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喜欢看到那些满脸堆积幸福的女人穿上婚纱的样子，如同童话中的白雪公主一般，挽着心爱的王子，踏入红色的新旅程，美的像诗像画，更羡慕那些摄影师将刹那的美变成永恒，时时刻刻回放眼前。没有广告的长大后，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做了一名专业的婚纱摄影师，为无数的新人留住美好。几年的酸甜苦辣后，这才知道，并不是每个新娘穿上婚纱都是幸福的：有的拍婚纱照时为了价格争吵不休，甚至破口大骂；有从头到尾都笑如硬石，表情比演员还要虚假；还有的甚至在影楼中大打出手，头破血流！这些所谓的婚姻让我失望至极，仿佛她们穿上再洁白的婚纱，也看到上面浮满了斑斑点点。这让我对爱情的定义有了另一个曲解，甚至忘记了什么叫爱情，直到遇见她。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正在进行婚纱摄影作品广告展的我手足无措，几个朋友帮着我奋不顾身在雨中全力抢救，却还是淋得一塌糊涂。就在忙忙碌碌中，我看见大雨中一位身着碧蓝色职业套装的女孩将手中仅有的白色花伞交给了路边的乞丐，然后淋着刺骨的雨水，直向我的影展棚奔来。倩影刹时间站在了我眼前，拍打着湿透的暗黄色长发，像个溪水边梳洗的少女。发现了我的存在，她才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尽管样子狼狈极了，以我专业的眼光还是看出了她难以遮掩的美丽，完美轮廓的瓜子脸配上精致的五官，完全没有粉彩修饰的脸却比经过涂抹无数次的更加嫩白无瑕，一米七左右的高挑身高与S型完美身材，比起曾在自己手下精心包装的模特儿毫不逊色。发现美好的东西，我甚至忘记要抢救我的作品，竟然有些发呆。同事风一样的动作将我的作品全部收回了影楼，只剩下我跟她独处的影棚，大家都站在影楼门口催促我，让我不知所措。她明显看出我的无可奈何，看看这风雨中偏偏倒倒的影棚，抱歉的对我说：“不好意思，我帮你吧！”说完，她就开始拆卸影棚架，动作麻利，轻快。我也收回心思开始风雨中作战，我们很快将影棚收缩起来，两人一左一右的顶着往影楼奔去。整理好东西，大雨还在继续，她就站在影楼门前避雨，脸色却一直焦虑不安。看她满头湿发，我忍不住递了条毛巾给她，她腼腆的接过来一边擦拭，一边对我说了N个“谢谢！”
不一会儿，雨越来越小，风却依然狂野，南方的城市就是这样子。我看着她，城墙一样厚度的脸皮居然会开始发烫，心脏像失控的跳跳龙玩具一样，狂跳不止。我想请她喝杯热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便将毛巾还给我准备要走，我劝说她还在下雨，不急一时，她淡笑着回答：“我男朋友在前面等我，不能让他久等了！谢谢你！”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她男朋友时，心里却像似有针刺一样疼痛，我不理解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孩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她的善良？还是美丽？我迷糊了，难道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她转身离去时我又叫住了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莫名其妙从口袋里拿出张名片对她说：“有需要时来找我，可以给你不错的优惠。”她再笑，善意的，美丽的，天真的笑容。
实际上，我希望她永远不要拿着名片来找我，因为我会暗自悲伤。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显得非常失落，不知前方是个多么优秀的男孩在等待着她，怎样的男孩才配得上她这般高贵，美丽与善良。是幸福还是幸运？而我则为不幸。
半年之后，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穿着华贵的衣服与时尚的高跟鞋，身边挽着一个比她矮小却体胖的癞头中年男子，优雅的踏进影楼来。她曾经湿淋淋的长发变成柔顺齐肩的碎发，施了一点淡淡的粉黛，点缀得如千金小姐一般光彩艳丽。可是，却遮掩不了脸上那张失落的表情，比起上次见她狼狈模样时甜美的微笑，这次的样子更让人感觉不安。她拿出那张发黄起皱的名片，指名要我帮他们拍摄婚纱照，她身边的男子也漠不关心的应和她的要求。我失神，却没有权利去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在模特儿影册里来来回回选择款式时，我看到那中年男子抱着她下流的动作与恶心的言语，心中疑惑不堪，更为之叹息暗自伤心。她却没有生气，反而是虚伪的微笑。我探头看到影楼前停下的那辆高级轿车与那男人阔气的手笔，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个年代的漂亮女孩真的如此堕落不堪吗？我开始鄙视她，也耻笑自己半年前的天真，忽然想起她上次提过的男朋友，难道就是这个低俗的老男人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选好款式，我们今天先拍室内场景。化妆师带她到里间打扮，换婚纱。中年男子很快换好礼服在外面等候，看着他穿着高贵的燕尾服与绅士的造型，居然脱了鞋翘腿，摇头晃脑的哼歌的模样，嘴里时不时说些粗野的话语，我开始为她感到悲哀。等了一个多小时，她穿上洁白的婚纱从换衣间里出来，那个模样真的让人沉醉，着迷！中年男子从上到下瞪着她，最后落定在她半露的胸部，眼珠都快要滚出来！而我，却觉得她是最平凡俗气的新娘，比演员更加虚情假意。
进入摄影室，他们的合照几乎都是安排她坐在椅子上进行，因为她的“老公”个子与她太不搭配，只能这样协调。中年男子自知相貌不雅，只是配合她拍了几张场面性的合照便结束，她却要求多拍些单人婚纱照，中年男子毫不在意的点头，随她高兴。
我给她一个镜头接一个镜头的拍，如对待普通客人一样，一边教她如何摆造型，一边努力寻找拍摄的最佳角度。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如模特儿一样的新娘身上，怎么也找不出最美的角度，每次仔细对准她的脸时，我都觉得有一种丑陋的厌恶感。完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两个小时下来，我才给她拍下二十多个镜头，对于专业摄影师的我，算是一次严重的失败，更是一次失机。
临走前，我们约好三天后到户外天然景观拍摄外景，然后，看着她挽着中年男人短小粗壮的手臂上了轿车，我只剩下叹息。
三天后，她如约来了，也是与她的新郎一起。为了方便，我们坐了同一辆车，他们坐前面，我跟同事拿着道具坐后面，一同开往海边的人工婚纱摄影场地，那里是特地为拍婚纱照，建立起来的浪漫场景。车上，我一直都在摆弄我那宠爱的摄相机，调了又调，擦了又擦，但我的心思却总是静不下来，莫名其妙就会落到前排的她与新郎的身上。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磨蹭一会儿，便一头倒在她身上呼呼大睡，打呼声简直震耳欲聋，我离他一米之远都为之难受，真难想象她是怎样为了某种目的忍受下来的，可笑！
到了目的地，那个男人还不肯醒来，吵骂着让她自己先拍，让工作人员安排了张床让他继续做梦！她没有多话，默默笑应了！化了妆，换上纯白无瑕的婚纱，她依然是我镜中最美的新娘，只是，我的心眼总看到她有瑕疵，外加鄙视。每一个浪漫美丽的背景下的镜头，她都笑得很美，比阳光明媚，比溪水清透，比花苞艳丽！我开始暗笑我的技术越来越高超，居然能把这样假意的东西拍成艺术，真是天才！一个小时后，我对她说：“可以了，拍了很多，做整套相册是戳戳有余了。”
