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回
作者:一棵开花的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052

第一零六回

花自芳与鸳鸯的婚事办得很是热闹,虽然简单些,但是一应礼数俱全,未有半分简慢。不说来观礼吃酒的亲戚朋友们赞不绝口,便是贾家派来送嫁的婆子们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婚事定在了三月初八,珍珠是未出嫁女,也不好十分出头,只好帮着收拾屋宇,摆放陈设,拾掇些东西。孙氏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十分满足,面上虽带着疲态,但满面红光,走路都带风。

早两三日便有一众街坊邻里来帮忙,红事虽是琐杂,但各人口中都称喜道乐,十分热闹,倒也不觉忙乱了。花家房舍早在过年后就请了人来修缮过了,白墙黑瓦,十分整洁。鸳鸯的嫁妆在早两日就有人送来了。拔步床,落地柜,整套的圆桌椅,子孙桶,精致的雕花梳妆台,十二床新棉被,布料及四季衣裳装了好几大箱子。有些眼尖的妇人更看见一个酸梨木掐丝梳妆小箱子上了锁,这更让人浮想联翩。

街坊亲戚都是一般人家,即便略富裕些的,何曾见过新娘子这等齐整的嫁妆?妇人家口舌长,见了这般境况,俱都又羡又妒,言语中带出的话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的还是羡慕。剩下的便是对这即将到来的新嫁娘模样品性的好奇。于是一众三姑六婆便都来问孙氏珍珠等人。孙氏忙碌不堪,有点眼力的便不会纠缠她。新郎官害臊,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人家听说这新娘子从前和珍珠是在一处做丫头的,便都来问珍珠。倒把珍珠说得口干舌燥。索性一概推了,只道“待我嫂子过了门,不就知道了。如今我说什么样,大伙儿谁个会信呢?”

众人无法,只得罢了,但心里的好奇却愈发重了。

花家老家也来了人,孙大舅一家子都来了,薄薄的一分礼金,风一吹只怕就飘走了。也亏得他理直气壮地拿出来。孙氏也知他抠门的性子,只是大好的日子,也不好生是非说他,便由他去了。毕竟花家老爹早逝,如今外面没有男人做主,这娘舅如父,这外面理事的自然落在孙大舅身上了。如此忙了几日,诸事方慢慢妥当了。

好容易到了吉日,只见花家宅院翻整一新,披红挂彩,鞭炮入耳,好不热闹。

到新娘子入了门,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众人便起哄闹进了洞房。小户人家,也没甚大规矩,况又是新婚,花自芳推不过,便遂了众人的心意掀起了盖头。

只见盖头下的娇俏女子粉妆新饰,娇艳非常。乌黑的头发梳成着百合髻,正中挽着展翅金凤衔珠钗,两侧簪着一对金镶红玛瑙蝴蝶簪子,身上穿着大红绣龙凤呈祥对襟长袄儿,下系着同色绣万字不到头如意纹石榴裙,露出脚上穿的大红鸳鸯戏水绣花鞋。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放在膝盖上的纤白修长的手上一对玛瑙镯子纹丝不动。

众人见了,俱都赞叹不已。这花家的风水是咋整的?这闺女长得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这儿子娶进个媳妇来,也是个顶呱呱的。虽说新娘子害臊,低着头一言不发,任人调侃,但举止间可见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不说模样,单论那气度,行事的做派又大方又体面,真真把众人给看傻了去。不说的话,谁信她曾是个丫头,便说是个小姐也不会有人怀疑。怪道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聘小家女。

众人一行看,一行议论,又见珍珠在旁,帮着新娘子免得众人调侃,两个俏生生的女儿,映着晕红的灯光,越发好看。惹得众人越发赞叹不已,又有不少人在暗暗打探珍珠的事,却被告知珍珠的婚事已大概定了,俱都十分惋惜。

花自芳乐得傻乎乎的,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分滑稽。珍珠暗地里好笑。

众人闹过洞房,戏过新婚夫妇,被孙氏劝了出去。这里洞房花烛,枕翻红浪,自然十分甜蜜。

次日起来,花自芳带了媳妇来与孙氏奉了茶,孙氏见鸳鸯面带羞色,但落落大方,不是那等扭捏小气的,且她又是儿子中意的,女儿珍珠又和她要好,心中便先满意了三分,也不为难她,接过鸳鸯敬的茶痛快喝了一口,又送上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鸳鸯原先还惴惴,此时见孙氏满面笑容,和蔼可亲,心中方放了心,恭恭敬敬接过,而后又奉上自己亲做的一双鞋。孙氏接过看了,只见针脚细腻匀称,花样颜色也是自己喜欢的,显是下了功夫的。便知道是女儿漏的底,这大小也就不用试了,肯定合适的。又看儿子身上也是一身新衣,十分合贴,应是儿媳的手艺了,心中更加高兴,笑道:“好好好,快起来!”

