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作者:金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26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此时正是乾隆十六年深秋的一个傍晚。

直隶保定南门外的大路上,自北而南驰来七八匹快马。马上乘客都是一身劲装,肩头或刀或剑,个个身手矫健。为首的一位五十余岁年纪,一脸浓须,面上带着一股凶悍之气。他向众人一挥手,道:“诸位,今晚咱们连夜赶路,大家都要跟上,可莫要让那姓马的反叛跑了。”他身后众人齐声答应,一行人马蹄声急,向南疾驰。

这浓须长者乃是大内侍卫都统吴思远,此番率众追赶的是锦带帮帮主伍三秦的大弟子马如风。锦带帮十八位堂主都是明朝官宦后裔,百余年前便力抗清兵,誓保大明江山。时下清兵虽南下建国,但锦带帮仍在暗中与朝廷为敌,以图复明大业。朝廷历次悬赏捉拿帮主伍三秦与十八位堂主,然十八位堂主个个英雄了得,想将他们捉住,又谈何容易?四天前,伍三秦与众堂主大闹京城,杀伤官兵无数,突围出京而去。乾隆皇帝又惊又怒,下旨举国歼杀锦带帮。昨日吴思远接报,伍三秦大弟子马如风与一同伴出京向南逃出,便率众昼夜不停追击马如风。

一行人马奔出数十里,已是到在清苑县境内,前面不远便是一个小村。吴思远身后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紧挥马鞭,赶上吴思远,道:“大哥,我们一直追了两日,还是不见马如风踪影,难道是我们追错了路途?”吴思远道:“此番我们追击锦带帮反叛,兵分五路,便算我们不能赶上,总会有一路人马赶上这些叛贼。”他向路边小村细一打量,不由面色一变。

一年前,他曾来过这里。那一次,他也是率众剿杀锦带帮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女儿吴三月。就是在那一天,也是在此地,他那女儿离奇失踪。他平生只此一个女儿,这一来便如同五雷轰顶,将他震在当地。他也曾发疯地寻找,可他那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寻找回来。今晚他无意之中再次来到这里,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女儿,不由心中一阵难过。

他正呆呆出神,却听路边一位少女叫道:“爹爹,天都这般时候,你怎么才回来?”吴思远猛地一惊,这不是自己女儿声音么,急忙扭头观看。只见路边一位村姑正向一位肩挑扁担的卖油老翁快步走去。吴思远知道是自己思女心切,辨错了声音,不由一声轻叹。那中年汉子问道:“大哥又在思念我那三月侄女了?”吴思远道:“这死丫头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唉,不要说了,二弟,我们快些赶路吧!”这中年汉子正是吴思远的胞弟吴思广。

吴思远一行人正要再往前赶,突见村中一阵大乱,男男女女的冲出一二十个人来。其中一位年轻少妇左手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右手拼命挥舞着一把长剑,头发零乱,身上满是血迹,正遭受七八个灰衣男子围攻,眼见不支。旁边四五个男女仆人只吓得大喊大叫,却被另外两个灰衣人斩倒在地。

眼见那年轻少妇与孩童便要死在乱刃之下,又见村内一前一后的奔出两个人。当先那人乃是一位老者,一部花白胡须,身法快极,只一瞬间便奔到众人面前,高声叫道:“大嫂,我来救你!”长剑出鞘,闪动寒光,加入战团。后面那人却是身材瘦小,只是肚子很大,在后面叫道:“不可!”

