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煞气方隐龙又腾
作者:悟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694

余管家在一剑挫敌,威慑全场之后,脸上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严肃淡漠,听到“慧果法王”问及他的来历,似是显得有些不耐,冷冷答道:“老朽姓余,名大顺,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大和尚你没什么要问的了吧。”言罢即放下手中窄剑,转身对目瞪口呆的余青青轻声喝道:“青儿,你还不快向大小姐辞行!”

余青青听他一喝斥,才仿似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忙侧身俯在凌红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便走到余管家的身旁,轻轻问道:“爹,我们可是现在就动身?”

众人原本正想听听余管家怎生回答,却突然看见凌红菱急匆匆地跑到二人身边,一脸惊讶的急声问道:“余大叔,青儿妹妹说的可是真的?您可不能骗菱儿。”说完又是撇嘴又是瞪眼,显然对适才余青青给她说的话不怎相信。

余管家和其他人说话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但想必是因为向来对这凌红菱甚是疼爱,此时见她情急万分,苍老严峻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答道:“大小姐,自然是真的,大叔我什么骗过你。”

凌红菱听完他的话后,虽是神色平静了许多,但仍是显得有些不甘心,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余管家的衣袖,娇声嗔道:“您还说没骗过我,有这么好的武功,却一直瞒着我和爹爹……,我不管,等您办完事后,一定得回来把最厉害的武功教给我,好么?”

余管家听她说自己武功高强,似是心有感触,仰天长叹一声,谓然应道:“大小姐你错了,这天下间功臻化境的高人异士还有很多,大叔这点本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唉……,不过若是此次我和青儿能顺利返回,必定尽心相授,这你总该满意了罢!”

凌红菱闻言后自是雀跃不已,心想日前曾听爹爹说起过,住在庄中的蓝老头已经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了,却还打不过那丑陋和尚,和尚又是一招之内便败在余大叔剑下,如此说来,只要能学到余大叔一半的本事,自己岂不是也可出外闯荡一翻,说不定还能折腾出些名堂来,省得让爹爹老是骂自己不长进。她正浮想连篇,就听余管家已是对台上惊疑未定的凌百战拱手道:“凌庄主,老朽父女心急回乡,现在就打算先行告辞了,还请庄主见谅。”

凌百战先前虽然亦猜想余管家身怀绝技,但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如此厉害,再见到他力挫对方武功最高的“慧果法王”,大振己方声势,心中早已是敬佩无比,此时听他说得客气,忙躬身还礼,沉声道:“前辈您技若天人,屈就庄中多年我竟然丝毫不知,委实愚昧之极!本想请前辈留在庄中,亦好让我等多领受些教益,不过现今前辈既然有要事待办,凌某自是不便强留,一路保重。”

他话刚说完,却猛的想到对方还有一个藏僧未曾出手,若是余管家就此离去,而甘非又要厚颜请他出战的话,那今日的赌约岂不是一样会输么?可既已当众说了任他离开,又怎能再反口挽留呢?念及此处,凌百战不禁很是后悔。

余管家像是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摇了摇头,肃容答道:“老朽不过使得几手剑法而已,又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前辈高人,凌庄主言重了!……至于庄主你的知遇之恩,就惟有待到日后有缘再图报答了。”言罢也不等凌百战作答,便与余青青一起往厅门外行去,当走到展鹏身边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其低声言道:“展公子,你生性仗义,又豪勇过人,这本是无可非议的,不过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江湖道上更是险恶丛生,功高技绝的能人异士亦是多不胜数,还望公子日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动辄就与人性命相拼,唉!”

余管家这几句话虽是甚为小声,但可谓是说得语重心长,不止展鹏身旁的秦戟刚等人惑然不解,就连余青青似是也不知他为何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鲁莽小子说出这种话来,满脸俱是一片诧异的神色。

展鹏则因早就想到这名剑法奇高的怪老头儿与陆战一样,多半和当年的惊世大战及自己神秘莫测的身世都有些关系,故倒是并未觉得有多意外,但听他的语气甚是忧虑,心中也是颇为不安,忙躬身抱拳,大声答道:“多谢老人家的教诲,小子记住了。”

余管家微一额首,并未再多说,又向厅外行去,门口的甘非等人先前见识了他凌厉无匹的剑法后已是心胆俱寒,此时见他要走,尽管心下均暗自窃喜,却也都不敢形诸于色,各个神情恭谨的垂手站在一旁。可当余管家父女就要抬脚出厅之时,另外一个未曾出过声的藏僧倏地身形一动,掠至二人身前,伸手一拦,沉声道:“施主请留步。”

他突然现身拦阻,甘非等人自是心中大骂,台上忐忑不安的凌百战却是大喜过望,暗忖只要这名藏僧败在余管家剑下,甘非一伙就再无高手可以出战,今日结盟之事岂非便能顺利完成。

这时门前的余管家见那个藏僧探臂相拦,心下不悦,半眯的眼中寒芒一闪,冷冷问道:“怎么,大和尚,你也要来考较一番老朽的剑法么?”

