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之一

何富贵只睡到早上七点多就醒来，因为他是开着窗睡，清晨的信息肯定会从窗外传进来，比如鸟儿的啁啾、人声、狗吠、远外居然还有公鸡的啼鸣，还有在他枕头边嘀哒嘀哒作响的小钟。他看了一下时间就决定不再睡了，赶紧穿好衣服，这回他可不敢只穿一条短裤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主要是怕外星人突然进来，因为他们是八点上班的。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在外星人面前连穿短裤都不敢了？其实他自认为内心是坦荡荡的。

他觉得肚子有点饿，又不想下楼去买点别的，也是为了省钱，就决定煮一包方便面，等到十点的时候再煮饭吃，他的生活真够简朴的。一包方便面很快就煮好了。当他正在“撕啦撕啦”地吃面的时候，外星人下来了，用他们的钥匙打开门，正好见到他在吃面，就说：“早上好，原来你早醒了，我们要上班了，跟你告个别，bye－bye。”

何富贵连忙放下碗说：“昨晚过得好吗？”

达拉翁笑道：“我们是黑夜守护人呢，没什么事，还是做原来的工作嘛。”

“找到病毒的疫苗了吗？”

“还早着呢，反正得抓紧时间就是呢。”

“那晚上见。”

“是啊，那我们中午要不要回来？在公司直接把那两点钟的时间过完不就得了。”后面的话是对卡瑞和略安娜说的。把时间花在马路上确实是不智之举。

“反正你们不吃饭，倒也省了，你们那些同事没有再请过你们。”何富贵问道。

“是啊，”略安娜说，“像我这么漂亮，连那个施总都想请我吃饭呢，哎，真的很不幸，我都不知要拒绝多少回。”

“谁叫你们是外星人？”

“还是回来吧，我也不知道呆在公司里要干什么，上网的事我们回来也可以做的。”卡瑞说。

“那防护林软件现在卖得怎么样？算来放在网上是不是十天了。”

“还没结果，还在被黑客攻击。”达拉翁说。

“那怎样认定它成功了？”

“关键就看它黑掉了多少台电脑，对于它所受到的攻击它都有记录在案，还有每天受攻击的次数，现在是每天受到每秒3G的攻击次数是15041次，公司的电脑还可以，经受得住这样的流量。只有等这个次数降下来了，才能证明它经受了攻击，我们还要研究一下其他的功能，比如对服务电脑的程序漏洞进行自行修复。走吧，上班去了，你慢慢吃吧。”

“那你们慢走啊。”

“什么慢走？跟你聊了几句时间都过了好几分钟了。”达拉翁说着，声音早飘下楼了。

何富贵吃过面后，漱了口，然后上到天台的极速位移里，打开自己的电脑，他知道他是不能跟外星人一辈子的，更不能有倚靠外星人一辈子的想法，所以必须尽一切可能利用这段跟外星人在一起的时间学习一些以前他没办法学习的技能，比如电脑的操作，其中包括打字和画画，看过美国动画片就知道会用电脑画画是多么重要的工作啊。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后来还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荒废这项学业。是谁导致他荒废了画画的学业而沉迷于电脑的其他作用呢？肯定不是外星人了，她很快就出现了，对了，她是女的，所以用了“她”字。

