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褐醒来,乃是一片黑暗…
——此为何处,他不知。
耳听,有人道:
“这孩子伤的如此重,这可是如何是好。”
他迷茫,何为伤重。
耳中一阵沙沙声,乃是耳鸣。
他迷茫了——这是怎么了,
听得到声音,看不到人。
他好似躺在地上,好久。
——
“诶,你小子怎么回事,起了。”有人踹了踹他。
他猛地清醒——小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这是他人生三十余年中,最为厌恶的称呼。
睁眼,见木色床顶。
——此为何处?莫不是地府如此…
他的腿传来尖锐的痛楚,而相反的胸前毫无痛觉…
——他甚感疑惑。
那刚刚唤他为小子的人笑,“小子,你也是命大,如此便醒了。”
那人满脸络腮胡。
北褐警惕地看着他——能从那群蛮人手中救他,也…
——不对…
北褐低头,见一双稚手捏着被角,顺着视线望上去…
他几欲尖叫——他成了稚子。
那人见他呆愣愣望着自个的手,脸色煞白,忽觉不对劲,“小娃,你怎么了?”
——他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晋州口音。
他觉得——他是昏迷前是在西南翼关,且那柄东西就插在…
二地相距近有九百多里…没道理自己被人运走了,还毫无知觉,
且这手…
男人见小孩脸色发白,低头细思,忽伸手看五指,复而掐自己一把,
——这孩子怎么了?
不待他开口,那孩子颤着声问,
“这位大…大伯,请问此为何地,现今为何时?”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答,“此为晋州胶南县岐东村,现是长兴六年七月,嗯,初八,”
男子扳手算了一下,“哦,不对,今日是初十了。”
闻言,北褐有些懵了…
原是投胎转世了,可为何是投胎至从前?
且还这般大了,不该是孩子么?
——他思绪混乱,觉不知从何理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
此乃长兴六年八月初二。
过去大半个月,北褐终于能下床了。
——他的腿不知为何活生生被人折断了,而那日他便是被人丢弃于闹市街头。
打着光棍的刘樵夫见他脏兮兮的可怜模样,不忍如此,
才带他回家。
——他瞒自己的身世,
道是孤儿,还无去处,
樵夫收留了他,还改他名——刘褐。
而经那樵夫,他也知,他是真的回到了近三十年前的大厉,
此他应当十一岁,
而确定并非转世投胎的是——
他身上于童年时期受伤留下的疤痕还在,
此疤乃是饿极了他偷人果子吃被打所致,
且他从前的记忆未曾丢失,仍然记得过往的桩桩件件。
虽说是匪夷所思,但也是不得不信,
他的人生竟如那重启般,重来了。
“小子,你怎么下床了。”那樵夫入门,见他下床,眉头一皱。
——他于前日才知,这所谓“小子”不过是当地人叫小辈的称呼罢了,
非似从前人家骂他的“小子”,无贬义。
“我,我想走走。”北褐糯糯道,似模似样的懦弱。
——他于暗卫时,学的便是伪装…
樵夫看了他一眼,便忽过来拉着他的手,道:
“你试走走看,我抓着你。”
——先前去医馆时,便见大夫如此给病人恢复行走的能力。
北褐诧异于他的细心,也便未曾拒绝。
——
二人相处融洽,转眼便是两年,
期间,北褐尝试走出这偏僻的小镇,
但皆以失败告终,这晋州是为山地,为之重重深山包围。
——也不知是怎么到处的。
想来,
他只能勤于练功——才能走出这重重深山。
北褐乃是咬牙坚持,可惜了,这深山无人欣赏他这绝世武功…
“小子,把那柴背回去。”刘樵夫道。
更名的刘褐的北褐停下暗运内力的手,应,“好。”
斧头一扔,背起柴木,一展轻功,
他即去即回,跑得极快。
——
时长兴十年九月廿八,深秋。
刘樵夫刘二带着北褐去镇上采办过冬物品,
时他十五岁。
——因这勤练武功之故,人看起来轻盈许多,
也高挑许多,且仪表堂堂。
——逢人皆赞,这刘二捡了个好儿子。
北褐扛着物什往回走,
一路也算熙熙攘攘。
他埋头跟着刘樵夫,似光明大道皆与他无关…
——“主子,这晋州山水不错。”
——“的确不错,但大武也还行…”
他似闻此言。
猛地抬头张望,见的皆是布衣褴褛,
——这是他听错了?
他顿足于原地。
细细凝听不过人声鼎沸,不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不过是自己听差罢了…
“小褐,快点。”刘二吆喝着,他道好。
忙是快走几步跟随而上。
——这里乃为重重大山,进来出去,谈何容易,
乃是他听差了,大概罢。
……
刘樵夫刘二死时四十六岁,
其人无妻无子,唯一捡来的少年勉强养了几年充当儿子。
其死,子不知所踪。
——
他本十五岁那年便想偷偷走的,
但刘樵夫养了他几年,且那时樵夫身体开始生病,
他思来想去还是留了下来,
算是报恩,
——毕竟,若当年以他稚子模样外出,也不会有人要他打工,多半活不到现在。
料理完刘樵夫的后事,他牵了匹马,
上路了——他想回大武看一看。
晋州一路南下便至云州,云州过天案山,南下百里便是邃江,
邃江便是二国的边界点。
横渡邃江,便是大武境内了,
昔天不遂人愿,雨下了整整数日,
船家见他身着寒微,拒绝出船,
——只能等天晴了。
天终于是放晴了,他渡了河,轻车熟路地偷入了青州——毕竟他乃是个无身份之人。
青州城,还是与从前般,边陲重镇,算得上是繁华。
入了镇,他乃去帮工几日,赚了钱,
打听打听当今现状。
——其实现状与从前相差无几,
只是太子并非他从前的主子魏轩朗,
而是章皇后的儿子,但他这个儿子乃是草包一个,皇帝不大满意,欲改立皇子,
那章家还是一样的权势滔天。
可然却与前世不大相似。
于此,他有些迷茫,此与那时不符。
——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
他入不去暗卫了。
暗卫招收的,皆是七八岁的孩子,
而他——十五岁了,
超龄严重,
十分麻烦——
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时他还未来此,且也远在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