花自芳忙扶了她起来,夫妻两个退至一旁,鸳鸯又送上给珍珠的礼物,是一套浅粉色绣折枝玉兰花镶明紫宽边对襟长衫,并一条秋香色石榴长裙。珍珠忙接过了,含笑福了福身子,唤道:“嫂子好。”鸳鸯面上微红,忙扶住她,也回了一礼,道:“小姑。”

孙氏花自芳看她二人这样,都笑了。珍珠只抿着嘴笑,上来拉着鸳鸯笑道:“好嫂子,我往日说的可对?你终究还是成了我们家的人了。”

鸳鸯含羞看她一眼,只低着头不说话,手却拉着珍珠。

花自芳与孙氏在旁看见,心中越发欢喜。珍珠便歪着头笑看着花自芳道:“哥哥,你该怎么谢我这个媒人?”

花自芳笑道:“你要什么,但凡我有的,只管拿去就是了。”

珍珠捂着嘴笑个不住,道:“哥哥好大方,嫂子你说是不是?”

花自芳与鸳鸯对视一眼,面上红晕一片,皆低了头。孙氏见儿子媳妇这样,忙笑道:“你这丫头,枉你哥哥平日那样疼你,竟还邀功起来了?”

珍珠便抓着孙氏的袖子摇晃道:“娘亲偏心,嫂嫂来了,就不疼我了。”

花自芳笑道:“好贫嘴的丫头,咱们家娘最疼的就是你,只怕我还不及你的一半呢,还说娘偏心呢!若说偏心,娘只偏心你呢!”

珍珠面上一红,道:“我不过说着玩的,哥哥也当真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

孙氏道:“好了好了,先别顾着说话,咱们先用饭吧!”

众人忙答应着,一起到了小饭厅。早饭是鸳鸯和珍珠做的,鸳鸯在贾家这么多年,虽说是个全才的丫头,但是做饭这一项还真是一窍都不通的。但这新妇入门,总不好让婆母做饭,鸳鸯临嫁前虽也在家学了些,但做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未免婆母不喜,鸳鸯便一早起来,托了珍珠帮忙,花自芳心疼媳妇,兄妹两一起帮忙,总算做了一顿像样的早饭来。

一时众人落座,鸳鸯便盛了粥,端与孙氏,花自芳与珍珠,自己却站在一旁端菜捧箸,道:“母亲请用。”孙氏不明,奇道:“你不坐下吃饭还站着做什么?”

珍珠笑道:“这是贾家的规矩,婆婆小姑子吃饭,做媳妇的要在一旁伺候呢!”

孙氏听了,“哎哟”了一声,蹙眉道:“这是什么规矩,婆婆吃饭媳妇站着,一家子人岂不是生生的隔阂起来了?什么破规矩,好没意思!”又拉了鸳鸯坐下,道:“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我可不懂,咱们小户人家,一顿饭还分成两顿吃,饭都不香了。咱们不学他们!坐下,咱们一起吃。”

鸳鸯还有些犹豫,但花自芳和珍珠都劝,鸳鸯方坐下了。众人起箸吃饭。早饭是粥与馒头,还有烫青菜,和炒萝卜。昨儿的喜宴虽然酒菜十足,也剩了不少,但是大部分都被来帮忙的婆娘们倒回家去了,这是乡下的旧例。如今家里虽有几样剩的肉菜,但这大清早的,也不合胃口,便罢了。粥和馒头倒也还好,那青菜却是黄了,萝卜片厚薄不均,甚至有些焦。孙氏三人俱都很给面子,一声不言得吃了,尤其是花自芳,吃得更是津津有味,鸳鸯却是羞得没法儿,自己的手艺实在是太……

倒是孙氏见她羞得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反倒笑道:“你初来乍到,手难免不顺,等慢慢熟了就好了。等这两日闲了,我教你两样他们爱吃的菜。”

珍珠也笑道:“娘的手艺可好着呢,嫂子跟着娘学几手,咱们日后可有口福了。”