不过这个上午何富贵还是练习了一会儿字，一直练到手指头麻了为止，他的学习能力挺好的，从接触电脑到练到手指头发麻才半个月而已，这还只是熟练掌握键盘，学会盲打而已，离学会打汉字还远着呢。学会打汉字还要选择汉字的输入程序，是拼音的还是五笔的，现在他还没有作出选择。看着指示标快速地一行一行变成英文字母，他感觉很有成就感，终于练成了英文的盲打技术了，接下来就是学习汉字的输入技术。不过他没有去探讨怎样学习汉语的输入，而是打开画画软件，学习画画的技巧，比如涂抹、填色等，他最喜欢画人脸，于是再一次画了几张抽象派的人脸，还真的有模有样，因为是用手指头在触屏上直接画的，对于这些图画他又不保存，关掉图画器后又打开浏览器，打算寻找一些汉字输入的软件来练习练习。看了一下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下子就十点多了，该去煮午饭了，他只好关掉触屏，下到楼来，取米煮饭，那方便面是好吃，但也只能是偶尔救救急，却不能当家常便饭。他的生活仍然很压抑，虽然有冰箱，但他不能买太多的食物储存，冰箱那家伙耗电量很大，自从搬进来住后他一直没给冰箱通电源让它工作。没有冰箱，在夏天里就只能购买比较能够储藏的食物，比如腌制类的榨菜等，然后每顿饭就是米饭配榨菜，和尚的生活可能还要比他丰富得多；能够支撑他的信念就是等发了工资，保留基本生活费后，剩下的钱好好满足一下内心潜藏的yu望，说实在的，在超市里工作真的是锻炼人的意志力的地方，他倒不是暴食者，但食品种类那么多，如果不想每样买一点尝尝，是不是太浪费人生了？

在煮饭的同时他刮了一下胡子，难怪和尚把头毛称作烦恼丝，单单胡子就够他烦的，胡子像韭菜那样永远也割不完，头发也总是会长长挡住眼睛影响视线，每隔几个月都得剃一次头，这头发是上个月剪的，用不了多久又得剃一次头了。当头发长长了，你才会领悟到又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天气都转冷或转热，在地球上时间就是过得这样快，所以也叫白马过隙。刮完胡子后他又打扫一下卫生和洗一下碗，准备吃午饭，然后去上班。

吃过饭后又出了一身汗，但也没时间去擦洗，只能湿着上衣，戴上观世像和太阳帽就出了门。电动车行驶在太阳底下，阳光看上去不太热烈，只隔了半个月而已，天空看上去并不是很蓝，而是蓝中带有一点黄色，阳光不热烈的缘故是因为今天是多云天气，天上又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白云也不是很白，带了一点浅黄。一朵云彩飘过来都可以挡住太阳好一会儿。何富贵就在云彩的遮挡下经过一个个路口，到达国能购物广场。跟他同班的员工都陆续也到达了，其中就有何清丽，别的可能还不认识，她因为说过几句话就算熟人了，更何况是同姓本家，所以何富贵跟她打招呼，这点很重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要先找一个人来做熟人，然后从他或她那里了解相对于他来说比较熟悉的地方的典故，找女孩子来做熟人是最好了，这样可以从她的口中了解更多的信息，其实跟他最熟的仍然是张志辉，但因为有些事情他总是藏着掖着让人觉得像隔着一层纸。何清丽算来是熟人了，她也认识他，就笑着回应，一起说：“你好。”然后一起从收货部通往地面的门进入收货部刷卡考勤，与何清丽是一前一后的。他刷完后就走出去找张志辉，因为刚才进来时没看到他的影子，在商场里转时碰到了另一个保安，却不认识，不过他连忙上去问他：“你好，我叫何富贵，你知不知道那个张志辉上哪儿去了？”

“你好，你是新来的吧？我叫李致和，你们谁来接我的班啊？是不是你？”

“不是，因为我是跟张志辉的，他今天是在监控室当队长。”

“哦，我明白了，是那个艾小光来接我的班，而张志辉这时应该在监控室接班，你怎么不到那里去找找他？”

“对不起，我把这种事给忘了，谢谢你啊。再见。”

“欢迎再来！”李致和刚把手扬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大笑。何富贵没注意到他为什么发笑。

监控室就是出入口之间夹着的那个房间里，门向着入口电梯，而迎宾员MM就站在门的对面，这个门现在开着，里面大约有**平方米，是商场通往二楼电梯下的空间的再利用，所以房间不是四四方方，而是有一面是斜的，一直在咣当咣当地响着，一点也不安静。地上铺的是黑白两色边长约三十厘米的小方瓷砖，四周的墙壁刷白色乳胶漆，门右边靠墙立着一排橱柜，里面有小灯泡在闪烁；在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三行四列十二个监视器，监视器下面是圆弧形工作台，工作台前就坐着林宝华和张志辉，他们正对着监视器聊天，何富贵再挤进去就显得逼仄了。林宝华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惊呼：“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敲一下门？”