她拂着婚纱裙摆走到我面前，脸色郁忧的说：“麻烦你再给我拍一些吧！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拍这样独立自由的照片了！”我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满足了顾客的需求，毕竟有钱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她的“老公”一直睡到结束，这里没有留下他们的合照便准备回去了。她没有像其它新娘一样赌气吵闹，也没有撒娇强求，一声不啃的听从安排，像是根本不在乎婚纱照中有没有“老公”，反而一个人的照片，笑容更加艳丽多姿。我想，这就是她这种女人的宿命吧，注定要如宠物一样，任凭这些有钱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一个星期后，她来取相册与MV盘，是一个人来的，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套裙，披着长发，看起来有一种消沉的味道。走近些我才看清楚，她碧波一般的眼睛是红肿的，明显是哭过，我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我不明白自己的感觉是同情还是嘲笑？我先将相册交给出她，同时放出MV给她欣赏效果。我真佩服自己，他“老公”那其貌不扬的模样竟被我修饰得英俊潇洒，与她的美貌相配，还算可以入眼，我一边看并一边挑明寓意的问她：“怎么样？还满意吧？”
她没有回话，也没有表情，傻傻的看着这些如梦如画的景色发呆，偶尔伸出细长的手指抚摸画面中自己的脸，像是有满腔惆怅无处言。我给她倒了一杯水，静静的陪她慢慢欣赏，一遍，二遍，三遍，她只看自己，忧郁的看自己美丽的模样，痴痴发呆，我怀疑她是不是过于自恋了？听着碟里放出来的歌曲《最浪漫的事》、《约定》、《水晶》，她居然流泪了。我慌忙递了纸巾，再指着画面上的男人打趣的问：“那次，雨天里等你的男朋友就是他吗？”
她静了片刻后冷漠的回答：“不是。那个男人背弃了我。”
我明显感觉到了一种爱情背叛的凄惨之意，更明白了她生活中有某些不可思议的故事，想转开话题，她却有意要告诉我一段故事。她问我：“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吧！”我明白她是想找个人诉说，本不应该接受客人的邀请，我却点头了。我心里有一种萌动，想知道她的故事，尽管是我不愿意听到的。
《名典》咖啡屋的单间里，我们相对而坐，叫了两杯透着寒气的冰咖啡，却被灯光晃得温暖，她开始对我讲她的故事。
“三个月前，我妈妈被诊出得了癌症，每天都要用几千元的费用，据医生初步预估治疗与手术药物费至少需要50万元，而且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康复。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却决不能放弃我唯一的亲人。我四处向亲戚朋友借钱，所有人都避而不见。正准备着和我结婚的男朋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弃我而去了，他甚至为了事业成就，竟然将我推向别人怀抱，我恨他的薄情寡意。他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商，更是一个赌徒，从一次饭局后便我意图不轨，只限于我的拒绝，加之我身边有男友，他才不至于强求。他从那个负心汉那里得知了我的困难，说愿意出钱帮我，只是，要我答应嫁给他，并跟他去澳门生活。他很有钱，却是个肮脏龌龊的男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要委屈自己，这太概就是我的宿命。曾经我一直相信人间的真爱，如今才知世界有多么自私与无情！”她淡淡的喝一口，再说：“我很喜欢拍照，可能是太过自恋吧！留住刹那的美丽记做永恒，最渴望的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那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纯洁与美丽，身边陪伴的是一份踏实的依靠，幸福的彼岸。与心爱的人拍最美丽的婚纱照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是我现在却感觉不到幸福。我想拍很多很多照片来纪念自己，却找不到一丝欢乐，我觉得人生很可悲，可悲得让人想死去。”
她的话语中有憎恨，也有期望的幻想，更有悲伤。说到一半，她就开始抽涕哭泣，到最后己经是泣不成声。我很为她感伤，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爱，更或许是私欲，我竟然情不自禁的坐在了她的身边，将肩膀借出去，把她缓缓拥入了怀里，她的身子柔软得让我舍不得松手，也许她此时需要的是安慰，我需要的感受。很恼怒自己不争气，工作好几年为何没有存下一分钱？要不然，现在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许久以后，她止住了哭泣，安详的在我肩上休息，她说：“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如此不堪之时，还愿意陪伴我的人，尽管我们陌生，我却深怀感激，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
我心里很兴奋，对她说：“你之前拍的婚纱照不够漂亮，我重新帮你拍一次吧！”
她点头了！
我对老板撒了个谎，说客人不满意这次的作品，要求重新拍，我被老板狠K一顿后，带着她去了上次那个海边外景重新拍摄。她化好妆，再次穿上那身洁白的婚纱，真像是绿野中的仙子，雪地里的精灵，大海里的美人鱼。
我使用了最优的相机追随她到每个地方，海浪里，她是从岩石上撞击下那朵透明晶莹的浪花；花丛中，她是含苞欲放香气四溢的白兰花；草地上，她是随风舞动的精灵；秋千上，她是翩翩跃起的白灵仙子，在我的逗笑与指点下，她用力的笑，大方的笑，像是要释放所有情绪压制的自由，尽情享受这份美好。我的镜头不停的停落在她的每一个角度，就像是我梦中在为自己的新娘拍照一样美妙，拍摄累了，她悄悄依靠在我肩膀上休息，像只蝴蝶静静的停留在我身边，我把她脸上的微笑当成了幸福。这次的摄影非常成功，比任何一次都优秀，居有艺术的灵气。我花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整理出来，真是美极了！我忍不住偷偷留下了存档。
这次是那个男人开车送她来拿照片的。下了车，像她是挽了根木头一样走进影楼，我觉得一阵刺眼。她看到照片非常高兴，我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满意。当她向我道谢，然后转身离去时，我心里裹着说不出的心疼与心酸。
失落了半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变得更加憔悴。没有广告的我们再次相聚在那间咖啡屋，同样的位置，不同的心情。她畏缩的从提包里的拿出血红色的喜帖交给我，说请我这个朋友去参加她的婚礼，这张喜帖让我有窒息之感，沉重得可怕，我麻木不仁的点头了！没有几句话，她便要走了，说要去医院陪伴妈妈，我要求与她一起去，她无奈的答应了。
