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风雨侵衣 (上)
作者:?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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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春妮的背影缓慢没入黑暗,孟若虚没有去制止。而是长长叹口气,低头看着抱在怀里的展昭。他刚刚给他把脉,虽然解毒丹和自己的功力封住了毒气,暂时起到作用,可是没有解决根本。加上展昭肺脉有伤,解毒丹的功效则会更短。

没有想到,这个毒是这样霸道。如果在短时间里找不到中毒的解方,那么展昭还是难逃一死。思至到此,孟若虚心里一阵刀绞般疼痛

展昭毫无动静的躺在师父的怀里,微侧着脸,汗湿的额头上,贴着几缕细细短小的茬,越显得他脸色苍白。脸颊上五指指痕的边缘,有些红肿。看得出,那一巴掌的用力程度。

这是他第一次打展昭,却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后果。

孟若虚伸出手抚上那清晰地掌痕。一股酸涩之气猛的窜上来,让他的眼睛有些胀,“昭儿,昭儿……”孟若虚低低的叫着。“师父…一定…会治好你的。昭儿……”

心中有悔有恨,更是羞愧难言。如果,他的信任在坚定一些;如果,他不是那样徒余怒火,以至忘了防范;如果,他能够给展昭一点时间,哪怕听展昭说一句话,那么这样的事情也许就会避免,也就不会给那个怪物一个可趁之机伤了展昭。

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可对这个孩子的信任却为什么会这样薄弱呢?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能留给展昭,就这样急冲冲的定了他的罪……

现在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大错已然铸就,只能想想如何去补救了。可是,又到哪里去找这解毒方法。他甚至连伤了展昭的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都不清楚。

在那慌乱的时间里,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个东西所散出刻骨恨意,那一声惨嗥夹杂着让人颤抖的怨毒杀气。也许,就算是捉住那个所谓的“人”,恨意如此强烈的他,又怎么可能交出解药来呢?

怀里的展昭轻微动动,打断了孟若虚的自艾自怨,低下头见展昭眼睫不停抖动。心里略有放松连忙俯下身体,在耳边轻声叫道:“昭儿,昭儿。师父在这里。”“师…我…没有…事…师,师父,我……”展昭眼睛还未曾睁开,便微弱的说着。见展昭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人还未完全清醒,就记得先安慰自己。孟若虚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远远传来马蹄,终于让展昭彻底清醒。

“师父。”他低低的叫了一声,“是犀甲!”勉强想直起脊背。孟若虚没有办法,只有扶起他,“不要乱动,仔细自个。”

展昭没有出声点点头,心里乱成一团,更是疑惑犀甲的归来。

不多时,在凌晨微亮的光线里,春妮领着犀甲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展大人!”其中两个人一见展昭,争先跑了过来。正是先前离去的大成和大木。他二人一见展昭面色苍白,神情委顿被一位老人扶坐在地上,情知是伤了,有些迟疑的互相看看,身形凑凑,想要挡住背后的马匹。

“怎么一回事?”展昭问道。目光看看二人,又看向一脸惊喜的春妮,对她微微笑了笑。最后的注意力被马背上端坐的那个人吸引了过去。

马背上的人很瘦很高,凌乱脏污的衣衫,乱草般的枯,被胡乱抹到脑后。双颊憔悴深陷出高高的颧骨,可是,一双眼睛却不见一点疲意,光亮得甚至有点逼人。

与展昭对视片刻,才慢慢的抬手在马背上鞠了一礼,“可是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大人?”他问道,声音嘶哑,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喘息。

听到他的声音,展昭眉头皱了皱,回过头望望师父孟若虚,见师父对自己点点头又摇摇头。遂转头答道:“正是展某。”

来人淡淡一笑,又道:“清风送爽蓬絮飞,凤自点头御前梅。”

展昭心中一惊,接口道:“三离三聚龙旗黯,东京风行皆为展。”

来人又一拜,“展大人失礼了。请恕属下无状。”

孟若虚在展昭背后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满意。

展昭不以为忤,微点点头,“阁下是秦凤道的暗卫?有什么事?”