“这门是打开着的。”

“打开着你也要敲一下，这叫礼貌，你不懂吗？”

“他是新来的，可能确实不知道规矩，你不要计较。”张志辉说。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何富贵连忙说。

“那你刚才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

“没注意听，我只顾着看那监视器了。你们可以开罚单处罚员工吗？”他们刚才聊的就是何富贵问的，他多少听到一些。林宝华手里还有一本处罚单，上面写着某某员工的违反纪律的行为和处罚方式。看来保安真的很权力，难怪营业员见到他们都敬畏。

“嗯，我们谈的就是这个，那我下班了，不能让他们久等。”

“你慢走。”何富贵说。

“不客气。”林宝华说着就走出去了。

何富贵退出房间让他走出去，他实在太胖了。走进房间后，张志辉指着自己右边林宝华刚才坐的椅子说：“你坐。”

“我等一会儿，他把椅子坐热了，等凉了一下再坐，刚才谢谢你。”何富贵站在林宝华刚才坐的椅子后面说。

“没什么，不过以后你最好敲门一下，不管是走到哪个房间。”

“是，我对于打开的房间以前都是没敲门就直接进去，关着的倒也是敲了。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啊？”

“他怎么啦？”

“怎么忽然凶巴巴的？昨天看他还好好的像个弥勒佛。”

“在监控室里值班就是这样子，看见谁不爽就想罚谁，到了现场就不同了，因为我们要面对顾客，当然不能凶巴巴的。”

“原来如此。”

“不过我们这班就不会了，你看昨天的艾小光，他就没罚过谁，对吧？”

“是啊，大家都做得挺好的嘛。”何富贵坐下来说，“是不是坐在监控到里就要凶巴巴的？”

“因为我们有权力也有责任，所以不能不严肃，这只是严肃一点，还有，这监控室如果未经许可也是不能随便进来的，特别是巡场的防损员。”

“是怕他们跑到这里来坐，休息和聊天吧？”

“是啊，会把负责监控的防损员的注意力引开的。我们现在也要开始工作了。你看这是十二台监视器，每个监视器控制六个摄像头，这样我们每分钟要看七十二个画面，看这些画面眼睛会涩涩的，所以坐在这里其实也很累，特别是中班这段时间最容易打瞌睡，早晚班精神还会好一点，有时我们就专门选择看美女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并跟巡场的防损员分享一下。你不要见笑哦。”

“哦，我明白了，这事主任知道吗？”

“早就知道了，她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她也有对讲机吗？”

“她也有，而且比我们的更先进，是纽扣式的，就别在衣领上，有什么事就直接传达给我们。我们那玩意儿是摆给顾客看的。”

“那她真的很厉害，对于这种事能假装不知。”

“不然人家怎么当得了主任？这主任一个月工资有五六千呢。”

“哇，她的工资更高。”

“废话，人家还是硕士生呢。”

“这么厉害，难怪管理得这么好。”

“所以我们要跟着她学着点。”

“是啊。”

“你到超市来上班有什么目标？”

“还能有什么目标？我首先得找个工作，这个工作的工资能够支付我的房租和伙食费，然后有一部分的存款我打算用来学习一些专业知识，捧定一个金饭碗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那你对防损员这个工作怎么看？”

“主要是抓小偷有奖励，其他的没仔细考虑过。”

“呵呵，你倒是最现实，成天就想着抓小偷，祝你好运。”

“就怕小偷不来。”

“是啊，我们有这么先进的设备，小偷一看就知道来了也没好结果，当然要选别的地方了。”

“我们所有的摄像头能把全场所有的细节都拍到吗？”

“不一定啦，这么大的面积不可能把每个细节都拍到，只能拍到大部分的。”

“也就是说，还有一些角落是拍不到的？”