她告诉我，她没有跟母亲讲过要跟那个男人结婚之事，更不敢提要去澳门生活，只说是工作需要，去外地出差，让我保守秘密。我提了一篮水果随她一起来到医院，她的母亲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有奄奄一息之感，苍白如纸的脸还挂着强忍的笑容，高兴的接纳我，像是很满意我这般形象具佳，温柔敦厚的人。她妈妈死死拽着我的手臂，喘着忽细忽粗的气息对我说我们很般配，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她母亲把我当作她的男朋友了，我看着背过身去泪眼迷离的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我因为影楼里还有重要的事，所以匆匆离去了。她要陪母亲，没有送我，只用尖锐的眼神告诉我一定要去参加她的婚礼，算是跟她道别。可是，我的心里装着难以承受的死水，不敢去想象哪一天会用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回去后，我整日整夜心神不宁，似乎将心悬在了她的身上，时时挂念，却不敢接近。她结婚的日子到了，我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勇气去参加那个透着交易与伤痕的婚礼，会剥夺我与生俱来的艺术灵感。我想起了她的心愿，花了很多心思制作了一张电脑合成的婚纱照，上面的主角是她跟我带着幸褔的微笑暧昧的靠在一起。成果出来，我越看越呆，觉得那才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人儿，为何天意弄人？我把它包装得很漂亮，请人帮我偷偷送给了她作为礼物。
从那以后，我对拍摄婚纱这个天分艺术失去了兴趣，每每看到那一对对镜下幸福相拥的人儿，那身洁白耀眼的婚纱，我心中就充斥着伤痛的记忆。不久，我便辞去了这份固定工作，漂泊在这所城市中，再也寻不到爱情的影子，却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了，结婚了。
两年的时间里，我到底相了多少个女孩子，早已经没有记忆了，都是一缕缕过眼云烟。会跟家里那个女人结婚，主要是因为她长得青春美丽，还不跟我要房子，车子，票子，我觉得这样的人至少有高尚，我依然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洁白的床单上找不到落红的痕迹时，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捡到这个大便宜。现在这个时代里，是不是处*女己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也不多报怨，只是向保守封建的老妈报备时，我寒酸的点头说“是”。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字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讽刺，仿佛戴着绿帽子在大街上行走，人人都在冲我笑，面目狰狞的笑。
结婚没多久，莉就向家里人报告自己怀孕了，全家上下都把她当宝一样对待，万事顺从。她开始报怨我没有作为，整天游手好闲，如此下去，日子没法过了。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与家人的威逼下，我应聘到一家台资公司做了业务员，每天对着一堆文件案子，守着一群脾性喜怒无常的客户转悠，我终于变得对生活麻痹了。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们又唇枪舌战的大吵了一架，我到这时才知道，她并不是我想象的高尚人，与那些爱慕房子，车子，票子的女人是同出一辙，唯一不明白的是，她当初为什么会嫁给我？她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去了，无论家人如何责骂，我坚决不去接她回来，不想看到那张虚情假意的脸。半个月后，她娘家的人打电话过来说她因为怒气难消，动了胎气，所以早产了，为我生下一个儿子，暗示我们一家人都应该对她感恩。我终于低头，上门认错了，只为了我的儿子，因为儿子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事隔四年后，我曾经影楼的同事给我打来电话，说收到一份邮寄给我的东西，我好奇不已的赶回这个藏匿着伤痛的地方，接过那透着恐惧的黑色盒子，心中惊慌失措感顿起。忍不住颤抖着手轻轻打开，里面冰冷的躺着我送她的那张合成婚纱照，己经开始泛黄，笑容却依然幸福。反过来，照片背面干涸的墨迹留着清晰的字：
康，谢谢你帮我完成心愿！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照片。
你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美好的记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再与你相识，做你真正的新娘！
她的这段话让我不思假想，连忙奔向她母亲治病的医院询问。我纠缠了医生大半天，他才无可奈何的帮我查询过往资料，最后有人告诉我：她的母亲在医院治疗了半年便去世了，那个说要帮她交治疗费的男人付了第一笔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老太太去世后，她匆匆回来过一次，消瘦不堪，面容憔悴，全身似被打得伤痕累累，抱着母亲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火化了老太太后，她就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强行带走了。
我顿时觉得天晕地暗，心中燃起一团悲愤的火焰，我梦中的新娘，你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男人是怎样对待你的？这张照片有给你带来灾难吗？你还在世上吗？
又过了三年，我在莉的成天报怨与吵闹下，终于在公司里升职做了经理，对那些刁钻的客户也有一套现实的应酬方法。我的努力，其实只为了我的儿子。
一个深秋的晚上，我照常约了几外客户商到大酒店海口大吃，酒过三旬，这些大老爷们儿兴致勃勃，说起某家夜总会里的小姐们长得很不错，风骚劲儿也足之类的话，我明白他们的意思，立马结了帐，便直往那家夜总会奔去。
夜总会里人多嘈杂，浑浑浊浊，烟酒的味道里还弥漫了另一种令人生厌的味道，不知是从女人身上散发的，还是从男人身上散发的，这是永远说不清楚的事情。我不习惯来这样的地方，朋友邀请，我从来都是拒不接受，朋友们都以为我怕老婆，我只有笑，冷冷的笑。定了一个大包厢，刚落下屁股，妈妈桑就领了一排穿戴华丽，衣着暴露的小姐过来，站成一排任由挑选。几个客户商在这群小姐身上摸摸掐掐一会儿，各选了比较优的留下，然后就开始龌龊下流。看到他们的样子，我就想起了七年前她跟那个癞头男人在一起的情景，简直让人心胆俱裂。我没有留小姐，在客户商的怂恿下，妈妈桑以为我看不上眼，又找了另一批给我挑选，看我还是没有兴趣，妈妈桑又准备再换下一批，我急忙说要去洗手间，想趁机溜出去透透气。我知道，只要晚点过来付钱就好了。
妈妈桑叫了个服务生带我去洗手间，我迫不得已，只好在厕所里熏了半个小时。出来时，觉得身上都有股难闻的味道，幸好在这各种气味汇聚的地方遮盖了。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我忽然撞到一个衣裳单薄的女子，我的手不小心感触到了她胸部与手臂的皮肤，又滑又嫩。一瞬间，我感觉她的眼睛像把刀一样向我劈过来，她误会我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扭头向她道歉，看到她的脸时，我惊呆了。这张漂亮的脸与几乎完美的身材，居然是我朝思暮想的梦中新娘。她穿得非常露点，形态越来越有女人味儿，我惊喜的拽着她的手臂说：“是你？居然是你！”
