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仗义六合枪 一
作者:宋空      更新:2020-03-27 04:24      字数:3355

李秋声此言一出,众人议论之声纷起。当时男女之防甚严,女扮男装实是违礼之行,纵有官家小姐偶尔为之大多也只在闺院中,生怕被他人知晓。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就更不会有心思来做这等事情。是以人们一见李秋声的装扮就自然将她视作男子,她虽貌美,旁人也只道她是个风神秀异的少年郎,从不会疑心她是女子。

众人之中,只有齐风又惊又喜,他顾不得那知县仍在前虎视眈眈,也忘了什么男女大防,直直望着李秋声问道:“你真是女子?”李秋声浅笑点头。她这一点头,齐风但觉欣喜若狂,双手都不知要怎么放才好。

那知县本以为李秋声只是个寻常小贼,后不曾想她年纪虽小,功夫却高,如今见她竟还是个女子。他为官多年,从未见过这种人,此次定要抓住了她才会甘心。不过他明白身边这些差役都不是她的对手,等会儿纵然全上也不一定能抓到她,遂道:“你如是女子,那自然就不会是采花贼了。但是空口无凭,你不妨跟本官回衙门,本官会让妇人替你验身,绝不让你吃亏。”他口中虽这么说,然则不过是为了将李秋声骗去衙门而已。

那秦妇人一直在旁看着,因感念李秋声的救命之恩,这时终于站了出来,道:“大人,小妇人可证明这位公子确实是个姑娘。”昨日李秋声于水中救她之时,她迷糊中曾与李秋声肌肤相亲,故早知她是女儿身。

那知县瞧了那秦妇人一眼,道:“你?”那秦妇人道:“大人若是不信,可现在命人替姑娘验身。”那知县冲她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教本官该怎么做!”那秦妇人连忙拜倒,浑身抖衣而战,道:“小妇人不敢。”

李秋声走到那秦妇人的身边,将她扶起,横眉对着那知县。

齐风上前道:“大人,听闻那采花贼十多日前就已犯案,可我二人昨日才进城,这客栈中人都可作证,实在不行大人也可去问城门守卫。我二人确实与采花贼无半点关系,望大人切勿错抓好人。大人放心,在抓住采花贼之前,我二人定会一直留在永春。”他话中句句扣着采花贼,正是为了撇开昨夜他与李秋声抢夺周正金银之事。

那知县见齐风气质不俗,暗暗心想:这小子的功夫倒不知道怎么样,只怕比那女子还要高上几成,现在动手定讨不了好,且让我先将他们留住,到时弄点迷香迷药就不愁抓不住人了。当下缓缓道:“公子所言甚为有理,这样罢,此间诸事本官都会去将真相查明,在这期间,就请二位留在这客栈之中,本官有些事情还想请二位帮忙。”

齐风见他松口,便道:“这是自然,其实我和李……李姑娘也想抓住采花贼。”

那周正害怕知县大人就此不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大人,他们……他们两个抢了小人许多钱财,他们是贼,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那知县一脚向他踹去,道:“滚开!来人,把周正捆了带回去!”他话音刚落,两边便走上来几个差役,熟练地将周正绑了向外拖去。

周正口中声声“冤枉”不绝,齐风心觉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阻止。

热闹瞧完,众人也都散了。李秋声悄悄对秦妇人道:“秦大姐,你随我来。”

进得屋中之后,李秋声将周正那一百两黄金并三百二十两白银都拿出来交给秦妇人,那秦妇人连连推辞,万不敢收。李秋声道:“这些东西你不要,那周正扭头就会给什么苏姑娘方姑娘的,他那么对不起你,你不过拿些银两又有什么关系呢?”齐风也道:“你就收下吧,有了银子日后总不会为生计发愁。”

那秦妇人道:“可是这么多银子……我不敢……”李秋声将金银全部装在一个包袱中推给秦妇人,怒道:“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不就拿着了吗?你这不敢,那不敢,到头来就只能被人欺负!如今我将银子送到你手上你都不敢接,到时你家中叔伯姑婶再与你为难,你怎么办,又去跳河吗?你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她这一吼,那秦妇人立即害怕得低下头去。李秋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东西给了你,你就拿着,要是你自己不去争,谁也帮不了你。”

那秦妇人安静了半晌,突然间竟大声哭起来。李秋声以为是自己方才声音太大将她吓着了,心中虽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不是诚心要凶你,我是担心你啊……”那秦妇人将包袱丢到桌上,一把抱住了李秋声。这下是连齐风都被惊到了,只见那秦妇人又放开了李秋声,用衣袖擦了擦泪水,抽抽噎噎地道:“这么久了,只有姑娘是真心诚意地为我好。”