那花白胡须的老者,不顾后面那人喝止,长剑声如龙,势如虎,疾如闪电,只数招间,便有两三名灰衣男子伤在他的剑下。吴思远等一干人远远观望,暗叹那老者剑法之高。吴思远心道:“这老者若为我大清所用,何愁锦带帮这些反贼不除?”又过十数招,五六个灰衣人已是尸横就地。吴思远越瞧越是心惊,越瞧越是脸色凝重,瞧到后来竟是脸色煞白,目露凶光。

吴思广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大哥,这人是什么来路?”吴思远压低声音道:“这老儿用的是伍三秦那老匹夫的玉龙剑法,想来定是锦带帮首要人物。你们悄悄四下守住,切莫让这老儿逃了。”吴思广回身做个手势,他身后一干人忽地散开,站定四角。

此时那老者已将众灰衣人一一料理,那少妇怀抱孩童,跪下身去,道:“多谢老伯出手相救,我母子才得以保全性命,且受我母子一拜。”那老者正要伸手相扶,身后那位大肚男子上前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拉了老者的手,便要往大路上走。吴思广等人哗地收紧圈子,吴思远在圈外高声叫道:“反贼,还想逃么,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老者与那大肚男子的手拉在一起,道:“原来诸位是官差大人,小人眼拙,还望恕罪则个。幸好各位大人刚才看清,小人并非有意滥杀无辜,实是这些贼人太过狠恶,连妇人和孩子也不肯放过。”吴思广道:“你分明便是锦带帮的反贼,还装什么迷来。来呀,大家一起动手,快将这反贼拿下!”众人齐声答应,各出刀剑,向老者与那大肚男子杀出。

那大肚男子一声惊叫,急忙挥刀招架。那老者将他揽在怀中,轻声道:“有我在,你不用害怕。”长剑尖啸,抵住众人攻来的兵刃。方才那老者一人连杀七八名灰衣男子,此时却是颇感吃力。眼前这七八人都是御前一等带刀侍卫,武功相当了得,于当今武林之中也是少有的好手。况且他身边那位大肚男子武功平常,全须他来照顾。那怀抱孩童的少妇,紧蹙双眉,亲亲孩儿面颊,道:“儿啊,恩人为了救咱母子,自己却惹上了麻烦,咱母子便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报这大恩。”怀抱孩儿,仗剑向一名侍卫刺出。

吴思远心道:“这婆娘与这反贼乃是一伙儿,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待我先将她打发了。”背后抽出大刀,劈向那少妇后肩。那少妇突闻背后金风响动,未及转身便长剑后撩,以封大刀攻势。当地一响,刀剑碰撞,那少妇手臂**,虎口欲裂,握剑不住,长剑跌落地上。吴思远狞笑一声,道:“臭婆娘,去吧!”刀尖刺入少妇后心。那少妇摇摇倒地。那孩童趴在母亲身上,悲声呼叫道:“娘,娘!”吴思远又是一脚踢出,正中那孩儿胸口。那孩儿一声惨叫,倒地不动。

那老者一见,心痛得一声大叫:“大嫂,侄儿!”便要扑上前去。那大肚男子扯住他的胸襟,叫道:“你要做什么?”却不防吴思广一刀正横掠过来,直斩自己咽喉。大肚男子不及挡架,急忙弯腰低头,但终是慢了一步,头上瓜皮帽已被吴思广斩下,直露出一头漆黑亮丽的长发。此时天色虽已全黑,吴思广却仍能看出这竟是一个妙龄女子,细看之下,更是大吃一惊。

吴思远高声叫道:“二弟,还磨蹭什么,快将那大肚蝈蝈宰了!”吴思广颤声道:“大哥,她---她---她是我那侄女三月。”吴思远惊叫一声:“什么?”他疑心又是自己耳朵听错,上前问道:“二弟,你说什么?”吴思广道:“大哥,你看,这不是你昼夜想念的三月么?”吴思远又是惊得啊了一声,凝神看时,只见那女子正低着头,长发遮住她的半边脸颊,正是自己的女儿吴三月。

吴思远竟然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找的女儿,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见女儿面容清瘦,顿生怜悯之意,上前拉住她手道:“儿啊,这一年你去哪里了,你---你可是要了我的命了。”他一眼瞥见女儿腹部隆起,又是面色惊变,手指女儿面颊,问道:“难道是锦带帮的那老儿侮辱了你,待我与你报仇,将那老儿碎尸万段!”大刀出鞘,寒光闪动,便要向那老者扑上。吴三月猛地抬头道:“爹爹且请住手,是我甘心委身于他,私自逃出,与他相会,同走天涯。”吴思远一声暴叫,道:“你说什么?”