她显然也认出我，脸色显得很苍茫，眼神立马避开，连忙推开我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放手，再拽紧一些，重复的说：“是我，是我！我是康！七年前，在影楼帮你拍婚纱照的摄影师。”她听了猛的甩开我的手，仰头冷笑两声说：“你开玩笑吧，我没有结过婚，怎么会有机会拍婚纱照？”说完，她又转向逃出去。我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她，一样的脸，一样的身材，一样的声音，唯一不同的是姿态！
我再次追上去，在嘈杂的气氛中，毫不顾及的大声喊：“我知道是你，无论如何改变，你仍然改不了自己的眼神。”周围的人被我的声音震惊了，都停下忙碌看我，又看她，我把夜总会里局部地区的场面给控制住了。妈妈桑很快跑出来，看了看情况，冲她喊：“阿心，你又在惹什么祸事儿？”她扭过头来，冷傲不拘的说：“不是我在惹祸，这位客人认错人了，跑来纠缠我。”妈妈桑驱散了围观的人，将她叫到单独的房间里，同时也挥手让我一起去。
昏暗的房间里，她依然冷若冰霜，不与我直视。我告诉妈妈桑，她特别像我的一位故人，妈妈桑明白我的意思，便告诉我她叫阿心，然后将她支派给我了。她非常生气，用凛冽似冰的眼神狠狠的瞪着我，却是无可奈何，为了生存。我把她带到客户商的那个包间里，他们笑话我这个“君子”终于掉进温柔陷进了。她顺从的跟着我走来走去，渐渐的，越来越热情，随波逐流的热情。在包间的沙发上，她非常熟练的坐上我的大腿，缠着我的脖子，然后倒酒，敬酒，喝酒，调情，一切都表现得那样顺其自然。
到午夜的时候，几个客户商都在小姐们的催化下喝得有点过了，抱着怀中的软香玉，自然心生欲望，说着，闹着，便要求小姐们出台。阿心满脸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出台，客户商根本不相信，连忙吵着叫妈妈桑过来。妈妈桑进来把阿心拉到一边狠骂：“你隔三差五就不舒服，那里有这么多好日子过？”其实我也并没有这个想法，就对妈妈桑说：“算了！”谁知道，她冷漠的看我一眼，答应跟我出台。
酒店的房间里，我们相互扶缠，飘飘忽忽的倒在床上，我闻到了源自于女人的幽香，我难以自制。尽管我不喜欢莉，可我曾答应过她，决对不会背着她在外面鬼混，结婚五年，除了她为了得到家里的经济指掌大权，而专门请了个小姐为我设计的一出外遇之外，我都做到了。捉奸在床的时候，她的戏演得可真逼真，在我家人面前哭闹不休，十足的委屈劲儿，我的家人全都站在她那一边，共同攻击我，让我百口莫辩。要不是后来因为一个巧遇，那个小姐把真相告诉我，我可能一辈子都还觉得亏欠了她，毕竟，我算得上是个正直的男人。
我抱着她，越抱越紧，我吻着她，越吻越深。她的酒劲儿提上来了，把手臂扬在半空中挥舞比划，嘴里重复念念叨叨几个字：“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我早已没有心思理会她的话，看着她俏丽的脸，保持较好的身材，细滑的皮肤，我发现自己成了一只野兽。就在我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忽然猛的推开我，泣不成声的对我说：“别！别！康，别碰我，我脏！全身都脏！”
我猛然一惊，果真是她，她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我坐起来，死命的抓自己的头发，依然不能冷静，跑到浴室放水冲脸，总算平静下来。我坐在床边看她，她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泪水一滴一滴的浸湿床单，她断断续续对我说她的故事：“七年前，我跟那个男人结婚后就去了澳门，那个男人答应了每个月会定期汇钱到医院，帮妈妈交医药费，而且还答应只要一有空，就会陪我一起回大陆看望，我虽然失落，却还安慰。起初到澳门的时候还很好，他有几栋小别墅，还有些股票，债券之类的，生活过得麻木的安逸。渐渐的，他赌博越来越凶，输了钱就回来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用得出来。有时候喝了酒，他就打我，解下身上的皮带打。半年后，我收到消息说我妈妈去逝了，这才从医生口中得知，他根本没有帮我妈妈付医药费。我哭闹不休，吵着要回大陆，他又狠狠打我一顿，然后才肯让几个人陪我一起回去，吩咐他们奔丧完成就立马带回来，因为当时，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一年后，我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心里更来气，看都没看一眼，又跑去赌了。再后来几年，我再也没有怀孕了，他的财产也几乎输光了，他对我的打骂便从隔三差五变成家常便饭。四年前的一天，山穷水尽的他跑到我柜子里翻找值钱的手饰拿去便卖，却意外的看到了你送我的那张婚纱照合影，他像头发疯的狼，用皮带狠命的抽我，甚至还抽打我女儿。他说，女儿不是他的种，他帮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野种，难怪手气会背。几天后，讨债的人上门了，他没钱还债，低声下气的说愿意把我卖给他们，然后，他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禽兽把我**了，最后，他还帮我签下了卖身契。我当时真是绝望到了极点，唯一想到的只有死，死之前想到的人，只有你。我把那张照片寄还给你后，便吃了大量的安眠药，我以为我可以永远的解脱，完全抛掉今生的痛苦了。谁知道，天不从人愿，我及时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洗胃，又活过来了！经过这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我才突然想明白，我还有女儿，我不能就这样死去，一个那样的父亲，留她一个人在世间，只是一个悲哀。我悄悄从医院溜回家，匆匆收拾了几件东西，便带着女儿逃走了。”
我听完，心里非常寒颤，人世间竟有这种悲凉的事情，而且是发生在她身上，那个该死的男人，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我深深的叹息，再问：“后来呢？你为什么会在夜总会工作？”阿心红肿的眼睛看看我，接着说：“我的所有证件都被他锁起来了，我带着女儿无处可去，好不容易逃回大陆，却找不到工作，四处流浪，除了夜总会以外，没有地方会收留我。女儿渐渐大了，该上学了，她没有合法的证件办手续去上学，我只能给她请家教老师。我们的衣食住行，女儿的家教学费，这昂贵的生活开支，除了出卖自己的肉体换取外，我别无它法。”她说完，眼泪又掉下来了。
我的心变得特别冷，像结了冰一样。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却觉得自己的手心也是冰凉刺骨。我把她拥在怀里，好想用胸膛帮她承载痛苦，可是，我知道自己承载不起。她倒在我胸口，喃喃的说：“所以，你不要碰我，我身上有无数个男人的痕迹，我觉得自己特别脏，全身上下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脏东西，几辈子都洗不掉。”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我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安抚她说：“累了！我们睡吧，睡醒了，把一切都忘记了！”
我们倒在同一个双人枕上，手握着手，干干净净的握着，相互对视彼此。她熟睡的样子非常甜美，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只是那双哭肿的眼睛，泄露了她的一切秘密。我就这样靠在她旁边，一夜无眠！