那名藏僧却一缩手,双掌合十,垂首答道:“施主你神功盖世,老衲怎敢存此妄念,只是因有一事想之不透,万请施主不吝告之。”

想必是见他神态坦然,言辞中又无敌意,余管家脸色稍缓,应道:“大和尚你有何事想不明白呢?”

那名藏僧像是有些犹豫,略为沉吟之后才指了指厅角处神色沮丧的“慧果法王”,凝声言道:“老衲法号‘伽蓝’,乃是他的师兄,我看先前施主一剑出手,直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但似乎并无留有应变的后着,不知倘若老衲的师弟避过了施主这一剑,施主又以何制敌呢?”

众人听了皆觉好笑,心想这和尚倒是问得奇怪,练剑之人又岂有只会一招的道理,再说即便是那慧果和尚躲过了余管家的第一剑,气势也会大衰,打下去仍是必败无疑的。

不料余管家在盯着那名藏僧即“伽蓝法王”凝视半晌后却沉声喝道:“大和尚你确是好眼力,老朽可以告诉你,若是你师弟当真能避过我方才所刺的一剑,那败的就是老朽了。”

他此言一出,不只厅中群雄尽皆大惊,就连问话的“伽蓝法王”也未想到余管家会如此直言无忌,双眼之中神光暴射,大声道:“施主你不只剑法如神,更襟怀坦荡,气度恢弘,实为当世高人,老衲受教了。”说完躬下身去,深施了一礼,颇为恭谨。

余管家微一皱眉,正待答话,另一侧的“慧果法王”也已神色平静地走进前来,一起行礼,亦沉声道:“多谢施主你能坦言相告,但贫僧适才细想之下才知施主那一剑虽是平平无奇且攻势皆尽,但却是将剑道中的快、准、稳三字真诀发挥到了极致,委实已可称为无敌之剑,贫僧便是再回寺修行十年,也是万万避不开的!”

余管家见他二人此时神情肃穆,一脸的宝相庄严,也欠身还礼,正容道:“两位大师玄功精湛,更深得禅门谦恭冲虚的要旨,可见已臻大成之境,又何必要为一些尘世俗物而妄动干戈,有损道行呢?”

伽蓝法王脸色一黯,凝声答道:“施主所言甚是,其实今次入关亦非我等所愿……,只是因为敝寺的镇寺神物‘青龙杖’失落民间已近百年,更是方丈师兄多年来最为忧心之事,而月前几经周折才得知‘青龙杖’原来一直是在贵国的内宫宝库之中,但贵国的专使却言明须得我等到此一行方可将其归还,唉,念及方丈师兄飞升在即,为免他抱憾终生,我俩亦只好依照这位甘施主所言,领寺中弟子来到这江南之地……!”言至此处,他似是也不知该如何措辞了,只是又长叹了一声。

余管家对这等两难之局亦是无可奈何,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既然两位大师有此苦衷,老朽也委实不便再多说,就先行告辞了。”言罢即与曲青青飘然出厅。

此时厅内的数百豪士方才纷纷开始低声谈论,都在猜测这名其貌不扬的剑道高手究竟是哪位当世高人,既然在此凌家庄一呆就是十几年,今日又为何突然离去呢?各人都觉百思不得其解。而甘非见最为忌惮的绝顶高手余管家竟当真离开了,心下狂喜,忙大步上前,装模作样地高声言道:“哈哈!甘某今日方知这小小的杭州城竟是藏龙卧虎之地,想来凌门主你是早就知道会有高人相助,才会应允和我等比试的罢!”

凌百战不知他问这话是何用意,冷冷一笑,答道:“甘大人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你还有何话要说,不妨明言。”

甘非亦不想再多生枝节,脸色一沉,续道:“凌门主果然是爽快人,甘某也就不绕圈子了,现在我方尚余有‘伽蓝大师’一人,还请凌门主尽快遣人出战,若是各位之中有人赢了这一场的话,那甘某自当遵循先前的约定,立即率众离开,不再理会此间之事。”

他把话敞开来说,倒是令凌百战不好反驳,又暗想那“伽蓝法王”既然是“慧果法王”的师兄,想必修为至少应与他在伯仲之间,而在座的各路英雄之中仍是无人能与其匹敌,不禁很是为难,苦思半晌,却依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众人此刻才都恍然记起对方确实还有一名藏僧未曾出战,但唯一能将其击败的余管家却又不知何故急急离去,没想到今日之战几经变换,到头来仍是要功亏一篑!思至此时,不少人均停下了话头,黯然无语。

便在这时,一直在加紧疗伤的秦戟刚看到凌百战眼中无光,显然颇为焦虑,心中很是不安,暗忖倘若自己早将府主的话转告大叔,应是不会令他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但勉强能与“伽蓝法王”相抗衡的展兄弟又伤势不轻,看来亦只有自己再去拼上一阵,也总比像现在这般被人看轻的好。念毕他便起身离座,行至凌百战身前,沉声道:“大叔,戟刚的伤势已无大碍,就让我出战罢。”

凌百战望了望他苍白的面容,眉头一皱,轻声叱道:“胡闹,你有伤在身,岂能再战,再说即便是你未曾受伤,也决非这位大师的敌手,还不退下!”