花自芳也忙称是。鸳鸯方才慢慢缓过来。

而后收拾好碗筷,孙氏便带着儿女媳妇一起收拾各样物品,堂屋、新房及院子里各处的摆设物件,俱都收拾好了,该洗的洗,该还的还,这一日便过去了。

到了次日,孙氏便带了鸳鸯到各家邻居院中去送喜蛋喜果等物。一众邻里婆娘们虽有不少长舌的,但看这新妇上门,又兼吃人嘴软,倒也没有为难。人人喜气洋洋,俱都夸新媳妇好的,倒也十分欢喜。

到了第三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了。花自芳租了一辆车,新婚夫妻两个收拾齐整了,带了回门礼,便往鸳鸯娘家去。孙氏和珍珠自是在家等着,直到日落时分才见人回来。

待洗漱了,一家子吃饭,说起今日回门的事,珍珠便问嫂子在家可好?鸳鸯只笑说好,孙氏倒也罢了,只是珍珠看她脸上似有些不自在,心中边明白。趁用过晚饭,帮着她整理时,问道:“可是回家你哥哥嫂子又给你气受了?”

鸳鸯道:“没有的事。”

珍珠道:“你连我也瞒着么?不是我说,你那哥哥嫂子是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么?你受了气,别憋在心里,和我说说,也好排解排解。”

鸳鸯道:“今儿回去,我哥哥嫂子倒还好,反正我嫁出去了,也不干他们什么事了,不过是言语上刻薄些罢了。以前更难听的还有呢,况你哥哥头一次上门,总不好太过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只是……”

珍珠奇道:“怎么了?”

鸳鸯苦笑道:“我在家也没呆多久,老太太今天知道我回门,便打发人来叫我过去见见。”

珍珠“咦”了一声,道:“莫不是在老太太那里遇上什么不痛快了?”

鸳鸯叹了口气,慢慢说起来。

原来鸳鸯回了娘家,他哥哥金文翔和她嫂子倒将面子上的礼数做得挺全的,只是鸳鸯早已看透了兄嫂的本性,花自芳也不是傻子,自是能分辨别人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当然看出她兄嫂不过是淡淡的面子情谊罢了。故送上了回门礼后,见金家夫妻两个顿时面上好看了许多,花自芳心中便越发明了了。这还是亲兄妹呢!见钱眼开,薄情寡义!只是到底不能失礼,下了妻子的面子,他便依旧温文而待,金文翔夫妻两个也是有些糊涂的,哪里辨得清白?倒也糊涂混过去了。

正要上第二盏茶的时候,便见外面一个婆子来了,金文翔一听,正是贾母房里的一个婆子,忙迎了上去,却是贾母听说鸳鸯回门,便要请鸳鸯过去说说话。金文翔如何敢不依,忙笑道:“到底老太太待妹妹不同,这一回家还没坐热呢,就来请你过去了。妹妹快过去吧,也省得老太太久等。妹婿就在我这里等着就是了。”

那婆子正觑着眼睛打量花自芳呢,听了这话笑道:“这很不必,老太太说了,请新姑爷也过去呢!”

鸳鸯忙道:“这如何使得,他一个外男,到了那里,若是冲撞了奶奶姑娘们,可怎么好?”

那婆子笑道:“鸳鸯姑娘放心……哎哟,如今该叫花嫂子了,我来的时候,老太太就传了话下去,叫丫头媳妇们都回避了。姑娘们今儿请了安,也早早的回去了。老太太这是惦记着你呢,想亲自见见你家姑爷。”

鸳鸯听了,心中不由感动,忙道:“那就劳烦妈妈了。”

那婆子忙道:“不劳烦,不劳烦。”

于是便领了花自芳与鸳鸯两个,往府里去。金文翔夫妻俩个直送到小门口,方才回去。

金家的屋子在贾府后面一片专供下人内眷居住的房子里,有一扇小门直通内院。

三人一路走来,果然未见什么人,花自芳虽然是头一次进来,但是一眼也不敢乱看,那婆子看在眼里,倒觉十分满意,暗道果然是个懂规矩的,不是那等轻浮的人,长地也周正。这鸳鸯嫁了他,可比给了大老爷有福多了。

