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仗义六合枪 二
作者:宋空      更新:2020-03-27 04:24      字数:3216

齐风跟着李秋声,一路走到城西,只见一间门面不大的店铺,门口挂了一个招幌,上写“兴化米粉”。李秋声轻声笑道:“咱们进去,看他们还跟不跟。”刚才来的路上她故意脚步时快时慢,在巷中绕来绕去,扰得跟踪他们的那两个人好不辛苦,偏生每次那二人以为自己跟丢了他们,李秋声又会忽然出现在他们前面,活活被捉弄一番。

齐李二人进店,择了个位置。店伙立刻走过来,用代手擦干净了桌子,倒了两杯茶水,又送来一碟茶果,才问道:“二位要吃些什么?”李秋声道:“来你们这儿自然是吃米粉了,难道还吃干饭不成?”那店伙陪笑道:“吃饭也是有的。二位若要吃米粉,是汤吃呢,还是干吃?”齐风问道:“这汤吃与干吃有什么不同?”那店伙答道:“不过一个是用汤水煮出来的,一个干炒出来的罢了,余下都没差,可添的佐料也是都能选的。”

李秋声道:“那我要干吃。齐大哥,你呢?”齐风道:“我就要汤吃好了。”店伙又细细问了二人要加的配菜和佐料方走了。恰在这时,从店铺里间走出一个老妇人,神色憔悴,双目红肿,身子佝偻,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挪到店外,甚为凄楚。齐风认出那是周正的娘亲,不由心中一拎,与李秋声对望一眼,没有出声。

少时,店伙先将李秋声的那份米粉送了过来,对齐风道:“客官的米粉还在煮着,烦请客官再等一下。”齐风道:“无妨。”李秋声却不动筷,反问店伙道:“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老妇人是谁?”那店伙道:“哦,那是住在边上的邻居,因为家中有事,来求我们东家的。”李秋声故作不知地问道:“她家出了什么事?”那店伙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客官可以去问问别人。”

李秋声知他是不肯说,便道:“我看那老妇人从后边出来,你们东家就是住在这店后吧?”那店伙点头道:“正是。”李秋声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有个未出阁的闺女?”那店伙眉头微皱,不懂李秋声何以会忽然说这个,但还是答道:“是有的。”李秋声又问道:“她许了人家没有?”那店伙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是在这里做事而已。”随即店伙马上寻了个借口离开。

齐风沉声道:“你来这里不光只是为了吃东西吧。”李秋声嘻嘻一笑,小声道:“大哥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来这儿是想瞧瞧那苏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只可惜她躲在后面了。”齐风道:“果然是苏家!周正的事情你还不打算了结么?”

李秋声听他语气有异,蹙眉问道:“你在恼什么?”齐风碍着周围尚有他人,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二人之后始终无话。

李秋声知齐风心中有事,但人多口杂,也不便问,直等到二人来到昨日歇脚的凉亭,她才开口提起。此时既无闲人在旁,跟踪之人又不敢逼近,可算安全。齐风不愿瞒她,道:“倒不是恼你,只是周正这事,我觉得我们似乎做得有些过了。”李秋声板起脸道:“你是怪我打了他,还是怪我抢了他东西?”齐风道:“我并未怪你,我们是一起去的,此事我也负有责任,怎会赖到你一人身上?周正他二三其德,当得受惩,可一码归一码,于他而言,我们也确是贼人无误,如今他落在那知县手中,还累他娘亲受罪,我们毁他一家,良心又岂能独安呢?”

李秋声冷冷道:“周正所受都是他应得,若我们不出手,你难道指望那个知县为秦大姐做主么?你不过是未曾亲眼见到秦大姐受苦的样子,又见周正可怜,所以才会同情他。但你不要忘了,恶人如今可怜,当初却是可恨。”齐风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如周正所说,他也是身不由己呢?娶到一个自己不爱之人,他也无法……”没等他说完,李秋声便起身怒道:“我本以为你善恶分明,想不到你竟也是个媚俗趋时的伪君子。这世上就因有太多你这样的所谓好人,恶人才除之不尽!你我言尽于此,各自散了罢。”言毕就走,齐风赶紧站起拉住了她,道:“有话咱们好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秋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见解相差甚远,怎么好好说?不如就此打住,免得大打出手。”

齐风也有些生气,正色道:“你只知以武相欺吗?若是世人都像你这样,那要王法何用?”李秋声先是一愣,继而心中一凉,道:“王法?王法保得住谁?‘侠以武犯禁’,你没听过吗?”不待齐风再答,李秋声已独自离开了。

齐风见她这般瘦小一人孤身走在街上,又觉心疼,默默地跟上去。李秋声想转身大骂齐风几句,却也狠不下心,徒然任他走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客栈,各自进了屋。

李秋声原打算一回来就收拾包袱走人,再不与齐风待在一处,可现下真坐在屋里,倒不想理东西了,只是心中烦闷,无处发泄,索性倒头睡上一大觉。等她醒来已过一更,天早黑了。矮桌上摆着没吃完的蜜三刀,李秋声见到不免又想起齐风,思及早前二人的不快,李秋声心道:哼!你不想我去瞧那苏姑娘,我就偏要去瞧瞧!