吴三月缓缓道:“其实,早在上次锦带帮来京之时,他受官兵围追,逃到咱家花园,我便将他藏在我房间之内。也便是在那次相见之后,我便决心一生一世追随于他。一年前,爹爹带我缉拿锦带帮众,我便借势逃出,与他私奔。”吴思远只气得双手打颤,道:“你---你竟然肯甘心委身于锦带帮的一个老儿!”吴三月道:“不,他是一个少年。在女儿眼中,他是一个最英俊最神武的少年。”

那老者此时正奋起神勇,与众侍卫恶战,眼见众侍卫便要落在下风,他呼地跃上一个草垛,伸手摘下帽子,扔出老远,又在脸上一抹,长眉胡须登时脱落,只现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来。吴思远与吴思广同时一声惊叫道:“马如风!”想不到这老者竟是马如风改扮而成。弟兄二人互递一个眼色,各出大刀,飞身掠出,齐向马如风劈到。

马如风刚刚占到上风,又突遭这弟兄二人猛攻,只觉两股大力同时压到,刀风扑面,自己剑沉气滞,竟是不能抵挡。吴思远得理不让,狞笑数声,大刀翻飞,如片片飞雪,将马如风尽罩在刀光之内。马如风知道今晚绝难逃出吴思远手心,心中暗叹:“我这一死倒不要紧,只可惜再也不能与师父相见,再也不能为帮中效力,我与三月也不能长相厮守了。”他思绪万千,突觉腰上一麻,却是被一位使判官笔的侍卫点中**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众侍卫一拥而上,用麻绳将马如风绑了,扔到吴思远面前。吴三月大叫一声:“相公!”吴思远向她哼了一声,在马如风身上连踢了两脚,举起大刀便要向马如风颈中斩去。吴三月尖叫一声,挡在马如风身前,举手握住吴思远持刀手腕,哭求道:“爹爹,你就饶了他吧。”吴思远脸色苍白,啪地一响,打了吴三月一记耳括,道:“你---你竟敢回护于他。”

吴三月昂起头,毅然道:“爹爹若是非杀相公不可,那便连女儿也一并杀了吧。”吴思远脸色更白,手指颤抖,道:“你---你当我不敢杀你么,好,好,连这忤逆丫头也一起绑了!”众侍卫上前来抖开绳索,却是不敢动手。吴思远又大喝一声,道:“尔等都是聋了么,还不与我绑了!”众侍卫这才走到吴三月身后,将她双臂反剪,上了绳索。吴思远叫道:“将他二人与我砍了!”

吴思广伸手拦住,道:“大哥且慢动手,这姓马的反叛还是先留他一条性命,将他押到京中,亲自交与皇上,这功劳岂不更大。”吴思远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他又何尝愿意杀死自己亲生女儿,此时不过是为情势所逼,若要他真的杀死自己女儿,那可真比要他自己性命都要难过。当下吩咐众人进到村内,到在那少妇家中,安排在此过夜。

众人进了门楼,来到客厅。马如风与吴三月反剪双臂,站在厅中,吴思远、吴思广与众侍卫各拣座位在厅中坐了。吴思广将吴思远叫到廊下,悄声道:“大哥,我那三月侄女身怀有孕,还是先给她松了绑,好好地劝劝她,也就是了。”吴思远阴沉着脸道:“这丫头既是如此不争气,便让她与那姓马的反叛一同受死吧。”吴思广吃了一惊,稍露不安之色,道:“可她是---可她是你的---你的亲生骨肉啊!”

