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礼貌点,我说小伙子.
作者:姜荷      更新:2020-04-03 14:55      字数:2331

上高速,一路畅通抵达机场,买机票登机,三个钟后,双脚踏在西安咸阳机场的地砖上。夜色斑斓。真期待乔大松看见从天而降的我,是副什么模样。

我拨乔大松电话,“我去西安看你。”

“你来。”他笑。

“我真去了。”

“你来你来,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肉夹馍,biangbiang面。”

走向全自动玻璃门的出入口,外面数条过道陆续有车缓缓驶过来,放下乘客及行李,又缓缓离开。感应玻璃门开开关关,一脚踏在门外,一脚仍在门内,似有心灵感应,我回头去看一秒前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一个男人,笔挺的白衬衫黑西裤,推行李箱,视线越过他肩膀,又是一个男人,穿我买的t恤牛仔裤,正在听电话,与他并肩的是一个女人,由歌,正看着他温柔甜蜜地笑。

泪意不受控制汹涌而来,没有一丝精神准备的我手脚发凉,鼻子酸涩,木在那里无法动弹。电话里乔大松一直在‘喂,小言,在吗,听不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信号不好……’

我奋力将夺眶的泪压下去,压下去,压进心里最深处,挂断电话,关机。我受不了他与由歌并肩走一起的画面,每看一次便心痛一次。他不是说把由歌安排到国外,开拓海外市场的么?我信他,他说什么我信什么,从不疑他。本该在美国的由歌却陪同他来西安出差,难道乔大松要享齐人之福?我嘴角沁出一丝冷凝的笑,我不得不笑,因为我不能哭。此刻,我发现我是多么的爱乔大松啊。我甚至想朝他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问我重要还是由歌重要。如果他说由歌重要,那么我也不要失去他。多卑微!我唾弃自己。

不,李言蹊,打住,你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你会疯掉,会疯掉。啊,是了,西安小吃多,是吃货的天堂,浸泡在大街小巷里,跨越千年时光的美食,得吃个满嘴流油才不枉白来一趟。我拦一部的士,直奔碑林区。

油酥饼,羊肉泡馍,凉皮,腊汁肉夹馍,油糕,岐山臊子面……我感觉不到饱,感觉不到烫,感觉不到好吃或不好吃,只凭原始本能一直吃吃吃……来不及咀嚼,已囫囵吞下去,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一碗肉丸胡辣汤,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颊火烧似地烫。

我坐木板凳上一动不动歇了会,期间老板过来问过两次是不是不舒服,我摆手告诉他没事。等胃里霸道的痉挛渐渐缓下去,我撑桌子站起来,去找住的地方。

乔大松的音容笑貌渐渐在脑海里清晰,跳跃。回忆成殇,一念成魔。越回忆,越痛苦,越痛苦,越回忆。然后,一分痛化为十分痛。

回忆从最近的时间开始,一幕幕倒着放,直放到多年前,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学典礼上,他发表演讲,穿白衬衫黑西裤,气度沉稳远胜同龄人十倍有余。吐字清晰,声音好听,演讲不长,字字金句。博得掌声阵阵。时光潋滟,如水流年,彼时,我们是陌生的陌生人。也许,世间诸多丑恶之事,皆源于曾有过的美好。

总以为,我之于他是不一样的,我之于他是世上最特别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值得他悉心呵护和娇宠。幸运的是,我终于明白自己想得太多,太自以为是。不幸的是,我拒绝承认明摆的事实。

雨忽然而至,浇我一头一脑。又拦一部的士,吩咐他去最好的酒店。

住酒店最贵的总统套房,我合衣卧倒在能躺四个人的大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睁开。

若有人问,酒店叫什么名字?无印象。房间号多少?不记得。我是谁?不想知道。身上的雨水缓慢有力,又无声坚决地渗透进我的皮肤和血管。额头上的温度渐次升高,身子似泡在四十五度的热水里,暖和起来。

我不能如此自私,不开心便玩失踪,认为全世界都对我不起,我想,乔大松会担心的。他找不到我,他一定会担心的。我开机,给乔大松打电话,一把悦耳的女声如同一条冷冰冰的毒蛇钻进我耳朵里,我仓惶挂断电话,关机。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

我死死记牢这个时间,凌晨一点一十五分。

他许我一生一世,许我儿女绕膝,一生一世的平和生活。却一声招呼不打把我撂在半空,转身,与他的青梅竹马你侬我侬。如同玩跷跷板的两个人,他把我高高悬在半空,却突然离场,毫无防备的我,摔得鼻青脸肿。

世事兜转,错综复杂。终究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一场冷笑话。

天色朦胧,我从房间飘到餐厅,开一瓶微冻的白葡萄酒,喝得很慢。时间过剩,要想法子打发才好。期间,有时尚精致的女子过来请教,我用哪个牌子的胭脂和口红。

我仿若听到外星系的语言,久久做不出反应。女子讪讪离开。盯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我恍然,胭脂和口红?哪个牌子?我抚摸自己的唇,有那么艳光四射?心情突然开朗些。可乔大松……一念起,郁气丛生,微微蹙眉,执杯的姿势僵立半响,最终,抬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好吗?”

我微抬眼眸,“舍得花钱就有好酒。”眼神不够利索,如雾里看花,只见一俊朗男子在我对面坐下,宽厚手掌不由分说抚上我额头。

“你在发烧。”

我满不在乎地笑笑,“你的手是水银温度计?装什么?”

“我们需要看医生。”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

他眼里的忧心像云一样越聚越拢,“你额头像块烧红的烙铁。”

“两颊似娇艳的红玫瑰花瓣,嘴唇丰润性感,是浓丽的绯色,比涂上最奢华的唇膏,还要美。”我无端端笑起来。

他俯身过来抱我,我扫翻桌上的杯盘酒盏,“礼貌点,我说小伙子。”服务生拿扫把过来迅速清理场地,又迅速离开。

“由歌从美国飞西安,因为一宗并购案,事情从急。”

“将来都不要再见她,不打听她的消息,不关心她,不关注她,不接触她,办得到吗?”

乔大松直接过滤掉我的问题说:“我们先去医院。”

“死不了。”我有些不耐烦,忽而兴致又好起来,“你从天上来的?”

“查到你的刷卡记录。”

“信息时代没有隐私。”我点头,扬手招来侍应生,点一瓶雷司令甜白。“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