我一夜未归，莉又抬起双手插在粗腰上，声色俱厉的质问我：“昨晚上去了那里？为什么不回家？”我不理她，觉得自己满身是酒气浑浊的味道，想飞快跳到浴缸里清洗干净，也顺便把大脑清洗透彻。莉死活要拦在浴室门口，一定要我回答了才放我进去，我一时来气，她何时变得这样在乎我了？我从来不喜欢跟女人纠缠，更不会出手打女人，这可能就是莉能在我面前横行霸道的原因。我瞪着她说：“上次被你捉奸在床的那个女人跟我遇上了。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我请她喝了杯咖啡，后来，她说感谢我，要约我去玩，并告诉我一个大秘密，经受不住美女的诱惑，我就去了！”
莉气得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来了，但她知道我的意思，憋胀了脸，不再多说什么，或者，这就叫做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我大摇大摆的走进浴室，我扭开自来水管，“哗啦哗啦”的放着水流！
后来，我经常去夜总会，妈妈桑知道我一去就只会找阿心，所以见了我，她就直接叫阿心来陪着。她的真名叫什么，我都模糊了，只知道她在这儿叫吴心，实际上就是“无心”，她说自己的三魂七魄，只挂着一丝灵魂在这儿飘荡，还有一丝一直都围在女儿身上，其余的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可是现在，她又找回来一魄，是留在我身上的。我们还是出轨了。面对一个深爱的人，我做不到永远无动于衷，实际上第一天晚上，我都是一个极限了。再后来，我们之间越来越亲密，我以叔叔的名义去见过她女儿，这个叫馨儿的小女孩十分懂事，她说妈妈一天辛辛苦苦上班，还要加班加点，实在太累了。她每天在家里帮妈妈泡好茶水，等妈妈回来就可以喝鲜茶，缓解压力。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阿心也绝对不准向女儿提起，死都不愿意。
我们之间不知道是客人的关系，还是情人的关系，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了两年。我是个没有经济大权的人，就算是有，我的经济状况也包养不起她。阿心依然在夜总会里上班，变成了一个小分队的妈妈桑，出台的频率越来越少，或者说几乎为零，除了我以外。莉知道我们的事之后，跑到夜总会里大闹一场，她完全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指着阿心辱骂一堆龌龊不堪的话。她神气得像只大公鸡，以为自己是理直气壮，实际上，却比小姐还卑贱，所有人都在鄙视她，能说出这样一番污秽低俗的话的人，怎么谈得上良家妇女？我以为自己给阿心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心里特别自责，真想跪下来求她原谅。她淡然笑过，说这种事情在夜总会里算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都有的事儿，没有所谓。只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还有点接受不来，便请了一个礼拜假期。
忽然有一天，阿心满脸忧伤的告诉我，她怀上了我的孩子，问我该怎么办？我曾经是非常想与她共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事与愿违，我都是个已婚的人，而且还有了儿子。为了儿子，为了责任，我是不会与莉离婚的，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我抱紧她，无可奈何的说：“对不起，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阿心躲在我怀里哭，泣不成声。
经过这件事后，我发现阿心越来越疏远我了，她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把我拒之门外。几次求之不见，我的心情越来越烦躁，经常在家里大呼小叫。莉横眉怒目的瞪我，尖酸刻薄的说：“怎么？你在外面招惹的那只下流的狐狸精识破你是个穷光蛋，不搭理你了，就回来冲着我发窝火？你算个什么男人，怎么就这点出息？”我怒气冲天，出乎意料的还了口说：“你少说点话，就算是为自己积德。”然后，气冲冲的跑进房间里，关门声响引得整栋房子都震荡了。儿子见我们吵架，又开始哇哇大哭，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收拾东西。我知道，她又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住，我倒是松了一口气，走了到好，落得清静。只是，她整天在儿子面前讲说我的不是，又给儿子灌输太多不良的气息，我明显感觉儿子脾性越来越像她，而且越来越讨厌我，害怕我了。
莉跟儿子离开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特别无趣，鬼使神差，我又去了夜总会找阿心。阿心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避之不见，我说带她去看医生，她说不用，只因为这里的气氛太过沉闷的原故，让我陪他出去走走就好。
我们手拉着手在河畔边散步，河风拂在脸上，感觉清清爽爽，特别舒服。她脱了高跟鞋跑到河里戏水，像个纯真调皮的邻家少女，把水抛向天空，水珠淋在她的身上，沿着皮肤流淌到河里。我也脱鞋跑进河水里，加入她的自得其乐之中，奔跑，追打，攻击，嬉笑，我们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纯真的时代。
上岸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编了一个水鬼索命的故事吓唬她，她才跌跌撞撞的跑上岸边，她说：“听说水鬼长得很恐怖，我的命已经够不幸了，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被鬼给吓死，太不值了！”她在河堤上四处寻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右脚上的那只鞋，她无可奈何的摇头说：“水鬼没有看上我，反而看中我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子了！看来在这个时代，连鬼也是拜金主义。”然后，她就将另一只鞋也丢进河里说：“这一只也给你吧！”她退了两步，我听到她痛苦难耐的“哎哟”一声，是脚心被蚌壳给划伤了。
我一边穿鞋一边偷偷的笑，穿好鞋走过去扶她说：“鬼也需要自尊，话不能说得太明了！”她饱含了所有气愤的拳头狠狠的落在我背上说：“鬼也虚伪。”
我背着她走在河堤上累得半死，她趴在我背上耀武扬威，我忽然觉得今天晚上特别像个初恋的约会。午夜的寒风再一次袭来，她连续打了三个喷嚏，这是感冒的征兆，她贴在我背心里的湿衣服越来越湿热，水分正在往我们两人身上钻，我对她说：“去我家吧，就在前面。”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里，我找了身莉的衣服给她换上，然后帮她清理了脚心的伤口，又下厨下了两碗面条充饥。肚子填饱了，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午夜的电视节目都不怎么样，大部分是些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她调来调去也找不到一个合意的，便把摇控器丢在了一边。我拿起摇控气随意调了个台，画面上是一男一女正拥在一起热烈的接吻，我们相互看了看对方的脸，情绪越来越激动，然后情不自禁的拥在了一起。从沙发滚到地上，从地上滚进了房间，再到床上，我们疯狂得像两个饥渴千年的僵尸，在拼命的吸吮血液。我们在我跟莉同床共枕的床上，干一件背叛的勾当。