吴思远从怀中摸出一根玉烟管,里面塞满烟叶,取火折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喷出一阵浓烟,才道:“我又何尝愿意她死,可她竟然做出如此不顾廉耻的忤逆之事,让我以后怎样在人前讲话?”吴思广道:“侄女之事除了今晚这班侍卫,又有谁会知晓?他们都是大哥的心腹,只要拿些银钱出来,让他们守口如瓶也就是了。”吴思远也是不愿就此杀死自己女儿,心中正巴不得有人为她说情,当下便道:“要劝你去劝,我瞧见她便心中有气。”

弟兄二人回到厅中坐定,吴思远命令道:“将这两个叛逆押到柴房去。”过来四名侍卫打起灯笼,将马如风与吴三月推到后院柴房。其他侍卫已在厨房弄了些酒饭,端上厅来。吴思远无心用饭,吴思广劝他多少用了一些。众侍卫各找房间去睡,吴思远也进到内堂睡下。吴思广思绪万千,怔怔地坐在椅上,良久之后,才摇头一声轻叹,竟从眼中滴下两颗泪来。

吴三月与马如风来到柴房,那四名侍卫将他二人用铁链锁在房梁上。一位年纪较长的侍卫心中不忍,对吴三月道:“孩子,你对都统大人多说些好话,他老人家一定会饶恕于你。”吴三月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还用你来教我么?如是爹爹真能下得狠心,那便由他将我杀了便了。”那年长侍卫受她一顿抢白,一时也没能说出话来,同其他三名侍卫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柴房之中一片漆黑沉寂。马如风叹口气道:“都是我连累了你,如今你已是快要生产,本该小心静养,却还要与我来遭受这种折磨,真是对你不起。”吴三月道:“相公哪里话来,自我那日离开爹爹,便知这一生要随你吃苦。只是你这脾气可是要真的改一改了,今日若不是你要救那母子,咱二人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你曾答应我找一个荒僻清静之处,不理俗事,无忧无虑地过活,难道这话便作不得数了么?”马如风道:“此处李大哥曾有恩于锦带帮,如今他妻儿有难,我又怎好袖手旁观,可惜那大嫂与那孩儿还是未免一死,真是愧对李大哥了。”

吴三月问道:“你还是不肯放下你的锦带帮,与我一起远走高飞么?”马如风道:“你能为我舍却父母荣华,我又为何不能为你舍却锦带帮,只要今夜能侥幸逃出,咱二人便寻找一处所在,隐居起来,再也不理世俗之事,你看如何?”吴三月道:“你明知道今夜逃不出去才如此说对不对?”马如风还未回答,便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马如风嘘了一声,轻声道:“有人来了。”

门外一阵亮光,一人手提灯笼走了过来,正是吴思广。两名看守侍卫走上前去,问道:“吴大人怎么来了?”吴思广道:“我放心不下这姓马的反叛,可莫要让锦带帮的反贼给劫了去。你二人到前面歇息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那两名侍卫答应一声,便到前面去了。吴思广轻轻打开房门,进到屋内。灯光映照之下,只见吴三月与马如风用一根长长的铁链锁在屋梁之上,吴思广心痛得眼泪涌出,叫了一声:“我可怜的孩儿!”吴三月也是泪水涌出,叫了一声:“二叔!”

吴思广掏出钥匙,打开铁锁,握住吴三月的手道:“孩子,你这是何苦,怎么偏偏就跟着一个叛贼?”吴三月面色一变,猛地夺回手来,道:“怎么,二叔也是这样说么,那好,你再将我锁上吧,我便是死,也要和相公死在一起。”吴思广嗔道:“你这孩子,性子还是如此的倔强。”

吴三月见他脸上并无怒意,又道:“二叔,难道您也要和爹爹一样,不肯成全我与相公的好事么?”吴思广道:“真不知羞,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偏去背叛你的爹爹?”吴三月仰起头道:“你一生未碰过女人,当然不知这情字的难解之处。”吴思广只气得手指颤抖,道:“你---你------”胸口起伏,心中暗道:“你这丫头哪里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我便尽尝这情字之苦,我这心中的苦楚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如今你只知我是你的叔父,可你哪里知道,我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原来吴三月的母亲苏瑞雪早在婚前便与吴思广相恋,而双方父母却硬是将她嫁给了比她大十多岁的吴思远。吴思广眼见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了自己的嫂子,心中痛苦不堪,便飘流在外。几年过后,吴思远与苏瑞雪也没有生下子嗣。吴思广经过几年时光,对苏瑞雪的感情也淡了些,便回到家中。这时吴思远正为苏瑞雪不能为吴家生下子嗣而冷落于她,吴思广归来,苏瑞雪顿觉委屈,向他哭诉。吴思广见她可怜,旧情又生。二人终于冲破重重封锁,燃起爱情之火。半年之后,苏瑞雪有了身孕,吴思远才对苏瑞雪好了一些。可苏瑞雪却又在生产之时因难产丧命,只留下一个女儿吴三月。自那之后,吴思远又续了弦。吴思广却是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再也没有娶亲。

