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好单纯的词语，简单到完全可以让看到这个词的人一眼便理解它的意思。

但却又那样的沉重，沉重到我们除了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外，其余却一无所知。

圣人为什么要永生不死？我不知道，圣人又为什么会永生不灭？我不知道。圣人在这太古洪荒的时光中辗转轮回，到底是为了甚么呢？我仍是不知道。

说到底，人为什么而生，又为什么而活，最后又要为何而死，我都不明白，我曾今悟通过空间与时间的法则，猜透过世界构成的奥秘，知道黑洞如何诞生，又怎样毁灭，我也清楚的看透了这红尘俗世，人生百态，知道他们为何而执着迷茫，以及如何才可以得到幸福。

但我却终究无法知晓，自己到底是谁？

“水星辰，你是否已经稍微知道了呢？”

魔王对着病床上的柔弱少女问道。

“你之前说过，我是不是放弃了自己的道心？”水星辰缓缓道。“道心，那是守护软弱心灵的圣物，道心，乃是修炼的人所坚持走的属于自己的道路，那份无论经过多少岁月也不会淡化的心意，经历多少艰难险阻，重重磨难，生死离别也绝不会改变，那是修道中人追求天道永生不悔的证明！直至海枯石烂，天地的寿命都到达极限，这种精神也会永远流传在圣人的心中，这才是圣人灵魂永远不朽的原因，生生世世，无怨无悔……”

“但是我错了，你也错了。”水星辰忽然嘲笑般的长叹道。

“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圣人的道心都无可动摇，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无法让圣人的道心变化，那却是因为我太软弱了啊。”

水星辰的眼中闪耀着晶莹的光芒，那是泪么？

“正因为太过坚持自己的道心，导致我自己却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没有好好的注意到，这世界真正的模样……”

“在辉煌璀璨的文明下，忘记了人心的软弱……在无所不能的力量前，忽略了生命的意义……原本的我是绝不会逃避的不是么？绝不会躲到那样不堪的借口里。”

“甚么弱肉强食！甚么力量才是一切！甚么为了追求天道，追寻永生，身边一切皆要丢弃？！绝不可有半分怜悯善心？我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竟相信了这样荒谬的话语？又是从哪里开始，对这样的话语坚信不移的？真相明明是那样明显，说出这种话的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坚强，止是害怕着而已，为自身未来的命运担惊受怕，害怕着看清楚真正世界的残酷之后，自己会连心都失去，所以才会自欺欺人……”

“……这凡尘的人莫不是一样，连他们都知道，自己眼中所见到的世界，自己所相信着的世界，其实并不是世界真正的样子，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绝然无法完全相同的经历，人生观与价值观，朋友与亲人……你绝无法傲慢的认定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但大多数的仙佛却会将其忘记……？！”

“这种人怎么称的上仙？若连世界的真相都不敢去寻找的话？这种人又怎么找的到真正的天道？又如何凌驾于大命运之上，永生不死？”

水星辰微弱却清厉的声音在病房中回响着，一代魔法圣者在世俗的医院中，看不见的星空下，无声的质问着天道，质问着苍茫大地上的寥寥众生。

魔王沉默了好久。

“但是……人总要相信着甚么才可以活的下去的，不是么？”

他默默的道。

水星辰认真的看着他的脸。

“但是？但是你有真正相信着的事物么？如果你是真正相信着的话，那为什么仍时常觉得无法释怀？如果你确信你的信念是对的，为什么在看到别人做出违逆的举动时，心中却总有些慌乱？你寻找各种理由，你认定你的人生是天注定的命运，你认定你不这样就无法开辟出未来，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做你正在做的一切，但你心中的彷徨其实永远都不曾消失过不是么？”

水星辰的声音越来越低，比掉在地上绣花针的声音大不了多少，但清晰却犹自胜之。

“呐，在你的心中，你真的认为，生命止能如此不可么？”

绝对不是这样的罢。

魔王想道，生命自太古时代诞生与世以来，那长篇到诠释不尽的历史，早已用无数生命的代价来告诉过众生千万遍，一夜之间便毁与一旦的辉煌城池，残酷的战争与流血，荒唐的举动与暴走，杀人，谎言，恐惧，自相残杀，彷徨无助，酒醉中等待天明，在生老病死中挣扎，这些是人类的悲哀，但正如自己来的那时候水星辰所说的，那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证明，纵然人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孽，天道也不会阻拦，更不会援救，因为这是人类的“自由”，而正是如此，人类做出自由的选择，改变自己的命运，亦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根本没有人是被束缚着的，被绑住双眼，看不到黎明与黑夜的世界。

“你与我一样，理解了这简单的事情，但……这又与你的死有甚么关系呢？你又为什么一定无可避免的要迎接死亡啊？”

水星辰微微的笑了。

“死亡……看来你还没有完全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啊，呐，你可听说过，在这世界里，有一个名为主神的存在？”

魔王低沉的道：“啊……我知道。”

“主神将每个世界中最为彷徨的人们聚集起来，组成轮回小队，将他们放入残酷却真实的世界，让他们在那些世界中为生死而战，明明主神自己甚么好处也不会得到，还要给他们传授基因一族的知识和力量，你可知道是为了甚么？”

水星辰的问题让魔王沉默了。

“呐……其实你也知道的罢，到了我们这个修为的人，成为了圣人之后，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

水星辰淡淡的道。

“主神将他们放入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莫非你和我还察觉不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