李秋声听她这么说,握住了她的双手,道:“我不能时时陪着你,所以你需得为自己多想一些。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那秦妇人道:“此处我是不想再待了,我有个表姐自小待我极好,只是后来她嫁去汀洲了。我先前就曾想过要去找她,可一个人终是不敢。”齐风道:“这事不难,我去城外给你雇一辆车,让人将你送去汀洲便是,从这里去汀洲两三日也就够了,料想路上应不会有什么差错。”

李秋声道:“不错,既是这样,不如今日就出发,正好趁那周正还在衙门里,你赶快将银子带走让他无处可寻。你要不要回家收拾些行李?”那秦妇人道:“我家中早就没什么我的东西了。”齐风道:“等到了汀洲,需要什么再添置也不急。”

三人商量好了之后,齐风便先离了客店去城外觅车。待同车夫一切说好,他再回去与李秋声一起陪秦妇人出了城。

离别之时,秦妇人不停向他二人道谢。李秋声携了她的手,道:“秦大姐,不是我多嘴,只是万一你去了汀洲,没有找到那个表姐怎么办?”那秦妇人道:“要是那样,那我就在汀洲找一间房,自己做些刺绣针线什么的拿去卖就是了,度日也不是问题。”李秋声微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旁人靠不得,还是凭自己最稳当。”

齐风低声道:“虽然汀洲不远,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若是来不及赶路,就找间正经的客店先住了,不要轻易投宿。还有,你身上的东西也别给他人瞧见了。”李秋声不由想起二人在吕三家初见时的事情,笑道:“这是齐大哥的经验之谈,你可要记住了。”

二人眼望着那载着秦妇人的马车远去,也不急着回城。李秋声指着边上的一处茶棚,道:“齐大哥,咱们在那里坐会儿好不好?”齐风向身后瞥了一眼,已明白她心中所想。

二人去到茶棚,向伙计要了一壶清茶。

自从得知了李秋声的女儿身份,二人直到这时才有机会独处。齐风有满腹话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就连一向话多的李秋声此时也一言不发。齐风小心地左右望望,只盼着能寻出什么话头,却又生怕所说之话会令李秋声着恼。

不多时,茶棚的伙计将清茶端了过来。齐风心思一动,道:“昨日……昨日那蜜三刀的味道委实不错,要不我再去买些?”李秋声道:“你昨日买的我还没吃完,倒是无需多买了。”她既这么说,齐风只好应了声“哦”。

幸而李秋声又道:“齐大哥,那知县今日放我二人一马,你觉得他是否可信?”齐风道:“我瞧那知县必不存好心,他之所以没直接命人抓我们,不过是忌惮你的功夫。只要寻得半分机会,他定不会放过我们。否则也不会派人一直跟着我们了。”

李秋声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我们齐大哥竟也成了个老江湖,今后若要骗你也不大容易了。”

齐风微笑道:“那还不是多亏了李少侠数次提点,在下现今才能有这般思量。”李秋声浅笑道:“好说好说。”齐风一时出神,轻轻笑道:“原来你是个姑娘,我竟一直没有发现,难怪我之前……”李秋声好奇问道:“之前什么?”齐风差点忘形,忙道:“之前……之前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李秋声低头抿嘴一笑,脸上微有红晕,道:“齐大哥我不是故意瞒你,可你也知道的,行走江湖,男子的装扮总方便一些。”齐风道:“我明白。不过,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李秋声道:“你和从前一样,叫我李兄弟就是了。”齐风道:“不行,如今我已知你是女儿身,这兄弟二字是难叫出口了。”李秋声道:“怎么?你跟马都可称兄道弟,跟女子就不行么?”齐风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李秋声道:“好罢,那不然你叫我秋声?”

“秋声?”齐风心头一喜,道,“好啊,我就叫你秋声吧。”

二人说说笑笑,一个多时辰倏忽而过。李秋声道:“秦大姐应当走得远了,如此看来那知县是一心只想抓我们。”齐风点点头,道:“咱们所住客店的饮食大概也会被动手脚,余下几日需得千万留心。”李秋声不屑道:“凭那些小喽啰的功夫,我就不信他能抓住我们。你饿了罢,我知道城中有一家米粉店的味道很是不错,我带你去尝尝。”齐风笑问道:“你与我同是昨日而来,怎会知道这城中哪里有好吃的东西?”李秋声道:“我问秦大姐的,不行么?”齐风道:“行行行,我随你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