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情刀意剑白罗扇
作者:听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484

“大人,听了刚才三位证人的陈述后,都可以证明当晚林仁豪确实去过二十四桥,很明显地,林仁豪是借酒壮胆,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孙家的小婢秋菊一个人走在阴暗的路上,于是起了色心,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趁秋菊走到二十四桥时奸杀了她,谁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被这三位证人所瞧见,加上,事后大人也在他家里的卧房中找到秋菊当晚所穿但后来不亦而飞的红色肚兜,所以学生可以肯定,这起奸杀案的凶手正是林仁豪,恳请大人明察秋毫,将他绳之以法、严加惩治、以张我大清法纪,并告死者在天之灵。”一位二十好几的状师,左手持一白扇,好整以暇的面前对坐在堂上的青天大老爷,朗声说道。

唐镜文,广东人,现年28岁,状师排行榜上排名第九十名,是近几年来被公认江南之中最有潜力的后起之秀,在青竹学院毕业后短短三年之间,己进入排行榜上百名之内,擅长感情攻击,简言之,就是可以利用各种人们感情间的矛盾,取得对自己有利的部分,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都可以轻易巧妙的利用,一手白扇在握,人称“情刀意剑白罗扇”,而他这次正是受孙、赵二家的重金礼聘,为这起奸杀案担任状师,而他刚刚将堂上所传的证人供词和证物综合利害,请求县太爷对犯人林仁豪处以刑罚。

“林仁豪!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县太爷在听完唐镜文的分析后,早已深信犯人就是跪在堂前的林仁豪,己准备结束这场审判,宣告判决。

“大人!小民真得没做…相信我…我是冤枉的…爹!救救孩儿啊!”跪在堂前的林仁豪,在县太爷话一出口后大声喊冤,无奈,在所有事实和证据都对他不利的情形下,加上他本身无法举出任何有利的事证,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他说的话,而他自己也知道如果等县太爷将最后判决宣布出来时,就是死路一条,他赶紧的爬到他爹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希望爹可以救救他。

“林老…事实俱在,我也知道林仁豪是你们林家唯一的血脉,但你想想,躺在这里的秋菊虽然只是我孙府的一名小婢,可人家也是她家父母的心甘宝贝,就这样被你儿子给糟蹋,你看看…她父母就站在那里…己经七老八十了,还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叫他们情何以堪啊!

你们林家在扬州可说的上是积善之家,相信在场之人没有人会否认曾经受过你们的恩惠,但就是这样,为了保住你们林家的德誉善名,为了不要让林丘心老前辈死后还要蒙羞,就让你这丧尽天良的儿子接受大清法律的制裁吧!你就不要再护着他。”一位四十来岁顶上无毛、身材肥胖的中年老正是孙百翔,他现在声泪俱下地一会指着地上死尸,一会指着站在秋菊尸体旁年迈的父母,跟林老爷子泣声道,这与平常总是堆起脸上二团肥肉笑脸迎人,十足笑面虎的他简真是天壤之别。

“孙老说的没错,哪里个人不是他父母的心头肉、掌心珠,我们都知道你舍不得,但也请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今天你家的菲儿…咳!我是假设…要是菲儿发生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你就叫你儿子快招了吧,看在我们三家昔日的情谊上,我跟孙老定向县太爷求情,请他判个“秋后斩”而非斩立决,好让你们一家人还有时间聚聚,也对死者和她的家属也有个交待。”一位身穿黑色武士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接在孙百翔话后说道,他就是赵家现任家主赵彭海,而他也真不亏是全国三大镖局之一的赵家镖局的领导人,光是说话之中,就透露出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势。

但一位说起话总是直来直往的武夫和一个三句不离本行总是满口利益的奸商,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句句捍动人心,只要看看在一旁正用满意和激赏的双眼,望着孙百翔和赵彭海的唐镜文,就不难想象这是他一手安排的杰作,而且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情刀意剑”。