吴三月见他久久不肯讲话,只道是自己言语中伤了他,其实她平日对这叔父的亲近比这父亲吴思远更甚,此时见他面色难看,不由对自己所讲的话甚是后悔,叫道:“二叔,我------”吴思广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你这丫头,自幼便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我又何必拿你这疯话当真?”吴三月见他面色缓和,心中一动,温言求道:“二叔,从小您最疼我,每次我惹了祸,都是您老人家为我担着。今夜您就再发发慈悲,成全了我与相公,放我们走吧。”

吴思广脸色一沉,道:“那怎么行,他可是朝廷的反叛。”吴三月道:“可我已经是他的人,我们都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吴思广瞧见吴三月一脸的恳求之色,依稀便有苏瑞雪模样,心中一酸。他明白两个人相互倾心却又不能相爱的苦痛,问道:“你真的要追随这朝廷钦犯一辈子?”吴三月道:“不管他是朝廷的钦犯,还是讨饭的乞丐,只要是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就跟他一辈子。”吴思广听她言辞坚定,知道再也不能阻拦他们,便道:“好,我放你们走。”

吴三月心中一喜,道:“多谢二叔。”吴思广取出钥匙,为马如风打开铁锁。马如风问道:“你将我二人放走,那你却又如何担待?”吴思广不答他问,却道:“我将三月侄女托付于你,你可要全心全意待她,若是你有半点对她不起,我定然会将你小子碎尸万段。”马如风见他凶巴巴地望着自己,急忙诺诺答应,道:“多谢叔父成全。”吴思广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吴三月,目光之中尽是爱怜,轻声道:“孩子,我也是只能救你这一次了。你这样大着肚子在外面闯荡,日后可是真苦了你啦。”吴三月不觉眼中流下泪来,道:“多谢二叔关照。”

吴思广也是勉强忍住眼泪,道:“快走吧,天一亮可就走不成啦。”吹灭灯笼,将二人带到门外,从院中井台后取出一刀一剑,道:“这是你二人的兵刃。”马如风深深一揖,拜谢道:“有劳叔父费心。”吴三月道:“我们这一去千里万里,也不知何日里再得相见。我们一走,爹爹定会责怪于您,要么您也随我二人一同走吧。”吴思广道:“此事叔父自有主张,你二人自顾去吧。”吴三月眼中含泪,依依不舍道:“那我们便走了。”吴思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不忍再看,扭转头去。

马如风牵了吴三月的手,上到西边院墙,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吴思广回转头来,见二人去远,不由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面对长空道:“瑞雪,当初我们不能自己做主结为连理,如今咱那女儿却硬要嫁给一个朝廷钦犯。我也不知此事是对是错,求你在天之灵保佑她平安幸福吧。”正要迈步走向前院,心中又想:“我将他二人放走,大哥岂能放过我?”思虑半晌,知道大哥不会轻易饶恕自己,决然道:“也罢,自此我便四海为家,自由自在,再也不会回来了。”也一跃上了墙头,出村而去。

马如风与吴三月不敢再走大路,在乡村田间穿绕了数日,才又买了两匹上等好马,一路向南。他二人朝行暮宿,一路上卿卿我我,说说笑笑,当真是快乐无限。过了十多日,已渐入河南省境。吴三月只盼走到一个没有人迹的深山老林,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然他二人却不知世事无常,一次重大变故正悄悄向他二人走来,吴三月腹中那未出生的孩儿也将要面临一场生死劫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