“是啊，那是留给小偷用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这些画面能不能放大，才那么小，不大好看人。”

“要放大也很容易嘛，只要点两下鼠标就可以了。”张志辉说着伸手移动一下鼠标并点击两下左键。

“如果我想找入口的摄像资料，那怎么找？”

“我们所有的摄像头都有编号，入口的摄像头是一号，你点击查找1号摄像头，它就会显示一号摄像头所拍的画面，喏，你要找的入口的镜头就出来了。”

“好的，那我看一下其他编号的摄像头所拍的角度，这样能不能跟踪一个人？”

“除了拍不到的角落，完全可以跟踪一个人在场内的所有活动。”

“那真是太好了。”

“是不是又想抓小偷啊？”张志辉说着，把鼠标让给何富贵，自己坐在一边，脱掉鞋子，把脚放在椅子上，双手抱膝，就在那一旁看何富贵的操作。

何富贵坐了下来，感觉这电脑跟外星人的电脑比较起来难操作多了，首先鼠标并不是很灵活，不如手指头直接点击来得痛快，其次画面也不如外星人的触屏清晰；不过看样子还好，因为观世像能从画面中显示出进入镜头的每个人头顶上的光环。他说：“还是在监控室里比较好，视野宽阔，可以观察很多人。”

“不是很多人，而是绝大部分的人。”张志辉站起来说，“你要不要喝水？”

“谢谢，不太想喝，因为我在家里已喝过了。”

“没什么啦，在这里也是可以喝水的，水就在主任室那边的员工休息室，不过你要自带杯子，下午的时候可以到那里去坐一会儿喝口水，不过我们得把水带到这里来喝，因为监控室不能没有人，今天因为有你在，我就可以抽空去取一杯来。”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何富贵从监视器中可以看到，张志辉从一号摄像头下经过，二号摄像头所拍下的范围是平板电梯口，三号摄像头一定是安在电梯的下方，进出卫生间和主任办公室的人员都可以看得到，接下来的摄像头就是卖场内的情况，真的很详细，一个销售部组就要用掉七八个摄像头。这家商场的老板可真是有钱啊，不但安了摄像头，还请了十个防损员来防着，真是用心良苦。七十二个摄像头在商场内其实也用不完，还有三个安装在大厦外面的墙上，可以看到员工的停车场和专供顾客用的停车场的情况。才过十二点不久，对班的员工刚下班，他们也要买菜回家；附近的上班族也要买菜回家做饭，所以超市内一片繁忙。何富贵恨不得有四颗眼睛，把场内的人员都巡视一遍，其实是他太紧张了，观世像显示场内所有的人员头上的光环是绿色的，连一个黄色的都没有，这是不是太令人沮丧？

张志辉很快把水带回来，他坐下来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什么也没发现。”何富贵笑道。

“至少你应该发现谁漂亮谁的**大嘛。”

“摄像头太远了，看不到。”

“去，难道要对着人家的胸口拍吗？”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买菜的大部分是有家庭的人。”

“也不一定啦，单身汉也会来买的，尤其单身汉更会来买，因为他们通常懒得跟人讨价还价，如果是菜市场就容易被阿婆阿姨大叔们宰了，所以他们宁愿到这明码标价的地方来买，即使贵点心里也有谱，更何况我们的商品并不贵。”

“其实我们也不能妄猜。”

“可以啦，我在这里都看了一年多了，多少能看出点谱来。”

“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说呢？”

何富贵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头上的光环的颜色变幻不定，便说：“我想应该有吧。”

张志辉头上的光环终于变成绿色的，他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么英俊帅气，而且是部队出身的，部队出身的泡妞的技术是一流的，有什么办法教着点，不用客气的。”

“哈哈哈哈，你这是听谁说的？”

“因为我发现很多军人的家属都挺漂亮的，我想如果没有过硬的泡妞技术，怎么可能泡得到呢？”