果然,原本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荒唐事的林老爷,但在经过一连串的审判过程所造成的身心疲惫,和各种证据指证历历情况下,终被唐镜文捕捉到心灵的那一点空隙,于是马上使个眼神给孙百翔和赵彭海,这二个老狐狸哪里还不知机,二人很快地一搭一合的把昨天晚上唐镜文所给的文章,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而孙百翔更是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一边声泪俱下一边念着默记的字句,唐镜文对这二个人竟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更是满心欢喜。

“你这畜牲啊…”林老爷终于掉入唐镜文安排好的陷阱之下,悲痛地一脚把林仁豪踹开,激动着怒骂道。

“好!那本官在此宣判,林仁豪奸杀孙家小婢秋菊一案,判处…”县太爷看到林老爷怒气之下一脚踢开林仁豪时,心中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因为毕竟赵、孙、林三家在扬州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望族,得罪哪里一个,对自己以后在为官的路途上,总是会有障碍,现在林老爷的表现摆明了不再力保他的儿子,于是他想趁此机会,快点将案子了结,谁知才刚要宣判,天外飞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他的话语。

“嘴下留情!”身着粗布破衣的中年人,挤过重重人墙跑进了大堂。

“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拖下去扙打五十大板!”县太爷对这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本来还以为又是哪里个达官贵族到来,没想到居然是个死老百姓出来打断他的话,这让他气得命令站在两旁的衙役将他拖出去施行杖刑。

“等等…大人,小民只是被人命来先行通报,真正叫停的是在后面的人。”那位中年人被县太爷突然的吆喝吓得跪在地上连忙的解释道。

就在他解释的同时,走进二位女子,这二位正是刚刚被林老爷吩咐下去,寻找沈校长派来之人的林夫人和林诗菲,当林老爷看到夫人和女儿时,犹如捉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忙的冲了过去说道:“夫人找到人了吗?”。

看到自己的老爷如此焦急,林夫人也很快地答道,不过却是面带愁容:“老爷…人是找到了,但是…有些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林老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道。

这时堂外又传来阵阵叫骂声,惹得县太爷气得命衙役出去把闹事者带进来,他已决定要杀鸡儆猴,以正衙门威严,就在命令刚出时,就见到二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在破口大骂。

“放我下来,你们这群王八蛋,你们凭什么把我架住…”被二名身材魁武的壮汉悬空架在半空的童昂星,奋力的扭动身体怒吼道。

“老爷…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林夫人低着头指着正在发彪的童昂星向他家老爷说道。

林老爷看到这位他日昐夜昐的救星,正被人架着破口大骂,他虽不知自己夫人和这位沈校长派来之人发生了什么事,可从自己夫人的表现,也猜得出来这位救星之所以为有如此举动是因为他夫人和女儿所为,虽然还不知为什么夫人和菲菲这么对待他,可情况不容得他细想,吓得他连忙叫那二位壮汉放开这位可能救他儿子一命的救星,并且拱起手向他做揖道歉道:“这位公子,老夫在此向你深深的道歉,请原谅内人和小女对你的无礼。”。

“哼!”本来准备发彪问候他祖宗的童昂星,看到这位自称是林家老爷之人谦谦有礼并低声下气的对他这毛头小子道歉,一股怨气就这么狠狠地吞入肚内,但仍不太和气地向他说道:“看在你的面子就算了,可是以后再敢如此对我,小心我告你们绑人行凶!”。

童昂星说完话后,再瞪了刚才架他进来的二位大汉一眼,便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看到眼前可以救他儿子一命之人,转身就要离开,林老爷急忙地三步并二步抢上前阻挡他离开之路,低声温和说道:“刚才定是内人和小女跟公子产生了误会,待老夫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的询问她们,来日在正式上门向公子陪不是,现在还请公子暂缓怒气,先为小儿平反冤屈要紧。”。

本来还想惩治这咆哮公堂之人的县太爷,这下不仅不敢乱动,更是面带笑脸,微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林老爷你所聘请的状师,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呀。”。