第一束阳光从窗户缝里射进来时，我依稀听见客厅里有些风吹草动，没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我将阿心搂得再紧些，继续入睡。当莉破门而入的时候，我与阿心还粘在一块儿，美梦连连，莉是真正的捉奸在床了。她气得满脸青紫，冲着我们大骂：“你们这对狗男狗女，偷情居然偷到家里来了，还要不要脸？”
我与阿心惊醒过来，一脸惊慌失措。她每次赌气回娘家，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家的，我完全不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快回来，似乎就是专门为了上演这场捉奸在床的好戏。儿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我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床上，他眼睛里的天真变得恍惚与迷离。我连忙把阿心遮掩起来，让莉把儿子带出去，莉像只画皮一样冷笑着说：“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怕让儿子看到啊？你的那些丑事儿，儿子早就知道了，何必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的做个榜样爸爸呀！”我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毕竟是我没有立场。
莉把我给阿心穿的那身衣服抢过去，连同阿心昨晚湿透的衣服一起拿到厨房，用菜刀砍成一块一块的碎布，然后从窗户丢出去。花花绿绿的碎布从十几层的高楼上抛下去，飘飞飘舞，像一片片败落的繁花。她再跑回房间来拽着被子冲阿心：“你这个全身都肮脏的狐狸精，跑到这里来玷污我的床，脱衣服是你的强项，是吧！现在，你就光着身子出去风骚，出去露肉，出去勾引啊！”看她如此得理不饶人，我实在忍无可忍，跳起来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将她关在门外，这是我第一次打她。莉在外面狠命的拍打着门，叫骂的声音震耳欲聋，阿心一脸窘迫的畏缩在床上看我，羞愧得不知所措。我在衣柜里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给阿心穿上，然后叫她别担心，先回去。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可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委屈与尴尬。
因为我打了莉，她哭闹不休，不依不饶，又动员了我们两家人的长辈来为她主持公道，整个家族的人挤在小小的客厅里，同心一致的批斗我，我成了人见人恨的地主。每一个长辈都指着我的鼻子骂：“狗改不了吃屎。”我冷冷的观查莉的表情，上次她是得意洋洋，这次是痛心疾首，我再没有什么经济利益可以帮我弥补，只有沉默不语。
莉把这事儿记恨在心，事事都拿出来跟我抬杠，四面八方宣扬我的负心历史，苦诉她的不幸命运，左邻右舍看到我，都像看到陈世美一样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她像是请了私家侦探跟踪我一样，每天的行踪，她都能了如指掌。我跟她之间越来越过不下去了，为了儿子，我不能与她离婚。公司里正好有一个派遣外地学习半年的机会，我毫不迟疑的递上了申请，希望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平静了。离开之前，我去夜总会找过阿心，她的同行告诉我，她好多天没有来上班了。我打电话给她说想见面，她说她很忙，不方便出去，我们就在电话里说话就好。我告诉她，我要出差半年，她很平静，祝我一路顺风。挂电话前她语气浮躁不安的问了我一句话：“康，你会跟她离婚，然后跟我结婚吗？”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不会，我离不开儿子，儿子离不开她。”电话那头特别冷，像下了一场雪，她在颤抖，在哆嗦。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幸的是，终于熬过去了。这半年里，我特别想阿心，我几乎天天都想打电话给她，一诉相思。只是，我没有给她承诺，不能太过疯狂，会扰乱她的生活。回到这所城市，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她，提着行李箱往她住的出租屋赶，出乎意料的是，房子里换了住客。下楼的时候，碰到房东太太，她告诉我说：“半年前，有个女人跑到她的家里大吵大闹，又打又砸，说人家是卖肉的娼妇，专门勾引别人的男人，还养了小野种之类的话，把人家母女骂得狗血淋头，街房四邻都跑来看热闹了，最后还是民警把那疯女人拉走的。之后，她们母女俩就搬走了。其实说说吧，这母女俩也怪可怜的，无依无靠，不出去做点儿不正当的交易，怎么过得了日子？那女人挺好个人，不知道那闹事的疯女人是那里来的，哎！”
我的脑子里一片昏天黑地，莉还是没有放过她。我心里痛恨这个疯女人，真想掐死她。这样一个世俗的老太太都懂得谅解，她为什么会咄咄逼人，不留余地？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找她，一定要赶快找到她。我拔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我站在马路上一次又一次的拔，从中午十二点一直拔到下午四点，她终于接电话了，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哑。我说要见她，马上要见，她叫我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八点钟在《名典》咖啡屋见。
回到家里，一切如故。我丢了行李箱，立马跑进浴室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莉在旁边冷言冷语的说：“打扮得有模有样，又急着要去见老情人呀！”我怒不可遏，冲出来对她吼：“你做的那些荒唐事儿还不够吗？你不要再来考验我的耐性。”莉像个撒泼的妓院老鸨一样跟我没完没了起来：“怎么？你心疼那个女人，那你再打我啊，你打呀！了不起就打死我啊！”
不可理喻的女人，我不再理会她，准备到房里去与儿子亲热一回。我蹲在儿子面前，他视而不见，送给他礼物，他也不接受，完全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我知道，那个伟大的母亲又在儿子脑子里注射了她的精神元素，儿子开始憎恨我了。
晚上，我如约来到《名典》咖啡屋，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在寒冷的冬天，我叫了一杯冰咖啡。阿心来得很准时，刚好是店里的时钟报时八点那一刻，她更瘦弱，更憔悴了，仿佛一阵一级的寒风都能将她吹起来。她坐下来，也叫了一杯冰咖啡。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相思话想要对她说，可她却一直冷漠淡然，似乎我们之间已经陌生，我的话始终说不出感情色彩。她用吸管吸了一口咖啡，液体冰冷的感觉让她皱眉，呼出一口寒气对我说：“康，我要结婚了。”我感觉自己被人狠敲了一棒，脑子里的细胞混乱了，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跟谁？”阿心毫不犹豫的说：“华，那个开餐厅的老板。他对我非常好，也很喜欢馨儿，他可以照顾我们母女。等我们结婚以后，馨儿就可以到学校读书了！我希望你来帮我拍婚纱照，可以吗？”