“哼哼哼哼，有道理。”张志辉闷声笑道，“我那女朋友跟我是同乡，也是来厦门打工的，其实我也没用什么技术，大家在一起久了，觉得相处得挺不错的，就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当然，这可能跟我当兵的出身有关系，女孩子一个人在厦门多少有点不安全。不过泡妞真的很花钱。”

“你当它是一种投资嘛，结果应该是很明显的。”

“其实我也有点担心，我的个头还不到一米七，很容易被认为是二等残废。”

“这年头不比往年了，哪里还有女孩子会计较你的个子？只要你比她高比她有钱就好了。”

“是啊，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也许就看今年年底了，我打算把那事给办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你知道厦门人现在结婚都挺完的，我现在要是结婚了，会不会被人笑？”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越早越好，因为我们的人生就那么长，早点在一起就有更多的值得怀念的往事。”

“你说得很有道理，没想到这方面你懂得还比较多。”张志辉不由拍一下何富贵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自己其实并没有谈过恋爱，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我的人生并不比你丰富。”

“不要悲观，总会有的，就怕你不想去争取。”

“你有女朋友了，还敢看美女？”

“没关系，反正女朋友不在身边。”

两人闲聊这会儿，如潮水般涌到收银台的顾客很快消失了，接下来进入商场大多不是外地游客就是到商场纳凉的本地人，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收银员也趁这个机会打扫收银台，其中之一就有聂小纯。何富贵觉得她的形象不错，确实给人一种很纯的感觉，在城市这个大泥塘里能看到这样一个很纯的人就好比看到荷花盛开，心情总是不错。她也在帮忙打扫收银台。

“尽管有清洁工，但每次高峰过后，收银台总是一片狼籍，所以我管她们的这种行为叫打扫战场。”张志辉说。

“这个比喻很贴切。”何富贵应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觉得她怎么样？”

“身材相貌都不错，在其他收银员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哈哈哈哈，你这话我不会说的，要是被收银员听到了，你还不被骂死！”

“哦，对不起，说错话了。你肯定不会说，对吧？”

“当然了，我要是想保密的话，你是撬不开我的嘴的，不过你打算怎么请我？”

“我要是抓到小偷一定请你。”

“去，那我等到猴年马月？”张志辉说着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说，“你抽烟吗？”

“我不抽烟。”

“真没意思，本来以为可以跟你同流合污，偷偷抽一根，你怎么就不会抽烟呢？”

“我不喜欢抽烟后嘴里留下的那种味道和二手烟的味道。”这房间里连个排气扇也没有，何富贵还真怕他抽烟。

“其实这监控室里也不能抽烟，等会儿我到卫生间去抽一根，这样也不妨碍你。”

“你烟瘾很大吗？”

“也不大，偶尔抽一两根，心情不好或无聊时就抽一根，朋友请的时候也抽一两根，在社会上你要是不会抽烟就很难跟人交往，这叫人情，懂吗？”

“我知道，但还是不想抽烟。”何富贵想说交朋友不一定非得会抽烟，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

“你替我看着，我去抽根烟再来，有什么事你拿这个对讲机指挥巡场的防损员，按一下这个键就可以讲话了，松开它就可以听到防损员的回答。”张志辉说着又出去了。

何富贵接着观察了十几分钟，一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他想几天前的场面观世像会不会也能显示人物头上的光环？于是他调出几天前的录像。他对电脑的操作已相当熟练，尽管这是用鼠标控制的，但工具是给人使用的，关键就看人会不会了。触屏和鼠标的灵活性不一样罢了，电脑的功能都差不多。从调出来的前几天的录像上看，他感到奇怪，因为观世像没有显示出里面的人物头上的光环。他又回到正常的拍摄画面，里面的人物的头上都有光环，再调几分钟前的录像，却又没有了。他不由想起卡瑞说过，这观世像显示人物头上的光环的原理就是发现他们的脑电波，几分钟前的脑电波显然都早已不见了，难怪观世像无法显示了。

张志辉提着一桶水进来，水里面还泡着一块抹布，一看就知道是要擦拭桌椅。何富贵看了好奇地问：“我们的卫生不是有专门的保洁员来做吗？怎么还有劳你亲自动手？”