别以为县太爷会如此心胸开阔,他之所以不敢治这咆哮之人咆哮公堂之罪,最主要还是看在他身上那件青色儒袍的面子上,要知道这件衣服就代表了青竹学院,要是没有充分的理有就随便订罪,等于是跟整个官场中的状师为敌,他们如在去皇上那里告一个“有辱斯文”之罪,这可不得了,况且能进学院得都是已经考取秀才之人,如果没有先拔掉他秀才的头衔,根据大清法律,也无法将他在堂审罪,但要取掉一个人的秀才之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利害权衡之下,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适才自己所发的命令,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看出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们口中所称青竹学院的学生。

“平冤!等等…我是原谅你夫人对我的无礼,但我可没答应要为你儿子打官司,况且我…”听到县太爷和林家老爷的话,童昂星差点昏倒,什么状师,什么为他儿子打官司,脑子顿时化成一片空白,连忙否认。

“嗯!没想到青竹学院在我毕业之后变得如此每况愈下,居然连这种胆子生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也敢派出来,真是令人觉得可悲,你既然不想为林老爷打这场官司,生为学长的我就念在我们系出同门的份上,不拔掉你的青竹标志,你快滚回去学院!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出乎众人的意料,从林夫人和林诗菲进入衙门时就一直在旁边冷眼静观的唐镜文,此时居然从他的口中冒出这么充满挑衅的话语。

就连孙百翔和赵彭海这二个老狐狸也跌破眼镜,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突然鬼上身,因为从整个局面看来,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刚刚出现的小状师和林老爷间似乎发生点小冲突和误会,使得眼前的小状师不愿意为林仁豪诉讼,正常来说,他们只要静静地隔山观虎斗就行,何必淌这趟浑水,可唐镜文内心的计较,岂是他们能猜透。

其实这次白罗扇唐镜文之所以答应接下这场官司,除了孙、赵二家事前己经先包了一份大礼给他,并且允诺事成之后将再重重答谢他外,最主要是他想藉着这场官司,再让自己的名声再往上提升,幸运地话,说不一定排名又可以向上爬升,当时他认为赵、孙、林三家在扬州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前面二家都可以请到自己为他们打这场官司,那林家请的状师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说不一定也是同在排行榜内的人物,所以可以说满心期待。

谁知道从官司开打后,一直就没有看到林家所聘请的状师,起初还以为这是对方为了使自己轻敌所制造出的假象,可一直到刚才他为这案件做完最后总结时,才知到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因为林家根本没有请任何状师,这让他心理很不是滋味,现在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从他和林老爷的口中得知他就是这次为林仁豪伸辩的状师,看着他还穿着青竹学院的儒袍,这可让唐镜文感谢老天还算待他不薄,在案件即将终结时掉下这份大礼,本来他打算先在一旁仔细观查对方的实力和整体情况,但这可口的猎物却要跑走,虽说打赢他得到的名声并不会太多,但总比做白工好,于是出言相激。

情刀意剑的称号果真非浪得虚名,短短的二、三句话己经包涵了无数心计,首先是明讽学院教学的差劲才会派出这个无胆之人,来激怒童昂星,暗地里一招以退为进,先在表面上展现学长的宽宏大肚不与这学弟一般见识,但背地里却种下了一颗种子,暗示两人身分的差距,使得童昂星待会要是真如他愿为林家伸冤,在辩论的过程中也会产生一种技不如人的想法,这招看似冲动无理,但却隐藏别人所无法得知的深意。

“是谁嘴巴吃了榴梿,还是几天没刷牙,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臭…大叔那个臭嘴之人是不是你啊!”童昂星果真被激怒,转身回头顺着声音看到一位手持白扇、身穿淡蓝色儒袍、头带一顶小圆帽,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胸口扇着的青年人,那样子让他说不出来地厌恶,于是反讽了回去。

“这位小兄弟你误会了,我绝对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跟一个缩头乌龟、跨下没卵之人说话,莫非小兄你承认自己就是我口中那位无胆之人吗?另外我不叫大叔,在下姓唐名镜文,今年三十有三,人称白罗扇。”真不亏是唐镜文,对童昂星这火药味十足的话,还能固守心神,四两拨千斤地反将他一军。