于是她换了夜行衣,从窗中跃出,奔去城西,翻过苏家院墙,一间一间地悄悄查访。突听一侧隐隐透着烛火的厢房中传来人声,立马快步走了过去,贴于门外听里边动静。只听一个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再叫我就让所有人都来看你脱光衣服的样子,到时你的丑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你可得想想清楚!”李秋声心中一凛,想着莫非是遇到了采花贼,可又有些吃不准,不敢就此贸然进去。那男子又道:“嗯,这样才乖,你好好地从了我,伺候得大爷舒舒服服的,你不也能好好享受一番么?逢场作戏的事,你情我愿对你我都好。怎么,你想说话?嘶——小贱人,你敢咬老子!”屋中传来“啪”的一声,李秋声知定是那男子扇了女子的巴掌。续听那男子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你那姘头这几日给老子惹了桩事,老子还看不上你这种货色呢!老子这就奸了你!”

听到这话,李秋声怎会袖手旁观,她立时从袖中取了双剑,一脚踹开屋门,喝道:“贼人住手!”屋内两人纠缠,男子压在女子上方。再一看,男子衣衫依旧完整,女子身上的衣物却已难蔽体,她双手被缚,口中也塞着东西,挣扎无用。

见此情状,李秋声更是怒从心起,上前对那采花贼便是一剑。那采花贼反应倒也灵敏,斜身向地上一滚恰好避开。李秋声怕他一旦站起就会逃走,即刻转身纵上两步,双剑齐动,刷刷朝他刺去。那采花贼不及起身,只好又连滚两下闪躲,好不狼狈。正巧他右足探到桌脚,心念一动,弯足一勾借力向另一侧滑去,并顺势将桌子带起直击向李秋声后背。李秋声回身长剑一劈,桌子瞬时裂为两半。那采花贼忙乘机爬起,李秋声招招凶狠,他这下死里逃生,后脊出了一阵虚汗。他右手在腰间一抹,手中多了一把约四尺长的软剑。

二人这时才正面相对,李秋声只觉似乎见过此人,一时却想不起。那采花贼反倒面露微笑,对李秋声道:“李姑娘果然好功夫。”李秋声这才记起,原来这采花贼竟是昨日溪边借衣的年轻汉子,今晨在客栈李秋声也曾瞥到过他的身影,只是都没在意。那采花贼双眼一眯,打量了下李秋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道:“在下傅冲,不知姑娘闺名怎么称呼?”李秋声不去理他,纵步上前,长剑先削其肩,短剑后攻其胁。那傅冲侧身避开,手腕稍动,以软剑缠住李秋声的长剑,再用长剑之力荡开短剑,道:“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总下杀手?”李秋声喝道:“无耻之徒,人皆可诛!”说着短剑砍向傅冲腰际,趁他撤剑去格李秋声忙将自己的长剑收回。方才双剑相交,李秋声已知这傅冲乃是武功好手,若非她用全力相博,双剑怕是早就脱手,只恨当初没能一剑将他杀了。她暗自心焦,手中剑招不停。

二人又续拆了几十招,李秋声渐落下风。她双剑招式纷繁,可每次都被傅冲一一化解。如非傅冲见色起意,几次手下留情,她早已受伤。那傅冲一边撩开李秋声劈来的长剑,一边道:“好妹子,你的功夫不及我,快停手罢。”李秋声眼见前招不成,又出后招。傅冲轻松挡下,笑道:“妹子你样貌这么美,哥哥实在舍不得伤你。”李秋声怒道:“呸!你给我闭嘴!”傅冲将软剑护在背后,弯身避开李秋声喂来的招式,道:“闭嘴不难,妹子你从了哥哥好不好?”李秋声已然恼极,但心知不能冒进,遂凝气于腹,不再说话,双剑分攻傅冲的双腿。傅冲向上纵跃,软剑在地上一点,翻身站定,道:“你再这么不识抬举,可别怨我不懂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