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渔眼泪汪汪的，但那些眼泪终究是没有掉下来。 她开始使劲吃那碗饭，吃到最后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她说：“家宁，我还有立场管韩彬的事吗？我是他的妻子时，他的事我一无所知，什么都帮不上他，现在，我们离了，他一次都没联系我，我有什么立场去过问他的事！”

沈家宁叹了口气，伸手帮朵渔擦了眼泪，他说：“你曾经是他的妻子，有过美好的过去，就算是变成仇人的朋友，他有了难，你也可以过往不咎，重新给他支持，至于将来，你们有没有感情，或者是重新老死不相往来，那都是将来的事。别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

朵渔点了点头，吃完饭，回到住处。

颜樱和纪琴、小汐早就等在那里。纪琴带了端端，朵渔回来时，端端已经睡了。

娟沈家宁没有进家门，跟大家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见了大家，朵渔又掉了眼泪。她说：“怎么会这样呢？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前几天他去乌镇时，肯定就出了问题，那脸色就非常不好，我怎么这么粗心呢，只顾着自己悲秋伤春的，一点也没想到他有难处？他是那种性格，什么都扛着，我都想到过，怎么就不相信他一点呢？他一定都难过死了。”

颜樱说：“朵，你先别哭行不行，等知道他是情圣，为了不牵连你跟你离婚的，你再掉眼泪也不迟，现在就为那白眼狼掉眼泪，万一他是报应呢？”颜樱故意把话说得狠，她是不怕朵渔这时恨她的。她害怕朵渔一时感情用事，又回到原来的泥淖里去，好不容易爬上岸的呢！

榍小汐把袁子丹的电话找到了，小丹说她也不知道韩彬在哪里。她说虽然她在公司干过，但职位那么低，也不知道实情。颜樱骂了句：“除了在公司的职位，她不还睡过韩彬嘛，狐狸精不会傻到只把功夫花到床上吧？”

纪琴拉了颜樱一下，让她少说两句。朵渔的脸白得像纸一样，人也摇摇欲坠，纪琴让小汐搭颜樱的车回去，她在这里陪朵渔。

颜樱起身说：“也好，明天我去报社求那帮少爷小姐，平常他们跑新闻，总跟官场上的人混，应该知道些内幕！”

小汐临出门前，抱了朵渔一下，眼泪汪汪地说：“姐，你别难过，没事的！姐夫是个好人，好人自有天相！”

朵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了小汐隆起的肚子，小汐一下反应过来，眼皮落下去，小声说：“我跟佟童黄了，我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朵渔伸手给了小汐一巴掌，然后人晃了晃，赶紧扶住墙，她厉声说：“小汐，你知不知道生个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你要给他幸福，你连个正常的家都不能给他，你带他来这个世界干什么？”

小汐捂住脸，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朵渔气得浑身发抖。

纪琴赶紧扶朵渔回屋里，颜樱搂着哭得不行的小汐出门。

坐到车里，颜樱并没有先开车，她说：“小汐，你别怪你姐。如果我是你姐，我也会给你一巴掌，打醒你。你别嫌我唠叨，我没有妹妹，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你知道这是个现实的世界，一个未婚妈妈会面对多少白眼，你想过没有？还有，孩子会很恨你，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在身边，这是件多残忍的事儿你知道吗？”

小汐仍是哭。眼睛又红又肿，像个大桃子。

颜樱继续说：“不知道你姐跟你说过没有，我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前，我最看不得的镜头是在街上、在商场里看人家父亲用肩膀扛着女儿，看一回哭一回。我爸的新家离我家不远，但我妈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也不敢问。我们娘俩的日子过得很苦。我五年级就自己换煤气罐，我家住五楼，你想想，一个小女孩拎着煤气罐往下走的每一步都是恨的。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为什么我不是呢？

上中学时，我听人家说的，去找。我清楚地记得在那幢筒子楼的走廊里，我敲门，是他的新老婆开的门，问我找谁，我说了他的名字。他穿着拖鞋站在了我的面前，他问我，‘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阳光从他的背后打过来，他的脸是模糊的，冷漠的，连一丝丝笑容都没有。我慌里慌张地说，我想找人辅导物理，有人推荐了您！他说：‘开什么玩笑，我教大学的！’说完转身进屋，把门关得山响。我确定他连我长的什么样他都没仔细看。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他没想要我，没想对我负责任，他就不配做我的父亲。

“我从那幢楼出来，眼泪淌也淌不完。他不认得我，他把我当成莫明其妙的女孩。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五，他来学校找过我，他说那天光线太暗，没认出我来，后来猛然想起应该是我。然后他塞给我五十块钱。小汐，那是我长到十六岁，他给过我的唯一的钱。那天，我攥着那五十块钱一路走一路哭……五十块钱，我像宝贝一样东藏西藏，我恨他，却把他唯一给我的一张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打算花那钱，可是，后来那钱却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再后来，我偷偷跑去他住的那条街，看到他肩上扛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又说又笑，那原本是我应该享受到的幸福！跟你说句真话，那时，我不仅恨他，也恨我妈。恨她为什么跟这样一个男人生孩子，恨她为什么跟了他又让她离开了……没什么道理，就是恨，我青春期很叛逆……我跟一个又一个男孩在一起，反正没人爱我，没人重视我，我什么样有什么了不起呢？”

“幸好我考上了大学，不然……”

夜色弥漫，路灯像清醒的一双双眼睛。

这个夜晚女人的眼泪能流成河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