张志辉说：“保洁员是不能到我们这个房间的，所以这个房间里的卫生就只能由我们来做了。”

“一个大男人，做这个，不那个那个吗？”何富贵居然也这样说，全然忘了自己就经常这样做。

“有句话说得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大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工作环境的卫生都搞不好，那还怎么去做大事业？”

“那我来我来，我也想干大事业呢。”何富贵笑道。

“不用了，就一块抹布，要不你去打扫地板吧，我们这个房间虽然不大容易脏，但灰尘还是很多。”

“要不我去找一把拖把来拖一下地板。”

“那当然最好了，不过你要提两桶水，这瓷砖很容易脏的，拖把拖过就会留下痕迹，很难看的。哦，拖把就放在卫生间里，卫生间里还有桶，不过是大家共用的，这会儿大家可能都在整理卫生，那桶肯定不够用，你还是别去了，我这桶还是抢来的。”

“那我只能等你这个桶用完了。”

“这打扫卫生的事反倒不着急，你还是替我看着点监视器吧。”

“好吧。”何富贵只好坐下来，继续观察监视器。张志辉则一边吹口哨一边慢慢地擦洗工作台等室内摆设。

“这样时间才会过得快一些。”张志辉只用了一桶水就把所有的设备都擦完了，他回过来对何富贵说，“该你了。”

何富贵站起来说：“我帮你把抹布还回去。”

这点张志辉非常乐意，何富贵就把那桶水提到地下室的商场卫生间，在平板电梯口，他见到一位营业员站在那里，却不是昨天那一位，就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新来的防损员，叫何富贵，我去打桶水拖地板。”

那营业员身高约一米六，扎马尾，瓜子脸，细眉细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她说：“你好，欢迎光临，我叫林清芳，我是五金柜的，请多多关照。拖把在卫生间里。”

“谢谢。”何富贵提着水桶下了平板电梯。

他进的是男卫生间的门，卫生间是用蓝色瓷砖贴满四周，有四个蹲式便池和两个站式小便池，蹲式便池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大镜子，镜子前是洗手池。何富贵先把桶放下，先到站式小便池嘘嘘一下，然后才把那桶脏水倒进小便池，算是对一桶水的充分利用。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了何富贵许久，便问：“你要打扫卫生吗？”

“是啊，我是新来的防损员，现在在那监控室，我想把那地板拖一下。”

“哦，这个我借给你，你很勤快嘛。”

“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厕所所长，呵呵。”中年男子不无幽默地说，“你跟我来，东西都在这里呢。”他带领何富贵走出男卫生间，来到平板电梯下面的另一个小房间里，原来拖把水桶都在里面，拖把有布拖、线拖、平板拖、胶拖，何富贵挑了线拖，因为它吸水比较好。厕所所长让他把圆水桶留下来，换成扁的拖地桶，因为拖地桶边上挂着一个网兜，可以不用手就可以通过网兜把线拖挤干水分。何富贵谢过所长之后，提着半桶水沿着入口电梯向上走，他认为这是捷径。

“诶，诶，你怎么从这里上来了，你应该从出口电梯上来。”何富贵低着头提着水，快到电梯口的时候听到那个叫林清芳的女孩说。

“那么远，我还得绕一圈。”

“这是公司规定的，要是大家都从这边上来，那顾客还怎么下去？所以拜托你绕一圈从出口电梯上来。”

“既然我已经到了，就不用了，下次我一定绕一圈。”

“你真笨，一楼也有卫生间可以用啊。”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只是下去倒水的。”林清芳不由笑道，“刚才我就知道你很笨，因为你至少应该知道我们每一层都有卫生间。”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下不为例吧，以后你要是见到像我这么笨的，记得要提醒一下。”

林清芳听了不由笑了。

来到监控室，他把拖把和水桶放在门外，然后进去问张志辉：“商场卫生间一楼就有嘛，我们为什么要到地下室去取水打扫？真是舍近求远。”

