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渔坐起来，眼泪扯出了一条瀑布：“琴，我们认识这许多年，你不能这样想我，你知道我是很多东西都不放在心上的，没孩子就没孩子好了……你忘了我那样爱韩彬，我怎么能拿我们的感情做赌注呢？不过，韩彬跟我离婚时，我倒真的这样想过，他可能是想明白了，我终究是不能生育的，他不想要我了，但是他说，我如果这样想就是侮辱了他！”朵渔捂着脸，哭到不能自已：“那我该怎么想他呢？一个你深信不疑的男人，一个你以为会跟你共度一生的男人，突然他就变了脸，这让我变得怀疑一切。 离婚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会严重地影响她的价值观、世界观……琴，你看你都这样想我，我朵渔再愚蠢，也不会愚昧到找个人给我们代孕，不会想到要牺牲小丹……那孩子我真的当她是妹妹，所以，出了那样的事，才会比韩彬跟了别人会加倍痛。现在想，可能也只是韩彬骗了我，她是被冤枉的……”

纪琴抱住朵渔，说：“朵，对不起，我刚才是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善良，就算不为你们的感情着想，你也一定不舍得伤害小丹的！我刚才真的是乱说的，你别生气！”

朵渔真的累了，她躺下又睡着了。

纪琴坐在旁边握着朵渔的手，自己怎么就说出那些话来了呢，要是让颜樱知道，肯定骂她脑子进水了。这一年究竟怎么了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一点让人痛快的事儿。纪琴叹了口气，躺在朵渔身边，却仍是没办法入睡。

娟纪琴的心也乱着。在朵渔回来的前一天，老墨打电话给纪琴，问能让端端跟她住些天吗？

纪琴搬了新家，正想着要接端端。自己要接是一回事，老墨这样急吼吼地打电话来把孩子往外推是另一回事。她问：“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如果没有，这周末，我给端端买些生活用品，然后我去接他吧！”

老墨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榍可是周四晚上，老墨带着端端出现在纪琴新家的门口时，纪琴吃了一惊。这么大晚上的，怎么就……端端衣衫不整，脸花里胡哨的，长头发，黑指甲，抬起头，大眼睛忽扇忽扇地看着纪琴。纪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蹲下抱住端端，说：“儿子，妈想死你了！”

进了屋，纪琴先带端端洗了脸，把自己之前给他买的新衣服换上，开了冰箱拿出吃的东西让他进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老墨人瘦了一圈不说，还愁眉苦脸的。

做这些时，端端都是很乖很乖的，偶尔，眼神还有些惊悸，他问：“妈妈，我可以跟你住不回奶奶家吗？”

“嗯，妈妈不让你走了！”孩子天真地冲纪琴笑，露出几颗稀疏的小牙。纪琴心疼得要命。

端端进了房间，纪琴坐在老墨身边，几乎有些愤怒地问：“她不喜欢端端是吗？”

老墨掐掉手里的烟，沉默不语。

老墨戒烟很久了，什么时候又抽上了烟呢？他的两只胳膊拄在两条腿上，手捂着脸，人陷入烟雾之中。纪琴伸手很自然地把他手里的那支烟接过来，转身按到花盆里。从前，她只要看到他抽烟，就会这样。那时他还抵抗，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现在，却很顺从。

好半天，他说：“端端跟着你吧，那个家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怎么了？”纪琴问。

老墨站起来往外走，纪琴拉他，他一回身，把纪琴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像孩子一样哭得浑身发抖，他断断续续地说：“琴，我对不起你，我们武家都对不起你！今天这样……都是报应……报应！”

“文涛，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纪琴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慰痛哭流涕的老墨。他松开她，重新坐在沙发上，纪琴给他拧了毛巾让他擦了脸。

他开始说罗美珍。罗美珍混到三十岁还没嫁出去是有原因的。她脾气火暴，好吃懒做，一语不合，摔盘子摔碗。李金玲先还跟她吵，支使着老墨管罗美珍，却不想每一场战役打下来，都是罗美珍的气焰更胜一筹。

对端端那一点好也没有了。孩子干什么都不对，骂孩子，甚至还动手打。李金玲一气之下想搬回原来的住处，却不想租她房的那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交了一年的房租，打死不肯搬。有了李金玲想搬回去的举动，罗美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天到晚鼓捣老墨让李金玲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老墨不肯说，罗美珍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老墨说：“我妈现在成了老妈子，什么都干，她还不满意，嫌擦的地不干净，嫌做的饭不好吃，动不动就回娘家。我妈开了工资，她就哭穷，借钱，买衣服买鞋，从来不心疼……”

纪琴冷笑了一下，说：“文涛，你说对了，这真是你们武家的报应，不遇到罗美珍这样的极品儿媳妇，城里儿媳妇，你妈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老佛爷！”

老墨又点上一根烟，半晌，他说：“我真是觉得人生没有意思，你们每个人都有道理，错的都是我……”

纪琴起身给老墨倒了一杯茶，她坐在他对面，说：“文涛，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其实，日子过成这样，你是有责任的。你太过软弱，太听你妈的话，没个主见，谁都不想伤害，结果你谁都伤害到了！”

武文涛走后，纪琴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端端很害怕，总是惊醒，说梦话：“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纪琴紧紧地抱住端端，拍醒他，告诉他：“妈妈在，别害怕！”

端端很安心地睡着了。纪琴睁着眼睛到天亮。

自己应该幸灾乐祸的，可怎么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