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样子倒是做得挺足的啊，”另一满脑肥肠、大腹便便的赵氏冷哼了起来，“编得再煞有其事又怎么样？这唬得了谁呀？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敢在你爷爷我面前夸海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死有余辜。”

“若我同你们说我所说的一切乃亲眼所见呢？”

“嗑——呸！”赵氏上前两步，于侧边朝他啐了口痰，一口浓黄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正落在他的肩上。完了伸手在其脸上挑衅地拍了拍，“小娃娃，你是穿着开裆裤去看的么？”

几人哄笑一团，男子眼帘低垂，轻羽般的长睫遮掩其眸中神色，面上亦是一片平静，古井无波。

孙氏笑得最为夸张，半弯下腰捂着肚子，眼角挂泪，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收住，一面摆着手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哎哟……笑死老子了……赵兄，钱兄我们撤罢，上珑香阁寻乐子去，莫在这儿耗着了。”说着朝壮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壮汉会意点头。

三人并排，走在中间的孙氏仍喋喋不休，“……谁不知道除了那九位，就没别的人能活着回来……”

“啊……”

三人身后响起惨叫……

听着却不像是男子的声音，孙氏、赵氏聊得火热，不大注意，一直默不作声的钱氏心中疑惑，扭头去看，吓得满面煞白。只见方才还揪着男子衣襟的壮汉，此时已瘫软倚在墙边，左胸上拳头大的窟窿汩汩往外冒着鲜血，浸透衣裳，蜿蜒蔓开一地，脚边的位置有着一团鲜红肉球，细看之下竟发现是颗心脏。

慌忙四下张望也不见男子身影，他急急叫住仍在聊个不停的两人，“大……大事不妙了，你们快看……”

“什么这么慌慌张……”孙氏正说得起兴，被突然打断颇感不耐，转过头，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眼前一幕惊住了，瞪大着双眼，嘴张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咯噔……咯噔……

脚步声在巷中回荡，轻而缓，一步一步，悠悠荡入耳，于脑中炸了开，直震得三人心头阵阵发颤，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如筛糠，脖项僵硬如同木偶，一点一点将头扭回。

映入眼帘的男子，微微垂首，面无表情的脸上，双眸微阖，长睫覆下一层浅淡弧影，添得几分阴霾。一身栗色麻衣血迹斑驳，袖摆下露着一双坚硬如钩的鹰爪，右边的已染做一片猩红，妖冶刺目，未干涸的血沿着爪间皮肤纹理，汇聚一股，流于指尖，凝成颗颗丰润饱满的血珠，滴答落地。脚下迈着的步伐，不紧不慢，逐步逼近，周身所散发着的气息，势如携镰死神，冰冷得叫人绝望。

极致的恐惧将三人笼罩，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的气息越逼越近，孙氏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蓦然断裂，大叫一声，拔腿转身就跑，赵氏、钱氏皆如梦惊醒，身体本能地跟着做出了反应，想要逃出死亡阴影笼罩的范围，却不知这样的行为只是徒劳，不过是在死神长镰之下做的最无用的垂死挣扎。

钱氏在慌乱奔逃间，脚下步伐凌乱相拌，重重地朝前栽了个狗吃屎，跌得头破血流，两眼发昏，仍不忘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