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灯居然亮着，曾小欣知道丈夫一定又回来了。曾小欣心里一阵厌恶。曾小欣悄悄打开门。丈夫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电视开着，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儿子呢？”李强从沙发上翻转身，慢慢坐起来，冷漠地看着曾小欣，眼里闪着嘲讽地光。

“睡了。”丈夫的愤怒明显地流露出来。曾小欣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调出了音量。曾小欣知道丈夫接下来要审问自己了。

“妈血压高了，住院了，刚点完。”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曾小欣低下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谁敢打扰你呀？”李强站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夹克衫，边走边穿。

“你去哪？”曾小欣大声问。

“去医院。”丈夫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曾小欣的心里猛然震动了一下。婆婆一直血压高，万一脑出血怎么办？万一抢救不及时，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曾小欣吓得不敢往下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曾小欣心乱如麻。

是谁破坏了那个安宁的家？是谁弄得丈夫走投无路？是谁逼得儿子见不到妈妈？是自己！是自己亲手毁坏了原来的平静和快乐。还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吗？自己真是个愚蠢至极卑鄙无耻的家伙。曾小欣狠狠地骂着自己。

安于现状该有多好啊！孩子不是还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幼儿园？丈夫不是还可以平平静静地去上班吗？两个老人不是还可以风平浪静地安享退休生活吗？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走进卧室，曾小欣俯下身子。儿子酣酣甜甜地熟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向上翘着，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地，小嘴紧紧地闭着。曾小欣亲了亲儿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觉得对不起婆婆。尽管婆婆嘴上骂骂咧咧地，可是，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到哪里能找到自己的爱情呢？到哪里能找到既爱自己又爱儿子的男人呢？曾小欣有些灰心丧气了。

天还没亮，曾小欣就早早起床，给婆婆熬了一点小米粥，做了一盘木耳炒油菜。曾小欣轻轻地叫醒儿子。“儿子，奶奶病了，妈妈去医院给奶奶送饭。好不好？”

好半天，儿子才揉揉眼睛。“我也去。”

“儿子，妈妈给奶奶送完饭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我没惹奶奶生气呀？”儿子说着往身上套线衣。

“谁也没有惹奶奶生气。儿子。”曾小欣帮儿子穿好衣服。

“才不是呢。就是你气奶奶了！奶奶整天指着我骂你把她血压气高了。”儿子边说边跳下床，向写字台跑去。

曾小欣楞了一下。

“妈！你等我一会，我给奶奶画张画，一画画，奶奶就不生气了。她一生气，我就画画哄她的。”儿子已经铺好了纸。

曾小欣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妈妈着急，儿子。等妈妈回来再接你给奶奶送画，好不好？”

“马上就好了。”儿子挥动着彩笔说。

曾小欣擦干眼泪，接过儿子的画。只见一个红彤彤的太阳，闪着几道红光。

曾小欣的眼泪又簌簌而下。

“妈妈！我再写几个字。”儿子把画放在写字台上，换了一支绿色的彩笔，一字一字地写下：“奶奶，祝你早点”。儿子停下笔，“妈妈，康复怎么写？”

“写拼音吧。”曾小欣温柔地摸着儿子的头。

“乖儿子，在家好好待着！千万不能碰水碰电！妈妈一会就回来。”曾小欣一再叮嘱儿子，才关上房门。

出租车快到住院处的时候，曾小欣的手机响了。“妈妈，千万别忘了给奶奶画呀！以前，奶奶生气都是我用画哄好的。”儿子急促地说。

“忘不了！儿子！好好在家待着！不要碰火碰电！”曾小欣的眼泪哗地涌出。

进了住院处，曾小欣打丈夫的手机，问清了婆婆的病房。曾小欣加快了脚步。她担心儿子自己在家里不安全。可是，走到通向病房的走廊里，曾小欣又突然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婆婆会怎样对她。她心里是惧怕婆婆的。

迟疑着，曾小欣推开循环内科6病房的门。丈夫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曾小欣，就退到床的一侧。曾小欣不敢看婆婆的脸。，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把保温饭盒轻轻地放在上面。

“淘淘呢？你把淘淘自己放家了？你可真胆大不小啊！孩子出点事怎么办？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婆婆说着坐起来，满脸怒气地看着曾小欣。

“没事的，我嘱咐他了。”曾小欣小声说道。

“你快打车回去！”婆婆大声对丈夫说。

“行！那我回去了。待会点滴时我再来。”丈夫跑着推门出去了。

“赶紧给孩子打电话，告诉他哪也别碰！爸爸马上就到家了！”婆婆又厉声对曾小欣说道。

“妈妈，我的画给奶奶了吗？奶奶乐了吗？”儿子着急地大声说道。

“给了。奶奶可高兴了。你等爸爸。爸爸马上就到家了。”曾小欣故意快乐地说着。

曾小欣放下手机，从包里取出儿子的画，递给婆婆。“这是淘淘给你的画。”

婆婆伸手接过画，“把眼镜给我，我看看我孙子给我画什么了？”

曾小欣把老花镜递给婆婆。婆婆一手举着画，一手扶着镜框。

“祝――奶奶――早点――康复。”婆婆一字一顿地高声念着。

“看我孙子，奶奶没白疼你一回。”婆婆慢慢放下画，声音哽咽着。曾小欣垂下 ，不敢看婆婆的眼睛。婆婆的话让她深感愧疚，觉得自己连儿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