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涵义就是被需要
作者:一时聚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71

江南来接妮妮的时候,我对他说,要他好好安抚妮妮一下。江南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怜惜地拉着妮妮的手,眼里盛的满满的都是娇宠与疼爱,然后牵着她回去了。

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如骨在鲠,却又不能顺流而下。妮妮懂得挺身而出来保护我了,我是不是应该很欣慰?可是,她的矛头指向的却是小郑,她犹如凭空而降的小小女侠,雪亮的飞刀从小郑的耳边刷刷地飞过,让我看的煞是胆战心惊。

小郑依然管自己在起居间看账目,有一种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镇定态度。等他把账目全部看完,进来对我说:“账我都看了,除了草皮那一项,其他都没什么问题。没事我就回去了。”

虽然他神色沉静,语调安闲,就像刚才没事发生过一样。我还是不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说着,我捧了一杯热茶给他,然后道:“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别和妮妮一般见识,她还是个孩子。”

“不会的。”小郑接过茶,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我怎么可能会和妮妮计较?她才多大?不过,这个小人儿可真了得,”说到这里,他竟然也是赞叹惊讶的口吻“长大了真非池中之物,我们心心就不行了,就会吓的哭。”

“是啊。”听他这么说,我也释怀了不少,回答说:“像我这么没用的妈妈,怎么会生出她这么能干的女儿?连我自己都怀疑。还是心心的性格比较像我,一样那么没用。”

小郑笑笑没回答,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只听得他揭开盖碗喝铁观音时瓷器清脆的碰撞声,还有那观音的清香也兀自在空气里馥郁浓盛着。

“小郑,谢谢你。”我是真心地谢谢他,谢他为我做了那么多,谢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坚持做好他要做的一切。

“应该的。”说完这三个字,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两天,妮妮来了,我拉她到房里,温和地对她说:“妮妮,那天你对小郑叔叔说话太重了,知道吗?妈妈从来都不会管钱,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会管家,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小郑叔叔帮忙做的。像他这样的人,管理一个家就像管理一个公司一样,他有他的那一套方法。”

妮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又反过来看我的脚尖。看了半晌,我以为她没话可说了,也大概知道自己的态度过分了一点,没想到她却忽然说:“反正,那人没什么好的,比我爸爸差远了。”

一个女儿称赞自己的父亲,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总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就笑笑,随口问:“怎么?”

“我爸爸比他好看多啦,”妮妮说,她脸上蓦地沐浴着一层光辉,那是一种真心爱着自己的父亲,以父亲为荣的光辉“而且,我爸爸虽然不是出生什么名门望族,不过也差不离了,对心心也很好的。那什么小郑叔叔,算什么,管家婆似的……”

“妮妮!”我制止她往下说。

妮妮不听,径直地发表言论:“是的,他也就帮忙管管家,管管闲事,他还能做什么?英国有职业管家学校,里面出来的人,很有专业水准和职业道德的,不会对主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妮妮!”我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有点烦躁:“你到底懂不懂事?别以为你演讲比赛和数学竞赛得过奖,你就算懂事了。”

妮妮辫子一甩,正想说话,忽然看见小郑抱着心心走了进来,就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然后过去抱了心心,噔噔噔地走了出去。

傲慢与偏见。现在妮妮对小郑,大概用这5个字就可以形容殆尽了。

理智与情感。小郑对妮妮,或许只是脱不了这5个字的包围。不过,如今他所有的理智与情感叠加起来,都在告诉他,他不能和一个孩子认真计较与认真分辩些什么。

年轻的时候,仗着年轻,似乎是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的。妮妮的话,我想小郑刚刚进来也听见了,就像刀片一样,刮着人的心。

“对不起,”我抱歉地说:“妮妮这个年纪,好像就叫什么反叛期,对我有时候都没什么好话,你别介意。”

“不会。”小郑依然一如既往地淡淡地回答,然后微笑道:“妮妮跑的太快了,否则,我是想告诉她,那天我对她说的那句话,是很认真的。”

“什么?”我有点迷糊。

“就是那句,”他柔声提醒道:“无论你有没有钱,无论你漂不漂亮,我都会喜欢你。”

