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情劫。”

魔王对这个词丝毫不觉得陌生，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暧昧的劫数。

情劫，那是凡间男女之间的一种特殊感情，这种感情深藏与灵魂的深处，无论用甚么样的手段都无法完全断绝。

仙道中有忘情水，但忘掉的却是记忆，而不是情本身，纵然用极致的封印术封锁，亦止如铸坝阻洪，勉强镇压罢了。

回忆可以忘，情如何忘掉？

纵然是佛语之中的因果，却也对爱情的因缘无能为力，莫说因果变化，便是千年的轮回，千年的时光，亦抹不掉这生生世世爱，情这一字，最为神妙莫测，便是统领天下万物，无所不能的命运，无可违逆的宿命，亦斩不断那一丝飘零柔弱的红线，故红尘世间才有言，有情人，乃是天生的命运，是真正的命中注定！无可改变。

故而情劫一物，对于逆天而行到极致境界的仙佛，乃至大罗自在金身的圣人，皆是最为艰难的一劫。毕竟，谁又可以反抗自己的天命呢？

“那又如何？”

魔王站在亿万年不化的冰星上，绝对零度的寒冰在他步下碎开，发出玻璃般残酷的破碎声。他的眼睛看着手上那柄看不到的剑，轻蔑的往身后一挥。

“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失恋，这种事情，在这世界上，多的不胜枚举，理由亦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甚么有情人天注定？不过游戏人间一场梦，朝华白首，红颜白骨，我又怎会看不透？”

接着他从真空中再度消逝，在他的身后，整颗冰星轰的一声，如玻璃般变作尽尽碎片。

……但那之后很久，自己却也没有遇到那天道所示的情劫，反而终究厌倦了做为圣人的生活，把自身所有的力量封印在远古不知名的黑洞之中，便化为神魂，入了轮回，重新做回了凡人。

直至今日，与水星辰的再度相遇，他才想起当年那些片段的话语，但情劫本身，是给予圣人的劫数，若是渡不过，便要真正陨落，再入轮回，如今的自己，却已自愿放弃做为圣人的身份，做回了一介凡人，那这场情劫，本也应该失去其所有的意义才是。

应该是他多心了罢，一定是这样的。

魔王用绝对性的语气坚定的想道。

“……谁让你来到这种原始的星球，还不注意身体，做圣人做了太久，让你忘记了凡人躯体与圣人之身有着无法想象的差距了么？”

魔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的说道。水星辰眨了眨眼，化出一种撒娇似的委屈神情来望着他。

“我有怎样办法的说！突然间得了不治之症这种事情对凡人而言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说！我怎么知道前世的气运怎么没有给我留下来点儿……”

“你不是通晓太古时代至今天文数字形式的魔法么？趋凶避吉之类的简单魔法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罢，你之前可是毫不费力的使用了重力术来着。”

不为美貌所倾倒的魔王反击吐槽道。

水星辰的神情黯淡了下去。

“完全没用，命运的方向好像完全紊乱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但却看不透未来的走向选择，我接下来会变成怎样呢？我自己都不明白了，除非我可以取回封印的圣人之力，去到天道的尽头问个清楚……”

魔王大吃一惊。

“未来命运的方向出现紊乱了？这除非是天地大劫，无数个世界将要面临毁灭才会出现的征兆啊！这是怎么回事？天道的尽头明明甚么也没有提……”

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个致命的可能性已经真实的发生了，证明了这个不容反驳的事实。

那就是自身情劫的错乱！原本应该早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劫，直到转世之前也没有到来，天道的尽头绝不应该出这种荒谬的错误才是。

但若是出现了连天道都无法掌控的某种变化的话，那便可以解释了。

“……情劫？你也是最后一次，从天道的尽头接受到了这个信息？”

水星辰惊讶道。“这可真是有趣，我也听到了一模一样的消息，这意思完全是……我们俩之间在很久很久以前，应该做过一场情劫才是~”

她用明显有些遗憾的语气说出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魔王一边恼火的心想，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封闭住心灵让她察觉不到？一边冷冷的继续道。

“这不是甚么值得在意的事情罢，再说你身为圣人转世，纵然轮回上千次，深烙在灵魂中的记忆用多少忘情水也洗不掉的，对我等来说，不过是换了幅身体而已，说不定你出生的时候我还会去瞧上一眼。”

魔王装做毫不在意的说道。

“再说了，这个世界的不治之症，对你来说，有的是方法治愈的罢，心灵疗法，灵魂抽离，完全催眠，细胞再生，再不济也有魔药甚么的，你在这里感叹甚么呀？”

水星辰微微的笑了起来。“是么？……但你认为我这幅转世的身体可以承认几次魔法？”

魔王吃了一惊。道：“甚么意思？”

水星辰淡淡的道。“这幅身体是真正的凡人身体，身为魔的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身体内没有成为真正魔法师的潜力的人，虽然仍可以以某些特殊方式来修炼魔法，魔法的力量也不会比其他人差，但是那些魔法，有决定性的弱点，这些魔法，是绝对无法对自己使用的，如若不然，使用者便会被自身的力量所吞噬而消失……！”

“至于魔药？……在这个世界里哪里有那种植物，除非去外星球找，但以现在的魔力……要突破地心引力以及大气压都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穿越真空的限制……”

“那么，止有静候轮回的力量给予你新生的时候了么？”

魔王冷漠的道。

不料水星辰仍是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这一次我无法再轮回了，我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惟一确认的命运，天道的尽头在告诉我，我的灵魂到了真正灰飞烟灭的时候了，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再也没有水星辰的存在了……”

突然之间，她的声音截然而止，为魔王的咆哮声所打断。

“不可能！你不是圣人的转世么！圣人的灵魂，是千世不灭的啊！怎么会灰飞烟灭！纵然再厉害的仙人，也没有可能炼化的了的！”

但水星辰却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自然，绝没有丝毫的做作。

“那大约是我的执着终于放下了的缘故了罢。”

魔王静静的盯着她，水星辰也看着魔王，两个人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最后仍是他再度打破了久违的沉默。

“你……失去了你的道心了么？水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