的怎么样。结果你不出来。当时她姐姐姐夫抢了我在哈尔滨的生意，我心里很憋屈。想跟你说说。”林峰停了停。
自从冯宇结婚后 ，很少跟高中同###系了。冯宇生性就是自卑的人，人家都考上了大学，而自己却在城里卖服装，怕别人瞧不起，冯宇几乎跟同学断绝了联系。只是这些年生意好了 ，孩子也大了，同学之间又开始有活动了。从同学那里，冯宇打听到林峰办了 公司，做着跨国的买卖。又听说，林峰跟老婆的关系一直不好。林峰的大舅哥、大姨子一些人都抢林峰的生意，林峰的 哥哥姐姐们也都插手进来。总之，林峰家里的事情没完没了，夫妻矛盾越演愈烈。最终导致林峰跟妻子分居了。儿子去国外读书。听到这些情况，冯宇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冯宇想劝林峰又觉得劝也没用。再后来，冯宇又听说林峰的妻子得了两种癌症。冯宇感到很可怕，不知如何是好。
林峰慢慢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这腿坐时间长了就有点发麻。”林峰向前走了几步。“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吗？”冯宇愧疚地说。
“那天晚上，你不出来见我，我就自己到酒店喝酒。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是醉了。我记着从酒店出来往旅馆走的时候，被一辆出租车撞上了。”听完林峰的话，冯宇的眼泪悄悄地滴在面颊上。林峰慢慢走到冯宇身边，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擦去冯宇脸上的泪痕。“别哭了，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这不你就回来乐，也算成全我了。”林峰说着大笑起来。
这一次同学会，让冯宇忽然明白吃斋念佛并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更不能改变徐向男。自己生活在欺骗里，徐向男也生活在欺骗里。原来改变生活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离开徐向男吧，离开这个身心疲惫的家。
列车终于要进站了。“唉，怎么跟儿子说呢？爸爸有外遇，妈妈也有外遇，让孩子怎么想？”冯宇犯愁了。
挤挤攘攘，还没等列车停稳，人们已经拥到车门口。出了站台，冯宇向远处的停车场望去，不见徐向男的车子。冯宇打徐向男的手机。
果然，徐向男说马上就到。冯宇退到马路边上。心里想着怎样对儿子说离婚的事。至于徐向男，冯宇觉得不会有什么阻碍，也许徐向男早就盼望这一天呢。
星期五晚上，冯宇给高老师打去电话说家里有事，让儿子回来一趟。徐野没有告诉白雪就匆匆赶回家。
“儿子，今天妈叫你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冯宇坐在床边。徐野坐在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奇怪地看着妈妈。妈妈究竟要说什么，这样吞吞吐吐。
“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同意呢妈就同意，你不同意呢也就算了。”冯宇从床单上捏起一根头发，轻轻地抖落到地上。
妈妈自从手术后就一直没有胖起来，徐野知道妈妈的心情一直不好，都是爸爸的关系。每想到这一点，徐野就恨爸爸。徐野记得小时侯，妈妈非常非常温柔。从来不大喊大叫，也很少打自己。可是，从爸爸和杨阿姨好了以后，妈妈居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动不动就摔东西，徐野简直接受不了妈妈的突然转变。后来，妈妈信佛后，变得平和一些了，但是，徐野知道妈妈不是真的想开了，只不过把自己的痛苦藏起来了。妈妈好可怜啊，竟然像闰土一样，徐野不知道怎么劝慰妈妈。
徐野怔住了，妈妈满眼噙着泪水。难道妈妈要……
“妈妈！你要做什么？”
徐野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双手按住妈妈的肩膀摇着。冯宇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几年来，似乎徐向男从来都不关注自己内心的需要了。冯宇觉得心里委屈，却无处诉说。怎么能和儿子说这些呢？
冯宇推开儿子，从枕头上取下枕巾擦着眼泪。“妈妈这次回老家，遇到了林叔叔。他是妈妈高中同学。那时，我们住在一个村子，每天一起骑自行车上学。高中毕业后，妈妈没有考上大学，回家种地了。林叔叔考上了师范。你姥爷不让妈妈重读，妈妈当时情绪糟透了，和谁都愿不来往。到山里你二姨家住了一年多。后来，你爸爸来找我，等你爸大学毕业，我就跟他来这儿了。”冯宇显然平静了许多。坐在床上把枕巾叠好又打开，打开又叠好。一遍遍重复着。
徐野吃惊地看着妈妈。
“这次回来，林叔叔让妈妈去他那里。他现在在黑河做生意，儿子在国外读书，他妻子去世了。”冯宇停止摆弄枕巾，看了看儿子。
“妈妈想听听你的意见。”冯宇可怜惜惜地望着儿子的眼睛。徐野从床边走开，转到写字台前，在转椅上坐下，背对着妈妈。
一会儿，徐野把转椅轻轻转过来，看着妈妈。“那他爱过你？你也爱他？”冯宇低下头。
好半天，冯宇才缓缓地说道：“那时，我们都还不懂，儿子，你知道农村的孩子不像你们现在这样，当时我们都是很保守的。谁喜欢谁都不敢说的。要是早说了，妈妈也就不会爱慕虚荣嫁给你爸了。婚姻还是要门当户对啊。”冯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