一时到了贾母上房,果然上下不见一个年轻的丫头,只有几个年老的婆子守着。

进了正房,贾母端坐在上方,花自芳与鸳鸯先与贾母磕了头,贾母受了礼,令婆子给了两匹尺头,两个荷包,两对戒指。而后便叫鸳鸯起来,拉了在旁坐了,又细细打量,见鸳鸯已梳起了妇人发髻,上穿着大红绣牡丹穿花对襟长袄儿,下系着秋香色遍地洒金裙,面上犹带着少女的羞涩,却又添了几分少妇的韵味,不由含笑点点头,道:“好,几日不见,倒出落地越发好了。”又看花自芳长身玉立,虽不及宝玉面容秀美,但自有一股常人没有的俊秀温文,入得室来,不卑不亢,不见轻浮之色。贾母心中便十分满意,之前凤姐虽也夸赞过他,但到底未曾亲眼见过,心中不放心。如今见了,贾母人老成精,一看便知道人的脾性,又见鸳鸯含羞带怯,自然明白她过得如何,心中越发满意了三分。问了花自芳几句,见他谈吐有致,彬彬有礼,心中越发喜欢,但到底不好细说,便叫人带了他去金文翔家。自己留了鸳鸯说些话。

待人出去了,贾母方道:“他待你如何?”虽然心里明白,但这话还是要问的。

鸳鸯面上一红,低头嗫喏道:“很好。”

贾母方笑道:“好好好!”此时屋内无人,便从案上搁置的一个紫檀木雕花小匣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道:“这个你收着。”

鸳鸯奇道:“老太太方才不是赏了么?”

贾母道:“方才是给你们夫妻两个的,这个是我单给你的。”

鸳鸯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张银票子。鸳鸯虽不识字,但是在贾母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这银票子还是认得的,数字也是知道的,而手上这张上面写的竟是五百两!

鸳鸯一惊,忙道:“这如何使得?”忙推回给贾母道,“出去前,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赏了我不少了,怎么还能再要的?”

贾母笑道:“就知道你这孩子老实。原来赏你的银子能有多少?我想着你是嫁到寻常人家去的,带的多了,倒不好。况且,这府里的人多的是心眼儿,我本想早就给你的,但想着要是给了你,倒让你扎了别人的眼了。日后指不定有人为着这点子钱来巴着你呢!你伺候了我这么些年,和我亲孙女也不差什么了。如今仓促就把你嫁了出去,倒让我心里不自在。好在你嫁的人家的不错。这姓花的小子看着也是个老实会疼人的,模样儿也不错,你嫁了他也不算委屈了。这五百两银子你自己收着,别和人说,日后有了难处,也能度难关不是?”

鸳鸯心中感动,落下泪来,道:“我哪里当得起老太太这样厚待?”

贾母笑道:“傻丫头,我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这府里的事啊,我都知道,只是我老了,没心思理论罢了。这几年,你伺候了我,让我省了多少事儿?如今我赏你一点子银子,又怎么了?这是你应得的,快收着吧!虽是小户人家,这女儿家嫁过去,也该多些嫁妆银子,这样才有底气不是?听我的话,收着吧!”

鸳鸯听了,况素知贾母说一不二,这银子既已拿出,便断没有收回的理,况她私房丰厚,这五百两于她们是天价,但于贾母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便也不推辞,收好了,放在贴身的荷包里。

又说了两句话,却听外面婆子说道:“琏二奶奶和宝二爷来了。”

鸳鸯忙站起身来,果见凤姐儿和宝玉进来了,先与贾母行了礼。待见了鸳鸯,宝玉先喜道:“好姐姐,她们说你嫁了人出去了,再不回来了,我只不信,今儿果然回来了!”说着就要上去拉鸳鸯的手,还好鸳鸯眼明手快退了一旁。宝玉惊得张大了眼,泫然欲泣道:“好姐姐,怎么你不理我呢?”

鸳鸯拢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了攥帕子,福身行了一礼,低着头道:“给二爷请安。”

贾母见了,忙道:“宝玉,不许胡闹,鸳鸯已经嫁了人,不是这府里的人了。今儿来这里不过是回门来,我叫了来说说话罢了。你若再这样,我可恼了。”

宝玉这时才看清鸳鸯头上梳的妇人发髻,当下脸上失落,喃喃道:“你这么个清清白白的人,怎么也走了这路上去了?我不过病了一场,怎么大伙儿都变了呢?大家都散了,只剩了我一个,有什么趣儿?”

鸳鸯脸上一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低了头不说话。

贾母也脸上不大好看,道:“宝玉,你又胡说什么呢?仔细叫你老子捶你!”

无论什么时候,贾政都是贾宝玉的克星。果然这话一出,宝玉便老实了,只是一张嘴嘟的老高。

凤姐儿忙劝和道:“老祖宗,这宝兄弟还小呢,哪里知道这个?不过是想着姑娘们都出去了,觉得冷清了吧!”