张志辉回过头来说：“那个林清芳把你教训了一顿是吧，刚才我也忘了提醒你不能从入口电梯上来的，你居然还懂得这样做了，虽然麻烦，但我们也要遵守，不然交通就全乱套了。我们商场是分百货部和超市部，各部的业绩资产都是分开来计算的，别看我们是一家，兄弟也要明算账呢，所以连水桶拖把都要分清楚的。不过卫生间倒是可以借用的，你想上卫生间就不用跑到地下室去了。”

“那倒也是。”何富贵说，走出房间，对林清芳笑笑，把拖把头放时水桶，浸湿，然后把拖把头放进网兜，旋转挤干，然后拿到监控室里去拖，他是后退着拖，所以只拖一次就拖好了，因为地面的面积并不大，只够坐两个人的空间，一个拖把头可以拖十几平方的面积，但是为了拖得更干净，何富贵又把拖把头浸到水里再挤干，再拖一次，这样就算拖完了。他提着水桶和拖把，来到电梯入口，放下水桶，问林清芳：“你们好像是轮流站入口的吧？我发现你们经常换人。”

“嗯，对啊，我们各个柜台抽一个人出来站入口，对顾客说欢迎光临，每人站半个小时。”

“要是站到时候了，没人出来接你的班，那该怎么办？”

“保安室就在这里嘛，我们叫一下，让你们坐监控室的通知一下巡场的保安，让他们再通知人来接我站岗咯。”

何富贵点点头，提起水桶和拖把下到地下室，把水桶和拖把还给厕所所长，然后真的绕一圈从出口电梯上来。做完这一切，看一下时间，也才到了一点钟。时间看来不是那么好过的，还是看监视器比较好一点，真的看美女时间可能会过得快些，比如看收银员收银。那个聂小纯不再披着头发，把头发卷起来用发带束着，上身穿白色印字T恤衬，下身穿牛仔裤，不但把身材勾勒出来，还显得清爽。她的身材真的不错，尤其是那**！呵呵呵，何富贵不由赞叹。男人爱大**，何富贵也不例外，这也害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要隆胸。

两个人坐在那里，真的很容易昏昏欲睡，但他们也怕睡着了，毕竟纪律还是要顾的，张志辉干脆就拿起对讲机跟艾小光和张海潮聊了起来，何富贵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进进出出的人们，这个下午他们就是这样平平常常地度过了。他们是闲着无聊，但其他的营业员没那么幸运，两点多的时候到了蔬菜；三点多的时候到了水果和鲜猪；再过不久就是百货，一个下午其实也是很忙的，总之就是趁着午后顾客比较少的时间赶紧补晚间要出售的生鲜物品。张海潮和艾小光则在一旁监督收货部门的收货工作。其实午后的时光也没什么可空闲的，厦门是旅游城市，来厦门的外地人肯定要争分夺秒地看厦门的许多风光，他们的观点跟何富贵刚到厦门时一样，来的就是要花钱，呆得越久钱就花得越多，所以午后的时间收银台更多的是应付外地的游客。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顾客又多了起来，这些就是本地的顾客了，准备购买晚上的伙食。人一热闹起来，谁都会来精神。何富贵和张志辉也不例外，他们四颗眼睛各自盯着，观察顾客动向。

其实也没什么事，倒是有好三个抽烟的男人会不顾守在电梯口的营业员的劝阻，要强行进入商场购物，他们赶紧叫来艾小光堵住这些顾客。从镜头中可以看出，这三个男人显然也不想面对彬彬有礼的艾小光跟他发生冲突，他们还是能主动把烟掐灭，这说明男人还是挺管用的。

总结起来，整个下午没什么事，这样当防损员就是轻松，这样坐坐，走走，背着手在商场里闲逛，一天还能得50元呢，其中20元用于房租，剩下的30元就作为伙食费，结果仍然存不了什么钱，看来做了这个工作，有了资历后还得再找一个工资更高的工作了。