被唐镜文这么一推一激,童昂星总算放弃走出大堂的念头,颇有深意地看着这令他厌恶之人,过了好一会,原本平静的脸庞变换成激动莫名,语气焦急地说道:“你…你就是顶顶大名、享誉神州、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的唐镜文唐状师呀!你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在下有礼了。

其实并非学弟胆小怕事、有意辱没师门,而是你乃我朝思梦想、日以企盼的偶像,我在学院里早就不时幻想有一天可以与唐状师在堂上砌磋比试,但我认为既然可以跟心目中的偶像同场竞技,这场官司绝对要能与众不同,好让我可以永记在心,可我怕唐前辈你会不答应我的要求,为了怕大家难堪,所以只好忍痛放弃这场期待己久的官司。”。

童昂星在听到唐镜文的回答后,本来兴致缺缺的懒人个性也被一扫而空,突然一反态度,开始对唐镜文大声恭维,令全场之人顿时傻了眼,全然不知这年青人怎么会转性转得如此快,还真当唐镜文是他心中的神,看看站在一旁的孙百翔和赵彭海笑得开心样和林家的面如土色,还真是强烈的对比,可唐镜文不亏是老油条一个,脸上的表情虽还是挂着平日淡淡的笑容但心中却微微感到一丝的不安。

“小兄弟…原来你是唐状师的支持者呀!早一点说吗!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话说回来,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来…你说说看你的要求,只要不要太过分或是强人所难,我想在坐的人都会答应的。”笑面虎就是笑面虎,孙百翔刚刚还在声泪俱下,现在就换成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慈爱相,听到唐镜文是这小状师的偶像之后,马上心里计算一番,为了不让别人日后说他们孙、赵二家用重金聘用状师来欺压没有聘用状师的林家,加上他可不相信名声远播的白罗扇会连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子都搞不定,于是心里以打落水狗的心态撮合著二人的对辩。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条件,很简单,今天输的一方从此不得再替人家打官司!”童昂星表情再换,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又将所有人给打傻,看着大家错愕的表情后,童昂星内心偷笑但还是故作懊恼地接续道:“我就说吗!大名顶顶的唐前辈怎么会接受晚辈如此得要求,前辈可是努力多久,打赢多少官司,才有今天的成就,怎么可能如你们所说,降下身分跟我这连学院都还没毕业的学生打这种官司,要是他还打输地话…啊!不好意思,说远了,唉…我真是痴心妄想啊!”。

此时童昂星的内心可是暗自窃喜,因为这笔帐怎么算都对他有利,心里暗笑道:“想激我!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要是那姓唐的小子不敢接这条件,我就可以不再被身后和外面那些人求着为林少爷伸冤,就算唐镜文接受,打输了也没差,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鬼书院的学生,而且打输又不用砍头,如果打赢了,就算是做件好事,积点功德吧。”。

唐文镜内心的吃惊不亚于其它在堂内的众人,来回几句对答间,整个情势就逆转过来,原本刚才对这身穿青袍的学弟所施加的心灵枷锁,居然没法造成他心里的压力和不安,反而自己被施加压力将了一军,看着堂内每一双眼都望着自己,再想想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强逼对方跟自己对打,而对手提的条件又不是强人所难,自己也是可以不接受,但…排行榜九十名的状师,要是日后被人传说连一个学院学生提出的挑战都不敢接受,这叫自己有何面目活下去,当真是骑虎难下,心里更是有苦说不出,但还是强打精神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哈…学弟竟扮猪吃老虎如此厉害,看来我之前是低估了你,好!你的要求我接受,但在此之前,请先报上你的大名。”。

“好说,好说,唐前辈的这番赞美真是折煞了我,晚辈姓童名星昂,还请前辈多多指教。”童昂星弯身向唐镜文执个礼,便与他击掌为誓。

“本官宣判…案件重审…升堂!”县太爷看着这堂下二个状师,还没正式开打就己经在场外先比划一番,心里也是对接下来的审判充满期待,所以看到二人击掌后,马上往木桌用力一敲,为这场奸杀案揭起序幕。

“威武……”站在左右二旁的衙役大声喊着升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