本来我是要打开柜子拿一个文件给他,这时候,我的手握住冰凉的仿古柜门把手,握了许久,几乎都要被我握热了。我忽然转过脸,对着小郑说道:“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

“这世上有的是好女人,你为什么不去喜欢她们呢?我还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不是和合法的丈夫生的……”

“行了,”他平静地打断道:“我并不是刚刚才认识你,我很明白。”

“你不明白,”我回答道:“有一点你肯定不明白,爱情应该是一种照亮生命的东西,当我和逸朗在一起的时候,我有这样被照亮的感觉,可是,”说到这里,我把心一横,我想我必须让他死心才好,所以顾自一路残忍地说了下去:“我对你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撒谎。”过了半晌,他坚定地吐出这样三个字:“你撒谎。”

“我知道你很自信,你在生活中,在工作中,都很自信的,可我告诉你,郑成瑜,爱情光凭单方的自信是不够的。”

“那天晚上。”他忽然提起了那天晚上,我和他都明白他说的是哪天晚上,那天晚上,已然是一个遥远飘渺的巫山碎梦。

“一次意外。”我平板着声音宣布道。

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小郑天天在我身边。有时候,在夜晚黄澄澄的灯光下,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看家用账目,我竟然也滋生出一些相濡以沫的心情。甚至,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因为老夫老妻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爱情的,维系的只是生活中的惯性与相处时的熟稔,我想,我和他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的此情此境。所以,我可以容忍他某些时候的独断专行和他那些微的男性的霸道。这些东西在旁人眼里大约是很看不过眼的,比如妮妮,可我却安之若素。

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有别的情愫了。即使有,那一点嫩绿的萌芽状态的绿叶,也早就让我径直地掐灭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有关逸朗。

关逸朗是一座大山,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在生活中看到那座山的边疆在微微起伏。

“那么,我到底算一个什么角色?”小郑苦笑道,很是自嘲:“你的管家?我可没进过专门的管家学校,论起资格来说不定还够不上当你的管家。”

“小郑……”

“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越来越不被需要了。对我来说,爱的涵义之一就是被需要,我渐渐觉得,自己不再被你需要了。”

“不是的。”我回答道:“我需要你。”

“你对我似乎只是事务性的需要,”小郑叹道:“这种需要是随时都可以找到另一个人来替代的。”

我想说并不是这样的。但是,刚刚我还告诉他,他并没有照耀过我的生命,刚刚我还告诉他,那天晚上只是一次意外。

我像一只瓶子,渐渐盖上了一只叫作缄默的盖子。

一星期后,老爷子一直要求彻底追查科西西群岛那个公司的事件,董事局正式开了董事会议。文洁若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倒也不怎么在乎了。她想,反正要死,不如洒脱一点。

在会议上,她若无其事地点上烟,环顾四周,心底充满了悲凉。她想,她娘家的这帮王八蛋,没一个靠得住的,平生,都是他们靠她,现在反过来,她想靠靠他们,那真的是在痴人说梦。

会议不冷不热地开着,等到了会议的gao潮,追查谁是主要责任人时,文洁若咳嗽一声,正想站起来说一句:***,现在才轮到我发言,文董我等了很久了。

没想到小郑却先她一步站起身,说了一句“主要责任人是我。”然后,他如瓶泄水,滔滔不绝,说自己当初看到二王子的那个公司前景好,背景又牢靠,所以,极力鼓动文董接这单生意,为此,他还伪造了计划书和数据报表,用欺骗的方式,让文董相信,和那个公司合作,是万无一失的。

“女人么,”说到这里,小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倜傥不羁的笑容:“总是容易被蛊惑的。文董虽然是个很谨慎的女人,但是她在我虚假数字与报表的蒙蔽之下,签了字。所以,实际上的主要责任人是我。”

“我现在,引咎辞职。”

文洁若其实什么都没听见,小郑前面说了一大堆,落入她的耳内,都是蜜蜂一般嗡嗡嗡的鸣叫声。她只听清了小郑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对她来说,如雷贯耳,惊天动地,她绝对明白那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渔阳战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文洁若的心一阵冷一阵热,几乎都要哆嗦了。因为惊诧过度,初始只有惊却没有喜,她默默地想:好啊,郑成瑜,“引咎辞职”,有你的,你真的是在为我“宛转娥眉马前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