贾母如何不知道孙子脾气,只是心里虽恼,但见到宝玉可怜的模样,便不由心软了,搂了宝玉道:“好孩子,你若嫌冷清了,就把你姐妹们都叫来,一处热闹说笑如何?鸳鸯已经嫁了人了,有自己的家了,不能在这里伺候了。”

宝玉道:“嫁了人就不能大家在一处了么?那就不要让她嫁人不就得了?”

贾母与凤姐儿哭笑不得,这宝玉自这次病好了之后,较之从前,越发痴了,时不时闹得人头疼。只是贾母和王夫人心疼,谁敢和他直说?便只哄得他越发乖僻了。

果然贾母便哄他道:“好好好,不嫁了,都不嫁了。”又使个眼色给凤姐儿。

凤姐儿乖觉,忙笑道:“宝兄弟,你前两日不说园子里的笑花开得好吗?咱们今儿午膳就摆在那里如何?”

宝玉早忘了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欢喜道:“好的很,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来,还有把姨妈和宝姐姐都请来,大家一处更热闹。”

贾母脸上微变,淡淡笑道:“宝玉想姨妈了,这一顿饭还惦记着。”

宝玉笑道:“姨妈待我比待大哥哥还好呢,宝姐姐也很好,昨儿晚膳后过来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我还送了她一盒我自己制的胭脂,宝姐姐还说比那市卖的好得多呢!凤姐姐,可别忘了请她哦!”

贾母脸上沉沉的,却是一句也无。

凤姐觑一眼她的神色,只做不知,笑对宝玉道:“知道了,忘了谁,也忘不了她们呀!你就放心吧!”

宝玉方才放了心,安安静静地吃了茶,便拉着琥珀要去玩。贾母拗他不过,只得由他去了。

鸳鸯在旁见了,心中叹息,这薛家看来越发上来了。只是看看宝玉那模样,鸳鸯心中很奇怪,那个端庄稳重的宝姑娘,怎么就看上这“宝”“二”爷了呢?

而后鸳鸯便告辞退出来。贾母原来想留饭的,但此时看来不合适了。毕竟贾母这里不是她的娘家,便回了金文翔那里。金文翔再不想,也不能失了礼数,让婆娘在家置办了一桌子的酒菜,一家人吃过了,又叙些闲话,见天色不早了,夫妻两个方告辞回来了。

珍珠听了鸳鸯的话,不由叹道:“听着这宝二爷竟是越发病得厉害了,老太太怎么也不请人看看。”

鸳鸯道:“他这模样,说病也不是病,不痛不痒的,看着好好的,只是说话行事有些乖僻,况他从小儿就这样的,如今不过更厉害些就是了。便是请了太医来瞧了,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珍珠摇头道:“我看这样不妥,我伺候了他这么几年,多少也知道他的脾气,这样下去,只怕酿出大货来呢!”

鸳鸯唬了一跳,道:“这话怎么说?”贾母待她有恩,若真是如此,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珍珠沉吟道:“我也说不上来,只这么觉得罢了。”

鸳鸯方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不过是你胡思乱想,我还险些当真了。”

珍珠本不愿多说宝玉的事,此时便趁势笑道:“是呢,我哄你玩呢!”

姑嫂两个说了回闲话,又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各自歇息去了。

这鸳鸯在夫家的生活就算开始了。

孙氏本不是个难应付的。虽说待鸳鸯不似待珍珠那般亲如母女,但也从未大声喝斥过她一句,活有意挑剔什么。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但凡有珍珠的,也定会有鸳鸯的。如此已是难得了的。而那鸳鸯又是从小儿伺候了贾府里地位最高也最挑剔的老太太的,那伺候人、揣摩心思的本事也是顶尖的。如今她拿出了十分的劲儿来孝顺孙氏,孙氏哪里还有话说?况鸳鸯本身又勤快,性子又柔顺,平日里左邻右舍都十分赞赏。花自芳在家时,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若花自芳不在家,不是服侍孙氏,便是陪了珍珠说话,不然便是在房里做针线,从不自己出门一步。便是出了门要买个绣线针黹什么的,也是孙氏陪了去,不多行不步,不多说一句。如此,孙氏对她越发满意了。一家子人真真和和乐乐,此是后话了。

而随着花自芳婚事的结束,珍珠的婚事也摆上了日程。

和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里,请了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诸事不顺,文思断竭,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