秦戟刚浓眉一扬,就待再说,站在旁边的展鹏一振手中的厚背长刀,大声接口道:“秦大哥,你受的是内伤,不可再强行运功,还是让兄弟我先去和那老和尚较量一番罢!”他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巴其图与凌红菱已是一齐往二人立身之处走来,巴其图想是犹为担心,尚未行近,便连声嚷道:“两位大哥的伤势都不轻,千万莫要再和人交手了,不然伤及内腑经脉,就再难痊愈了!”神色之间显得很是焦急。

展鹏与秦戟刚也知巴起图说的是实情,但均想此乃大义当前之际,又岂能轻易退缩,就待婉言解释,巴其图身后的凌红菱却突然冷冷接口道:“大哥,依我说,既然你和展大哥都有伤在身,不如就回座休息罢,当日你不是也曾说过这位巴什么的是一位胸罗奇学的少年英雄么?现在就让他去和那老和尚比一比,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

秦戟刚闻言愣了一愣,心想红菱虽然平日里有些刁蛮任性,但按说应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等莫名其妙的话来,难道这其中有甚古怪么?尚未及深思,便抬眼见到身旁的巴其图脸色大变,垂首无语,分明既觉惭愧又甚是尴尬,忙轻声喝道:“红菱妹子不可胡说,巴兄弟性情温和,虽身手不凡却是从未与人交过手,你怎能让他去和那功力绝高的‘伽蓝法王’对阵呢?”

凌红菱却似铁了心要激巴其图出场一般,对秦戟刚所言毫不理会,一撇嘴,又续道:“大哥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若是习武之人无论所为何事,只要遇到比自己武功高的人都一味躲避,那又怎能算得上是英雄豪杰?至于你的这位巴兄弟嘛……,眼见你和展大哥都身负重伤,却仍是畏缩不出,我看只怕也就是一个无情无义,贪生怕死之辈罢了!”说完她还偏头瞟了瞟身旁的巴其图一眼,眉宇间尽是一片轻蔑神色。

这时展鹏也觉凌红菱的话有些过分,生怕巴其图受不住,便待出言劝慰,却见他此时满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显得甚是激动,随即便大声道:“秦大哥,展大哥,凌姑娘骂得对极……,非常对!小弟我往日确实只知保命要紧,如今才知英雄原本就该是……,像你们一样,怕不得死的,我这就去和那老和尚拼上一阵,便是丢了性命,也比让凌姑娘她看轻的好,……唉!”言罢脚下一动,往场下行去,神情之间竟似带有几分慷慨悲壮。

展鹏和秦戟刚都知他向来小心谨慎,此时不过是因受不了凌红菱的奚落,才会冒死下场的,忙齐齐探臂,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急声道:“巴兄弟不可,那老和尚厉害得紧,你便是拼命也打不过的!”

巴其图原本也只是在气急之下才打算要下场一拼的,此时听到展、秦齐声喝阻,不禁顿时冷静了下来,暗想就连秦大哥和展大哥亦自承敌不过那老和尚,凭自己点半生不熟的武功只怕是一招也接不住,念及此他又有些犹豫不决,停下脚步。

展鹏和秦戟刚见他未再坚持,方自心下一宽,那凌红菱却又在旁边冷哼一声言道:“我平日里常听门中前辈说江湖上有不少明明胆小如鼠,却又还要故做姿态的卑鄙小人,今日本姑娘总算是有幸见识了,哼!”

巴其图陡然间听到凌红菱这番尖酸刻薄的话,心中酸苦,胸口处更宛如被大铁锤猛砸了几下般难受之极,寻思自己对她一片痴心,但她却是从未假以颜色,今日更是一再出言讥讽,想必厌恶之心愈盛,罢了,罢了,既不能得佳人青睐,还不如下场拼个一死来得痛快。心会意冷之下他忍不住双臂一振,挣脱展鹏与秦戟刚的手掌,黯然举步,行至神色诧异的“伽蓝法王”身前,轻声叹道:“大师,你出手罢!”

他随手一振之后便径自上前,浑然不知身后的展、秦二人俱是惊骇万分,原来他俩听到凌红菱的话后均猜想巴其图会强行出战,各自都在掌上都运聚了内家真力,不料巴其图手臂只是轻轻一动,即有一股奇异而又庞大的劲气应势涌来,更令他俩不敢相信的是,自己苦练多年的至阳真力竟然完全无法与巴其图所发出的劲气相抗衡,刚一触及便如泥沉大海一般迅速消失,如此怪异的内功二人均是闻所未闻,震惊之余不由都暗忖这巴兄弟委实是非同凡响,这等神功只怕那“伽蓝法王”也未必能抵挡,让他出手说不准还真能挽回今日的败局。念及此处,二人即不约而同地退到了台前,凝神关注场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