原来,展昭刚才跟他对的是暗卫的旗语。就和大成大木遇上此人说的那样,是认自家门自己人的暗语。衙役们是因为隶属开封府知道一些皮毛,可是展昭就不同了,来人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暗卫身份,寥寥两句不仅说明自己的品级,还指出了自己所属行政路区。暗卫一般是不用这种方法来表明自己身份的。这种对暗语的方法,多是有紧急事件。

展昭明白,因此顾不上别的,一上来便问有什么事,因怕那人疑惑,也点明来的路区,以示自己四品武官掌握的权利。

“不,我不是!”来人摇摇头,“我只是替他交给大人一件物品,请大人转呈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说着,举起一物,色泽深檀,大小一圆,手掌可握。

孟若虚不等展昭上前,飞身一跃,跟着掌心劲力一吐,便将此物拿在手里,却原来是小檩子组的榫卯二十四锁,有个名字叫做“莫奈何”,又叫“八仙球”。是由三八二十四根小檩子组成的一个圆。

孟若虚看了看,回身交给展昭。

那人说道:“属下乃是江州总捕金德,隶属江州县令曹正从。”声音低沉带着回想的迟缓,“约莫十几日前,县衙来了一人,说是曹县令的乡朋。与曹县令商谈了一日后,就叫了属下进去。”目光在展昭身上打了一个转,见他听得及其认真,丝毫不漏焦急神情。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消除了,不由暗暗赞叹,看来此人虽然年轻,行事却沉着稳和,对自己这种漫无边际的回话,没有一丝不耐。无怪乎曹县和那个暗卫指名要展昭前来,看来东京城风旗暗卫皆在此人之下,是有一定原因的。这样想着,口上叙述却一点不断,慢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江州县令曹正从出身翰林,与包拯同年进士,原是丞相王翰的得意门生。只是生性疏懒狂放,王翰不得已才将他外放。谁想,他出的京来竟然如鱼得水,即不想高升也不想回京,做个安逸县令,每任期一满,就变换辖地,决不留恋。借用公款四处游览,活的潇洒自在。

这一天,他接待了一个人,原本是秦风道上一个暗卫,就像金德说的那样,两人密谋了一天,才将这位捕头叫了进去。

金德进得门来,只看见两个人分东西相对而坐,默默无言。书案上清茶早已凉透,窗外的夕阳将室内涂上一层金黄色,一室静默。

良久,金德才见曹正从干涩一笑,说道:“你可真是个麻烦啊。”

那人也一笑,却平淡之中有种刚烈的感觉,“曹兄,岂止是麻烦。恐怕你我二人的性命就交代于此了。”

曹正从踌躇道:“卑职生死倒不曾在意,只是可怜我那妻儿老小,和这一队手足属下。”

那人看看一脸迷茫的金德,遂瞩目曹正从说道:“兄台可知我是怎样离开上京的?”

上京?听到这个名词,金德惊跳了一下,细细打量这个从辽国都城而来的不速之客,揣摩着他说的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语。

那人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兄台莫不是以为我梅八就是个凭空来的石头人么?我伏潜辽国一十二载,吃辽国饭娶辽国妻,有儿有女,也有一伙趣味相投的好兄弟。为了送我出城,不光是上京暗卫死个精光,连带着…….”说道这里,梅八的声音哑了一下,长长嘘口气,看着动容的曹正从和金德,脸上虽然笑着,可是目中隐隐有了泪光,“你们知道吗,那伙兄弟根本不知我是个什么货色。他们不明白那帮辽军密探为什么杀我,可是却毫不犹豫的豁上身家性命护我出城。我的女儿才三岁半,也知道不要连累我,和他哥哥一起与我分离……”随即吃吃笑着,但却有一行眼泪缓缓从脸颊上滑下,“两位,你们可知辽国对叛军家人的处罚么?”

