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不久之前。
在漆黑的密林之中，面对狄纱依那令人恐惧的剑术，希斐尔也如同现在一般被压制着。而且狄纱依的剑术相比于艾伯伦，更加凌厉无情。
如果说艾伯伦的剑术是严守标准的模板之剑，那狄纱依就是实战实用的杀人之剑。要是防不下来，每一剑似乎都能够夺去他的生命。
在这样压倒性的攻势下存活下来，这不是狄纱依要教给他的。
狄纱依要求自己达成的，是在这样的劣势之下，还能够看破对手的一举一动，然后给予反击。
致命的反击。
所以自己才和狄纱依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之战，却依然无法领会这道剑型里的精髓。
……
可是最后，希斐尔还是做到了。即使只有一次，也足够让他理清当时的感觉。
毕竟，如果这样都记不住，对不起狄纱依为自己所受的伤。
黑发的少女在暴雨中倒在自己怀里的景象浮现在眼前，希斐尔的眼神略微暗淡下来，在一瞬之间闭了闭眼重新面对眼前的攻势。
……
艾伯伦以让人无法喘息的连绵攻击不断逼退希斐尔，希斐尔使用流剑打乱艾伯伦的攻击节奏，才勉强得以应对。
让时间放慢。
希斐尔不再眨眼，而是以眼神放空的姿态，去体会艾伯伦的每一个动作……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撤剑。
希斐尔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身体仿佛本能般地在应对艾伯伦的攻势，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放空自己的思绪里。
艾伯伦注意到希斐尔空洞的眼神，本应该被压制而焦急的黑发少年，却突然冷静得如同在呆滞一般，这让艾伯伦又加快了攻击的频率。
……
渐渐能够看清……不，或许这并不是看清的，是通过感知得到，艾伯伦的每一个用力的细节，和撤回剑时露出的片刻空档。
……
场上的观众露出了惊异的目光，为何一直被压制着的黑发少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游刃有余防守的同时，眼神空洞得如同灵魂被抽空。即使溅起的灵素火光弹到希斐尔的瞳孔附近，少年也似乎没有意识一般地不眨眼。
艾伯伦也皱起了眉头，但是只要让希斐尔处于防御的被动局面，机会永远都是自己的。
而所有人预料不及，这正中希斐尔的下怀。
当一个剑士，习惯了进攻的姿态之后，他的手感会越来越顺，压制力也会越来越强，剑上传递给身体的信心感也会不断增大。
而这恰恰却是最大的漏洞。
在压倒性的攻势里，忘记自身的防守。
在希斐尔的意识中，艾伯伦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晰。
每一个无法被对手利用到的小瑕疵，却变得越来越透明。
……
反击。
这个意识在希斐尔的脑海中如同回音般，却越来越放大。
最后如同轰鸣一般，爆响在希斐尔的脑海里。
艾伯伦的手腕，脖颈，暴露皮肤的脆弱部分，都宛如针刺一般吸引着希斐尔的注意力，在挥剑之间不停地有冲动想要突然猛烈地斩向这些部位。
希斐尔突然害怕起自己的想法来，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只是比赛而已，对方并不是跟自己有深仇大恨，必须要斩杀的敌人。
如果这一剑下去，艾伯伦没有预料到的话……
希斐尔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仿佛在竭力抑制着什么，防御的格挡变得摇晃不稳起来。
艾伯伦眯了眯眼，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内心在挣扎什么，但是也只能认为是因为他无法再驾驭这样的姿态防御了。
极大的空档。
艾伯伦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剧烈的一剑将希斐尔的长剑挑开，水流的长剑抬起得摇摇晃晃，看样子是无法再接下下一击了。
艾伯伦的神情变得尖锐，将剑收回中段，一个猛烈的直刺朝着希斐尔空空如也的中门刺出。
结束了，这一剑就要贯穿他的身体。
艾伯伦想着，抬起头去看这种时刻少年会是怎样的惊愕表情。
……
艾伯伦突然看见了一道闪光。
那是仿佛灵魂重新回到希斐尔身体里的，空洞的眼神里突然闪过的，锐利的光芒。
难以置信。
在希斐尔仿佛恢复神智一般的光芒之中，一道猛烈的水蓝色斩击，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划了下来。
其目标，正是艾伯伦伸手推出长剑的手腕。
高贵的雷电剑士在一刹那惊出了冷汗。因为这一剑的速度，要快于自己刺穿少年的剑。
艾伯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推出的力道是带着必杀的意志的。
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斩断了，以艾伯伦多年的习剑经验，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这一次，艾伯伦的眼中闪过了许多的画面，但最终的画面，终究还是停在了，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的笑颜上。
艾伯伦露出一抹微笑。
哥哥要辜负你的期望了，你会不会怪我呢？
……
水蓝色的透明长剑停在了手腕上方。
“？”艾伯伦意识到眼前的画面，猛然撤回自己伸出的手，同时向后猛跳。
淡绿色发的贵族剑士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这一部分的神经已经被切断了一般。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少年，他表情极为痛苦地站在那里，左手狠狠扼住自己的右手腕，强行阻止了自己继续下斩。
“为什么。”艾伯伦不解地问道。
希斐尔猛的半跪了下去，因为强行阻止出剑，导致他的右手臂有一些脱臼，气息也混乱不定，猛烈地喘着气。
“你是在怜悯我？”艾伯伦眯了眯眼，冰冷地说。
咬着牙的希斐尔抬起头，喘着大气说：“我做不到，这只是比赛而已。”
艾伯伦神情讽刺地冷哼。
“幼稚。我们都签过生死契约，就算被杀死也不会因此定罪。”
希斐尔缓缓站了起来。
“我知道，可是内心的罪恶感，是另外一回事。”
艾伯伦继续讽刺地说道：“你难道还在为我弟弟会怎么办而考虑？你要知道，下次我不会再中这一招了。”
“你错过了绝好的机会。”艾伯伦冰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