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桃花酿。我嫁给你的前一个月，自己去桃林摘了最新鲜的花瓣，又晒干了放进酒缸里泡的。”
“本来打算在你我的大婚之时给你喝的，可是当时想了想，你连我买来的零嘴都不愿吃，断然是不愿意喝我泡的酒。”
这事一直被耽误，余小小倒是忘了。后来记起的时候，想着云染生辰将近，这婚前她泡的酒，用来送他倒也不错。
余小小捧着酒坛，生怕碎了，小心翼翼递给云染，“咯，想来一定光闻着味就能飘飘然了。”
云染目光怔怔，心底滑过暖流。他正想接过，可余小小突然收回手，一双眼睛眸光闪烁。
“要不……我们将这酒埋在岛上的桃花树下？”
云染还未表态，余小小就兴奋得难以自持，嚷嚷着，“桃花酿就应该埋在桃树下！”
“你想啊，这酒埋上一段时间，沾着桃树的灵气，断然是酒味浓厚，花香馥郁。”
云染不知她是怎么想过来的，就如把春宫图放在他的枕下，这次竟然改埋酒了。
而且，这还是本应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倘若埋了，他岂不是什么都得不了？
余小小看云染有些不情愿，又劝道：“你想想女儿红啊！就是埋在树下！大婚之时取出来喝，好兆头呢！”
“等到来年春天，我们就挖出酒，坐在这遍地桃花的岛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周遭花瓣纷纷扬扬。这时再喝上一口桃花酿，怕是美过仙人！”
这确实很美，比在这萧瑟寂寥，死气沉沉的秋天喝酒有韵味和情怀。
云染被说动了。
“埋在哪颗树下？”这里的桃花树那么多，埋了还得记住位置。
“自然是埋在最好的桃树下。我们在这岛上，找最粗壮的桃树。”
说罢，两人带着桃花酿，在岛上走了一圈。比较一番，岛中央的桃树才是最好，不仅是最高的，而且小枝粗壮，看着色泽也好。
“就埋在这吧！”
余小小的脸因为兴奋，又因为走了一遭有些累，呈现潮红色，看着很是勾人。
云染有些呆愣出神，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找来两枝掉落的枯树枝，一人一根，用了半天时间刨出一个洞坑。
“桃花精，桃花仙，桃花怪……总之你们要照顾好这桃花酿，千万别偷喝了去。”
云染看着嘀嘀咕咕的余小小，神色一抽，她怎么还会信这些神魔鬼怪。再加上平时经常胡言乱语……莫不真是狐狸精变来的？
埋好了酒，又填好了坑，余小小坐在桃树下，悠然吐出了一口气。
“云染，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再来这挖酒喝！喝了我自己酿的女儿红，我们就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云染想了片刻，明年是何种光景，谁说得准呢？可是看她红彤彤的小脸，兴奋的双眸，云染心中一动。
“嗯，待到来年春天。”
可是，来年的春天，她们并没有来。
而这桃花酿，一埋就是五年。
……
余小小拿出小刀，在这颗桃花树的主躯上重重刻下两刀，“这样就不会忘了。”
天黑得很早，她们埋个酒的功夫，天色就有些墨沉沉了。两人上了船，还在湖上，天就已经黑了。
因为是秋天，点点繁星显得更加明朗，挂在天上比寻常时候更好看。
而这一叶小船飘于大湖之上，位于苍穹之下，坐在上面的人，脑袋里哪还有什么生生死死分分合合。
“云染……别划了。”
余小小躺在船板上，头顶满天繁星，看着清冷光辉下的云染，美得让人窒息。
云染停下了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你还想待在这里过夜不是？”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就在这船上待一夜，也是极好的。”
余小小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小脚摇摇晃晃，双手枕着脑袋，嘴角噙着自在的笑。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要不现在又回去挖酒？余小小想了想，桃花酿还是埋在桃花树下好，岁月静好，来年有的是机会。
就在余小小沉思的时候，云染也躺下来了。他就躺在旁边，和她一样悠哉悠哉地将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垫着。
“星星，很美。”云染难得吐露出对事物的赞叹，可也难以自控，深陷其中。
“那我就把这满天星星送给你当生辰礼物！”反正桃花酒被埋了，云染的生辰礼物也泡汤了。
“大言不惭，这满天星星岂是你想送就送的？”
余小小偏过脑袋看着云染，“我已经送给你了，就在你身上。”
“在哪呢？”
余小小翻过身压住云染，虎视眈眈看着他的眼睛，“在你眼睛里装着呢。”
“你的眼睛装着星辰大海，比天上这玩意儿还好看。”
云染愣了愣，“胡说呢，我眼睛里就装你一个，哪来的星辰大海？”
“哼哼，肉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余小小将脑袋搁在云染胸膛上，有些凉的皮肤慢慢暖了起来。
“阿姝，我要生辰礼物……”
余小小幽幽看了他一眼，“臭不要脸，哪有你这么主动问别人要的。”
“你说你会给我礼物的。”
“给了啊，被埋在树下了。”
“那便不算，因为不是给我的。”
“可我就准备了桃花酿，现在被埋了，我身上没有拿得出的礼物。”
余小小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明明送给他的礼物，被她头脑发热埋在树下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这生辰过得真不完整。
云染垂下眼帘，嘴唇紧抿，半晌后幽幽开口，“是我不好，不该奢求太多。”
余小小抬头打量云染一眼，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眼中带着隐忍的悲痛，似乎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的坏事。
心下不忍，“那阿宝想要什么？我……我找时间补上。”
云染隐着笑意，装作可怜，“罢了，我不为难阿姝。”
这一说，余小小更不好意思了。“咳咳，你只管开口，我在所不辞！”
下一秒天旋地转，云染为上她为下，“什么都可以？”
余小小顿时口干舌燥起来，这是不是有什么隐含的意味啊？她是不是终于等到扑倒云染的一天了？
“唤我一声相公，嗯？”
这个鼻音勾得悠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余小小脸上，让余小小浑身不自在。
（ps：文中‘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首诗，是晚唐诗人唐温如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