“不要说了!”曹正从打断他,站起身来,整冠拂衣对着梅八深深一拜,“卑职愚昧,还望大人海涵。”

梅八侧身躲过,依然笑眯眯说道:“梅八乃不仁不义之人,如何当得你这一拜。辽国一路设卡,我不得已才转道吐蕃,由蜀入境,现在又要连累与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不,卑职荣幸之至!”曹正从正色道。两人相望,齐齐大笑起来。

随即二人将八仙球交给金德,也许是放心也许是情况太过恶劣而不忍多加嘱托,他们并没有和金德说什么。

只是让金德将此球交给展昭,由他转呈开封府尹包拯。

当晚,梅八死去。

为他装殓之时,看着他身上重重伤痕,谁也无法料知,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让他坚持着,如此创伤的这一路逃亡。

第二日,县衙遇袭。

袭击的人经验老道又手段毒辣,先是用毒药控制住县衙衙役,随后就是对曹正从残酷的施刑。由此可见,当日他们将八仙球交给金德的决定是正确的。

正因如此,金德才能从这帮人疏忽防范中脱逃出来,终于在江州边缘遇上展昭。

“我一路逃跑,只因那帮人有个厉害的角色,一路追踪与我。我吃了他的亏,实在是不敢往外逃了,就躲在此处。我想,这是江州必经之地,肯定能够遇上你们…..”金德说到这里,觉得舌干口燥,舔舔干裂的嘴唇,却又推开春妮好意递上来的水袋。

“谁追你?”孟若虚问道,回身看见展昭了悟的神情。

果然,“我听他自己称呼为冥河姥姥。他有只小狐狸,用这个东西来追我。我曾和那个畜生厮打了一顿,打断了它一条腿,所以这两天我还安稳些。”金德有点小得意的笑了起来,“当日曹县令倒是和属下说了一句,让包大人不要忘记他的外号。还请展大人一并转告。”随后艰难的翻下马来,对展昭又是一拜,“大人,属下告辞!”

沉浸在金德话语里的展昭听到此言,大吃一惊,“金德,你要往哪里去?”

“回江州啊!”金德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春妮喊了出来,“你还要回那里做什么?你回去,你回去……”

金德笑笑,不等回答。大成大木也急的阻拦,“金德,你同我们一起走吧。你身上有伤,得先找的大夫给你看看。”

展昭点点头也道:“金德,他们说的都对,你先和我们回去,一切从长计议。”

“不了!”金德回身看看雾气缭绕的江州城,“大人已知我命不长久……”

“你身上的毒伤,我爹爹是可以治的。”春妮又道,一脸希翼的补充,“我爹爹是玄衣客,什么毒伤他都是可以治疗的。”

金德摇摇头,见展昭走了几步似要拦住自己的去路,便解开褴褛的衣衫。“大人,不必费心了。我是不成的了。”

春妮一望之下,惊叫的退了开去,展昭也身形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原来,金德的肩背早烂的现出了森森白骨。

孟若虚也呆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他方才和展昭都听出金德话语气声带破,本是将死之音,没有想到金德早算死人了。

“那也不必非要回去呀!”春妮泪眼迷蒙的说道。

“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金德又笑笑,“你可知陷在这江州城里的,不仅有我的家人,还有我情同手足的袍泽,有亲切和煦的官长,还有视我为兄为弟的伙伴。虽不能够同生,但金德愿同他们同死。现职责已了,金德便可一偿心愿去了!”随即一拜倒地,大笑远去。

不一会,风里传来几句模糊的曲音,唱的竟然是“春暖花又开,妹妹采茶来……”的调子。

展昭僵立着,看着金德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孟若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到展昭背影在凌晨乳白色的迷雾里越站越直,拳头越攥越紧,有点不放心。咳了一声刚要说话,便见展昭呼的转过身体,“师父,我要回开封府!”话音未了,终于一行英雄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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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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