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静静听着你瞎编。”

顾安蓉听她语气中的嘲讽，又冷笑起来，“编？我可编不出那么精彩的故事。”

“顾姝？哈哈哈哈或许我应该叫你季姝，至于云染，应该叫季染。”

余小小还是带着嘲讽的眼神看她，似乎并没有把顾安蓉的话当真。

可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她从心底泛冒出来的凉和涩，一种难以言喻却无法甩脱的恐惧流窜于骨血之中。

“你活不了几天了，却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这可怜虫吧。你亲爹的名字……”

顾安蓉一字一句说得那么清晰，“不对，是你和云染两个人的亲爹的名字。”

“季华昱。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大侠呢，风流潇洒的侠客。啧啧啧，惹得多少少女怀春。”

余小小指尖微微颤抖，云霖暝之所以对云染如此厌恶，就是因为血脉问题。可，顾嵩慕一向对她很好，不可能……

“当年，意气风发的季华昱爱上了温婉贤淑的静妃，怀上了云染。可你娘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偏偏还去用下三滥的手段勾搭季华昱，怀了你这么个孽种。”

“爹真是爱惨了你娘那个贱人呢。明知道景书宁喜欢的是季华昱，明知道她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将你当作掌心宝。”

顾安蓉突然狠厉起来，声音都染着血腥，似乎化做利剑，恨不得刺穿余小小。

“明明你只是个孽种，明明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才应该是嫡女，才应该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我才应该拥有顾嵩慕的所有疼爱！”

“可是他将孽种当宝，却把亲生女儿弃之不顾。这些年来，他眼里都是你，何曾把我放在心上。”

“哪怕是我假死，他也不会为亲生女儿掉一滴泪。”

“哪怕你真的毒死了我，他也会帮着你，不让人给你定罪。哈哈哈……我才是亲生女儿啊，我才是！”

这真的很不公平，不是么？

这些年来，她处处被顾姝压制。所有的风头和宠爱都给了顾姝，包括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最终也娶了顾姝。

“我和云染很像呢，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父亲的疼爱……可他不是亲生的，我是啊！凭什么！”

云染不是亲生的，所以云霖暝恨他厌恶他。可是她是亲生的啊，是顾嵩慕的骨肉。为什么顾嵩慕还是将所有的疼爱给了顾姝，而不是亲生女儿！

接着微弱的光线，余小小看见了顾安蓉那充满红血丝的双眼。

“琴棋书画，我哪一样不比你好。我比你乖巧，比你懂事，又是他的亲生女儿。该拥有他疼爱的是我，该嫁给云染的也是我，为什么你却能抢走这一切？”

“就因为你是那个贱人生的？”

余小小看着顾安蓉的眼泪滑过，喉咙发紧。她没有可怜顾安蓉的余地，因为她心里隐约知道，顾安蓉没有撒谎。

所以，她和云染……真的隔了万水千山，永远也无法跨越的界限？

很恶心。就像生吃了一只活苍蝇。

伦理道德面前，什么东西都不堪一击。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亲生的？又怎么就笃定我和云染都是季华昱的孩子？”

余小小忐忑不安，不甘心，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爱了两年，用尽所有的光和热去奋力追逐，到头来，真的只是黄粱一梦，那个信仰却只是天上不可摘的月亮星辰。

“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敢面对？”顾安蓉非要在她心中撕拉出伤口，让献血流出，“这些陈年旧事，你大可以去细查。”

“只是，你真的有勇气去看水落石出么？”

顾安蓉一字一句砸在余小小的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余小小头脑中的刺痛减弱了，却仿如串成一根线，疼痛转移到了她的眼睛。

“解药！”肖凌看着余小小的神情，手心微微出汗，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老子说了，这是‘乌阴毒’！阁下武功高强，不会连这毒都没听过吧？你觉得我会有解药？”

乌飞乾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知道肖凌起了杀意，“阁下想玉石俱损，两败俱伤？一个人的命和三十多个的命，我‘毒鬼王’也算赚了。”

可肖凌气疯了，指尖因为用力而颤抖，有骨骼作响的咔嚓声传出。

“肖凌……”

余小小低呼，“别犯傻啊。”声音中带着暗哑，显得那么疲惫。

她偏过脑袋，看着肖凌边上的乌飞乾，“那你呢？又和我有什么恩怨？”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不怕了。

“恩怨？哈哈哈哈，只有怨，哪来的恩？”乌飞乾狠狠瞪着她，“你以为老子是怎么瞎的？”

他本是名门正派之子，应该纵横江湖，得所有人追捧。可就因为几句口舌之争，顾姝的娘亲，景书宁便毁了他的眼，废了他的武功，害他武术不能精破，只能改用毒。

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一生。如今那个贱人已死，他唯一能报仇的，只能是她唯一留下的女儿。

余小小听了，勾起了一抹荒凉凄艳的笑。

关她什么事呢？

顾安蓉恨的不应该是偏心的顾嵩慕么？

乌飞乾恨的不应该是狠辣的景书宁么？

红尘中的爱恨纠葛，比‘红血绳’还缠人。

她不过是异世的魂魄，不过是执着地爱着一个人。所求所想，不曾伤天害理，为何要有如此遭遇。

“你们的报复成功了，我中了‘乌阴毒’，也活不了多久。”

余小小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我们两边都放人吧，如何？”

她有些累了，好多东西在她脑袋中交织缠绕，似有千斤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没有一点精力再去挣扎思考。

视线突然更模糊了，余小小以为自己在哭，可是一抹眼睛，才发现其实没有泪水。

她听见肖凌和乌飞乾在低语，可是余小小已经没有精力去细听了。

她静静站在原地，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

三十号幽影宫的人服了解药，被肖凌吩咐下山去找青冥了。接着肖凌放了乌飞乾，余小小脖上的刀也被撤下。

没有什么恶战。

可余小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