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化身的男子，仍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与他之间的距离却已拉近至只有几步之遥。眼见要被追上，钱氏顾不得满面的疼痛和发昏的脑袋，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拼力爬起，走了两步，足下发软又跌作一团，只能满腔绝望地像条四脚蛇一样，拼命匍匐向前爬行，边爬边朝已跑出数十步之远的两人呼救：“……赵，赵兄……孙兄救……救命……”

他几近撕裂的呼喊，并没能得到一丝丝的回应，两人头都不回，脚下逃命的步伐迈得更急更大。忆起三人相交，甚为久远，少说已有二十余载，往日里拍着胸膛的称兄道弟，上刀山下火海，放至如今的生死关头，也不过浮云一抹，无需风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明媚的骄阳已被厚厚的云层掩盖，天空望不见边际地乌泱泱一片，压得极低，天地间一片混沌，恍如末日。

暴风雨前的平静夹杂着无法消散的暑气，沉闷闷地压在钱氏心头，叫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许多，一颗心却随着两抹渐远的身影一寸一寸变得冰冷，当下爬行的动作也逐渐放缓，最终认命地趴着，任由死亡的恐惧将自己吞没，不再做那无谓的挣扎。

一股阴风刮过，钱氏颤栗不止地趴了半晌，也没等来预期的疼痛，不由好奇地屛住呼吸，小心翼翼抬眼望向身后，触目之处昏沉沉一片，却不见半个人影。

诧异之际，厚积的云层中一个炸雷噼啪炸响，惊得其七魂丢了三魄，赶忙怏怏将头扭转，目光转移间，余光瞥见远处的孙氏和赵氏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本欲看个真切，奈何光线太过昏暗，距离过远，眯眼细看之下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正准备开口叫唤，空中又一惊雷炸开，电光闪动间，四周映得一片透亮，他身后不知何时消失的男子却是站在那两人身前，袖摆间两臂抬起，如同鬼魅般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不还有妖吗？”

男子手臂收回，两人的身体立即像断了线的傀儡般坠倒在地，了无声息。

噼里啪啦——

蓄势已久的雨水终于一股脑地倾覆下来，雨点密而急，撒得昏暗的巷内愈加朦胧。

眨眼间男子闪身站在钱氏面前，惊得钱氏一个激灵，慌忙支起上身连连退了两下。男子两手微抬，抛出两物滚至钱氏身旁，钱氏扭头细看，两颗血淋淋的心脏定在那儿，心脏上暗沉沉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散作丝丝缕缕，萦绕开去。

钱氏只觉胃中一阵翻腾，几欲作呕，面上表情扭曲，一边颤颤巍巍地伸手在腰间摸索，一边结巴着道：“……我……我自……自己来……”

说着在腰间钱袋中摸出一锭硕大银元，掰着嘴狠命地塞入喉中，咽了下去……

男子没有理会捂着脖子满地打滚的钱氏，反似有所察觉般，转过身，定定看着巷子深处的一片阴暗，淡然开口：“舍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