时间到了下午的五点五十分，林宝华就来了，张志辉见到他就笑道：“见到你真高兴啊。”

林宝华说：“是啊，你们快下班了嘛。”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交接过程，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张志辉没开出什么罚单，甚至于他根本就没动那罚单，所以交接十分简单，把罚单交到林宝华手里就可以了，然后和何富贵一起离开座位来到主任办公室隔间的员工休息室，等候其他员工到齐后一起下班。

张海潮和张志伟一起进来了，何富贵跟他们扬扬手。张志辉把昨天晚上拿的一串钥匙从裤带上解下来递给张海潮。张海潮把钥匙接过来后，也别在裤带上。张志辉对何富贵说：“等一下就轮到他整队了，明天是他到监控室和负责开收货部的门和商场的门，晚上也是他关门和整队，明天早上我们是六点十五之前要到现场。以后你也要学着喊口令，你会不会喊口令？”

“会，无非就是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齐，向左转，向右转等，读过书的人都懂。”

“但你喊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中气十足，这样才能显示威严。”

“这几天应该不会轮到我吧，我先看你们做嘛。”

“回去好好练习，最好是对着镜子练习，我刚开始时也是不大敢的，这还不是锻炼出来的？”

“你好歹当过兵，有那气氛，我们读中学时有几个会遵守口令的？体育教师喊口令，大家都还在那里说笑呢。对了，我们这里为什么喊口令就特别有效果，大家都挺遵守的嘛。”

“刚开始大家也是像一盘散沙，对口令无动于衷，喊过以后没什么反应，这叫没有组织纪律观念。其实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很简单嘛，主任就叫一个防损员拿着一本处罚单，看谁不遵从口令的指示，就把他的工号记下来，回过头来再扣分。谁跟钱有仇？再说遵守口令又不会死人，所以大家就从不习惯到习惯了。我们防损员从那时开始就有了处罚权，因为主任说她没那么多的眼睛监督员工做事，这点我特佩服我们的主任。”

“好歹也是个硕士生嘛，懂得当然要比我们多了。”

等了十几分钟后，主任秦海姬才进来，大家立刻集中起来，站成六排，何富贵仍然站在后面，这回张志辉站在他的左边，张志伟仍然站在第一位，尽管不大说话，但至少排队站在一起都站熟了；艾小光站在第一排第一位，喊口令的就是张海潮了，他喊得果然也是声音洪亮，然后就是报数，接下来是主任讲话，无非是大家辛苦了，为人民服务之类的客套话，最后就是排队出来到收货部。这场面真的很壮观，没见过这世面的顾客都好奇地看着这支整齐的队伍从他们面前经过，挡道的自动让开，小孩子傻傻地站在路中央也赶紧抱过来并呵呵地笑着。过了收货部的门，刷过考勤卡后，队伍就自动散开，换便服的换便服，回家的直接回家。何富贵刷卡后又想从收货部的门口进到商场里买东西，但看大家都没有一个从收货部进到商场里去买东西，就问张志辉：“我想从收货部的那个门进去买点东西，可以吗？怎么大家都没有那个意思？”

“谁都知道这样挺方便的，但是这是规定，不能从收货部进到商场买东西，否则就是开除，这是很严厉的。”

“昨天中午我直接回到商场里买东西回家，但愿没被谁发现。”

“你小子真幸运，不过也考虑到你刚来，不知道这个规矩，可能不会处罚到你，但会处罚到我，所以你做得很对，把这种事告诉我，下次就不能这样子，不然我会被罚一百元的。一百元也不是小钱！”

“是，那我要买东西该怎么办？”

“当然就是从收货部上去再绕道到前门进去了，嗯，你最好是换上平常的衣服，我们还有规定穿工作服是不能在商场内买东西的。七天之后你会分配到一个衣橱，到时你想到商场里买东西就要准备一套常服来换了。”

“那真的很麻烦。”

“是啊，我也觉得很麻烦，但赚钱的事从来就是麻烦的，这种事哪里有不麻烦的？看开点你就会觉得这麻烦麻得挺好的。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