我脑子里像躲了两只蜜蜂，一直在嗡嗡作响，那个男人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晃动：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独眼龙，瘦骨干柴，身形单薄，语言低俗，若不是亲眼所见，完全看不出他是个餐厅老板。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我离开的时候问我会不会跟她结婚。因为女人始终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依靠，馨儿越来越大了，需要一个正常的学习环境，她不得不委屈自己。
阔别十年之久，我再次拿起曾经钟爱的摄像机，又是为她拍摄婚纱照。曾经的几个同行，已经拥用自己的影楼或者摄影事业，他们曾经三番五次高薪聘请我，借用几套上等的工具与独特的摄影场地也不算困难。我跟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拿着相机在大自然里温习摄影技巧，周末的时候去参加别人的集体婚礼，捕捉所有新娘的笑容。我非常的用心，只想给她拍出最好的婚纱照，留住她最幸福的笑容，尽管是虚情假意，也要力求完美。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她拍照。
我们约定时间，先拍外景，再拍室内照。她选择的地点依然是海边，那个有海浪冲击岩石的海滩。她再次穿上洁白的婚纱，挽着那个瘦弱的男人，在海风中飘摇，在海浪里顺流，在海滩上游荡，像一丝找不到方向的魂魄。对啊！魂魄。她说她整个人本来只剩下两丝游魂，一丝飘在夜总会，一丝留在女儿身上。后来，她又找回来一魄，留在了我身上。我知道夜总会里的一丝游魂转移到这个瘦弱的男人身上，但我不知道留在我身上的一魄有没有飘走，或者，半年前就已经随风而散了。
她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好美，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美不胜收。阳光下，她拿着花枝在沙滩上挥舞的时候，像嫦娥穿着雪白的丝绸在天宫跳舞，足以迷魂射魄。那个男人看她像只白蝴蝶一样满天飞舞，跟丢了魂儿一样痴迷。这一身的洁白，足以遮掩她曾经的肮脏，让她变得纯洁无瑕，这就是包装的效果。她对着我的镜头笑，比上一次笑得甜美，却还是难以遮掩失落，每一个镜头捕捉下来，我总觉得有缺陷，却找不出在那儿。馨儿毫无疑问的做了她的花童，她是以带女改嫁的名义结婚的，实事上也是。馨儿穿着与她一样洁白的裙子，戴着美丽的花环，像个小天使一样站在他们中间，笑得比阿心还要牵强，是一个不敬业的临时演员。我忽然想起她在摄影车上拽着我的衣袖问：“叔叔，你不是很喜欢我妈妈吗？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妈妈？我知道妈妈过得很辛苦，她想找一个人陪她分担。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华叔叔，不喜欢他跟妈妈结婚。我希望你做我的爸爸。”
多天真的孩子啊！我不敢想象当那个疯女人在家里闹事，她知道妈妈在夜总会上班后，会是什么心情，什么思想。可我知道，馨儿懂事，她会理解，会原谅，就像那个房东太太。只是，更让我难以想象，假如她知道那个在众人面前败坏妈妈名誉的人就是我的老婆，是我间接引起的事端，她又会有多恨我？
深冬的季节，天气太过寒冷，过了正午阳光明媚的时段，我们就立即收工，打道回府。那个男人会在关键的时刻，很及时的给她送上外套，送上热茶，送上温暖。我心里明白，这个男人会让她“幸福”了。
室内拍摄的布置，他们选择的是日式场景，阿心说挺喜欢日本的礼仪文化，他们结婚后，要去日本渡蜜月。她穿着优雅的和服，撑着印花的油纸伞，站在樱花树下张望，等待。等的人并不是我，可我把这张照片拍得非常美妙，仿佛她等的人就是我。
拍摄结束，我连续几天的通宵达旦，帮他们把照片处理得更完美，把婚礼上播放的MV碟刻录好。我三番五次的看着电脑里的画面出神，一脸失落，一脸哀伤，一脸无奈，莉悄然无声的走到我身后，冷不防的说上一句：“这么舍不得，干嘛让这个婊子嫁人，你再能耐点儿，把她养起来多好啊！只可惜，无能了一点儿，连人家玩腻的金丝雀都养不起。呵呵，这下贱胚子还真够有手段的，居然让你帮他拍婚纱照，钱省下了，心机也见效了。”实在无法忍受，她到现在还是这样一副嘴脸，我又跟她吵起来：“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你又清高到那里去了，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个什么贷，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装得一副清高的模样，就是贞洁烈女了。人家不纯洁，至少明明白白，总比有些人本身不检点，还立贞洁牌坊的好。”
她被我的话气得怒发冲冠，张牙舞爪的向我扑过来，我们声嘶力竭的纠缠在书房里。深更半夜，旁边几户人家的灯又打开了，把头探着窗外怒气冲冲的冲房里大喊：“三更半夜，又在发什么神经，整天吵得人不得安宁！遇上你们这样的邻居，算倒了八辈子霉了！”我跟她充耳不闻，在房间里扭打得热火朝天。
第二天，熟人问我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来，我尴尬的笑一笑说：“被我们家的猫给抓的。”别人会惊讶的笑着说：“你们家的猫可真厉害，是只野猫子吧！”
几天后，我把几本装订好的影册及处理好的MV碟交到他们手上，他们当场验收了成果，结果相当满意，算得上一套优秀的艺术作品。那个男人激动的握着我的手，说不出的感激，我把他的单眼视觉捕捉得非常精美，完全看不出他的自身缺陷。他非常感谢我的杰作，让他满足了一回正常人的感觉。阿心注意到我脸上残留的伤痕，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依然回答：“被家里养的猫给抓的。”那个男人冲着我傻笑，建议我到医院看一看，以免畜牲传染上疾病，提醒我平时小心一点。阿心看着我的眼睛，脸色纠集一团，一脸酸相。临走之前，阿心别有用心的问我：“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我愣在那里，没有说话，还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勇力。那个男人再次握着我的手笑着说：“康老弟，你一定要来，必须得来，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我抬头看了一眼阿心，她满脸都是期待。转过身去，我心里在流泪，口里喃喃念道：“我的女人做了你的新娘，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凭什么给你面子？谁来给我面子？”
他们结婚那天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大概是春天快要到了，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我在衣柜旁边把西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循环往复无数次，我还是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去？一直到正午的时候，我的思绪开始清晰，一股猛劲儿冲到头顶，我穿上西装，打了领带，梳理了头发，下楼叫了辆车，直接往他们婚宴的酒楼奔去，希望自己还不晚，还能赶得上。
站在酒楼门外，我觉得气氛非常压抑，或者是我的心情太压抑了。我坐电梯上四楼，电梯运动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上面是怎样热闹的场面，我该对他们说些什么话？心慌意乱的从电梯里踏出来，我看到馨儿躲在电梯转角的那棵盆栽下面哭泣。我过去叫她，问她为什么不在里面陪着妈妈跟新爸爸，反而躲在这里哭泣。馨儿泪眼迷离的看着我说：“叔叔，婚礼停止了！妈妈跟华叔叔正在行礼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坏女人又跑来捣乱，她在好多人面前骂妈妈是婊子，是贱货，是狐狸精，她说妈妈是个三陪小姐，还勾引她的老公，她的话说得好难听，就像电视里最坏的女人！叔叔，那个坏女人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妈妈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她上次是胡说八道，这次还是胡说八道，是不是？”我满脸痛惜，把她拥在怀里，不停的点头说：“是，是！那个坏女人胡说八道，胡编乱造，胡作非为，她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
我不敢再走进去看里，里面的情境，我根本无法面对，也没有脸对面对。我跌跌撞撞往回走，耳朵里嗡嗡想起莉在众目睽睽之下扬头插腰辱骂的语言，脑子里一直浮现阿心屈辱的表情与那个男人的窘态，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鄙视她们，唾弃她们，无处可逃。离开之前，我对馨儿说：“为了不伤到妈妈的心，千万不能告诉她我有来过，知道吗？”馨儿看着我点头。
回到家里，莉在客厅里教儿子念成语，她满脸都是得意的神情，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制造出来的成果，我仿佛看到她的脸变成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冷冷的说：“我要跟你离婚！”她手上的书滑落在了地上，惊愕的看着我，脸上浮出一丝丝冷笑：“离婚？哈哈，你要跟我离婚？”儿子扑过来抱着我的腿说：“爸爸，你不能跟妈妈离婚，不要跟妈妈离婚！！”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儿子，独自转身出去了。我关掉手机，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像一丝游魂，飘到那儿，就落到那儿。我不断的坐车，不停的坐车，辗转好几个省，我在随波逐流。一直坐到下车的地方，我又买票到下一个站，如此接二连三，一直下去。沿路看着车窗外擦身而过的风景，我才觉得心里非常坦荡，安宁。人生也就是如此，再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都会成为过去，遗留下的，只是心中一个回忆罢了！
一个礼拜后，我又回到这座城市，重新打开我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短信蜂拥而至。我粗略的看一眼，大部分是家人及朋友寻找我的信息，还有莉求我回家，求我回心转意的信息。在这之间，我看到一个来自于阿心的信息，是两天前发来的，她说：“康，你还是没有来参加我的婚礼，真可惜，你都没有看到我的婚礼有多么盛大，多么热闹。大家看着我们的婚纱照，看着我们的结婚MV，都夸赞我拍摄得漂亮，大家都在祝福我，我终于做了最美的新娘，觉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康，我现在是在飞机场给你编最后一个短信，也许将来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再也不会联络，也不会思念了吧！我要跟他移民到国外生活，再也不回来了！祝你得到幸福，别了！我的爱人。”
我的心里变得空荡荡了，像被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样，全身处于瘫痪状态。我知道自己该跟她办离婚手续了，我唯一想要争夺的财产，只有儿子。茫然不跌的走回家中，却看到让我难以置信的一幕，我的家里除了满地的垃圾外，空得只剩下一个壳子，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连忙到屋子里看一看，书房的墙上，我被莉抓狂遗留下的一点血渍证明，我没有走错地方，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东西呢？人呢？我四处查寻，在房间的大门上发现一封书信，是写给我的，用透明胶布贴在门上，包裹得严严实实。我逼不及待的拆开，里面有我与阿心的合成婚纱照，已经被撕得粉碎。还有一封信，白色的信纸上用黑色的墨迹写着：
康：
我走了！我变卖了你的一切财产，带着儿子跟另一个男人走了，你恨我吧？哈哈，就应该恨我，就是要你恨我，一辈子都要恨我。再告诉你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儿子不是你的儿子，是我跟另一个男人的儿子，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已经怀孕了！那个男人因为要出国留学，所以不能与我结婚，我又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所以才随便找个男人结婚的。现在，那个男人在国外功成名就了，非常想念他的儿子，所以，他来接我们过去生活，我们真正的一家团聚了。
康，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可以离开你了，那个男人一直承诺可以给我们母子幸福的生活。可是，我跟你一起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我脾气怪，性子坏，平时小吵小闹没少有过，动不动就小题大做，不依不饶。你总是让着我，忍着我，不管我怎么样无理取闹，你都不会记恨我。我说累了，你帮我做家务；我生病了，你背我去医院；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儿子的秘密一直留到棺材里，我这一辈子都只认定你了！可是，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以后，你就变了。你整天与她纠缠不清，三天两头不回家，对我越来越冷淡，还会为了她打我。我恨她，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她那样的荡妇，满身沾满污秽的贱货，凭什么来破坏别人的家庭？因为她，你跟我提出离婚，连儿子的情面都不留，走得那样潇洒，那样彻底。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我知道你是永远不会回头，永远不会爱我了！既然如此，我何必再自作多情，自讨苦吃，自取灭亡？我要报复你，我要让你变得一无所有，满心绝望，这就是背叛了我的下场。
对了，这个房子你不能待得太久，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房主搬进来。还有，我跟儿子都会过得很好，你就放心吧！哈哈哈哈……
令你憎恨的人：莉
看完这封信，我的脑子里像装了定时炸弹，忽然间全部炸裂，把我的血液，脑浆全部迸裂出来了。天空霹了两个响雷，震得轰轰隆隆，仿佛把我的耳膜都震破了。我把信撕成碎片，抛洒在房间里，疯一样的冲到楼下。站在花园的人行道上，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猛烈的淋在我身上，冲洗我一身的尘埃，却怎么也冲不掉我心灵上的耻辱。我耳朵里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一个刺耳的声音。
“你会跟她离婚，然后跟我结婚吗？”
“不会，我离不开儿子，儿子离不开她。”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