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月,黑发白发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84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万重山有你才有家,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岁与月黑发变白发……

1

一个是资优生,一个是差等生,本来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衡线。

十二岁是人生一个重大转折,于她,于他。

十二岁之前,她是公主,在家有父母疼爱,在学校有老师宠爱,同学喜爱。

十二岁之前,他一个人住,无人关爱,无人理睬,父母长年公干在国外。

十二岁之时,她遭母亲抛弃,父亲驱赶,无家可归,然后她遇见了他。

十二岁之时,还是一个人,还是夜夜归时已晚,可是他却发现了她。

他们仿佛跳进了一个漩涡里面,不断地旋转旋转,以致后来难以分辨究竟是谁牵引了谁。

2

“梁艾茴——”

话音未落,她的座位迅速被一片阴影笼罩,然后一个蓝得近乎黑的挎包甩到她的桌面上。

“你替我把书包拿回家,今晚我会晚一点再回去,不要忘记提前半个小时喊外卖。”

由始至终她插不上只言片语,只来得及见他挺拔的背影大步流星跨过于他稍嫌狭小的门框,长臂一伸搭上门外等候矮他半个头的男生肩膀,双双离去。

同桌唏嘘,“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一直都是他在讲。

——她是我姐姐!

——梁艾茴是我姐姐!

尽管从来都连名带姓地喊她,梁艾茴!所有人还是心知肚明,梁艾茴,梁丞宇是姐弟。或者加上句,难怪都如此出色呢!仿佛这样的答案会比较对得起众人。

在搬来这个城市之前,那个她现在也喊妈妈的女人曾经与他们两个约法三章:十八岁前,不准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双方不得带人回家过夜,艾茴要负责把丞宇的成绩带上去。

那个眼睛红肿的女生呜咽着说,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半晌是略显霸道的男童音,你来我家吧,我爸妈多养你一个不是问题。说罢便打起长途电话给置身国外的父母。

翌日,他家中闯入一个气喘吁吁的高挑女人。

法律上,她的确是他名正言顺的姐姐。于艾茴,这个名字随着她的十二岁划上终止符。

会体贴地为了她,央求父母把家从A市搬迁到B市,一个相对遥远的距离。

会认真地告诉她,这里从此就是你的家。

一直在尽责地做一个称职的弟弟。

后来的后来,他说,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终老。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踏过了万重山,有你才会有家。

3

他们冷眼看着在为自己努力辩解的我,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差等生的话,绝望的气息逐渐靠近。

你就如一个正义凛然的公主,伸手一指向那个相同嫌疑的优秀生,高声说:我看到是他把石头扔进老师你的玻璃窗,当时和我在一起的小丽同学也可以做证。

那个时候的我如此平凡,你一个转身就已经忘记,我却只需一眼,便轻易认出了你。

那个时候绝望地呆坐在后楼梯,想像着假如就这样死去,也不会被发现,没有一滴心痛的眼泪。直至一双洁白的球鞋闯入模糊的视线,头顶响起一声关切的问候:你怎么啦?葛然抬头,在你晶亮的眼眸里,我看见两片漆黑的天空反映出来如此无助的自己,格外清晰。

一直在等待着你的邀请,哪怕只是简单一句:要来看哦!也会不顾一切,欣然前往。

一直在期待着你的光临,尽管明知道你讨厌这样的喧嚣,也会幻想你呐喊欢呼的表情。

搬过来的头一年,睡梦中总是有个女人提起行李箱的背影,不管我如何呼唤哀求,始终头也不回,渐渐走远。一个男人凶着一张脸,指着我的鼻子要我滚,即使我哭哑了嗓子,他还是瞪大眼睛骂我是野种,不准我喊他爸爸。他说我不是他的女儿,是妈妈在外面跟别人怀下的野孩子。

我无法安睡,夜夜从噩梦中惊醒,甚至无法控制眼泪,因为所有的梦境都是事实。

你在我的房间足足睡了半年的地板。

惟一安慰的事。

看着你从一个所谓的差等生蜕变成为一个师生喜爱的高材生,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阳光的脸孔,你的笑容粲灿。

小时候,虽然同住一个楼层,却甚少碰面。道听途说你是个坏孩子,父母便不让去认识,每次被左拥右抱,眼角掠过的是你孤零零,瘦小的身影。

在学校里偶尔远远看见,你也是一脸桀骜不驯,身边有同学说,像你这样自暴自弃的学生,自然也就厌恶我们这些被老师捧在手心的优秀生,因此,与你之间始终保持在遥远的距离。

4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她总是在反反复复哼唱这几句不知道是诗句还是歌曲的东西。他纳闷不解,你们女生怎么就特别钟情这些哀哀戚戚的东西,像是宿命,命运,前世,今生……

好比她会指着太极那两个类似大豆号的图样问他:丞宇,你看这像不像两把即将缠绕的长发?看他眼睛都发直的样子,又说,也很像一个漩涡哦!

我的天!

他差点没被咽住,你的想像力未勉也太丰富点了吧?

后来也不知道她打哪下载的彭羚的“漩涡”,他也靠近去听,她啪地关掉,脸涨得红似柿子,还说什么歌词啊,太过煽情,得删掉!他想说,其实他根本就没听清楚歌词说什么。

你不知道,这样重重叠叠,其实是刻意想要让你知道,那些纠缠的黑与白都是岁月辗转过留下的证据,却不想你笨的从来都听不懂这弦外之音。

5

那些宿命,缘分,是的,我相信。

如果不是命运的扭曲,我一直融洽的家庭,怎会在一夕之间溃散。

如果不是缘分的安排,在这样一个冷暖自知的时代,又怎会让我遇上了你。

所以,我感恩!

那一天是农历的黄道吉日。他被她硬拉去一个听说很灵验的半山寺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被别人撞见我去烧香拜佛,该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她则喃喃地替他向诸神道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顺便丢给他几个白眼。

他指着她准备齐全,一样一样摊出来的拜祭家当狂笑不已,“梁艾茴,这一方面,你确实胜过老妈太多!”

家里的门官,神台,供奉的灯油火蜡也是她一一向那些妈妈桑多番打听,拉着他四处淘来的。

逢年过节,别人家有的,她也要坚持弄个八九不离十。休怪她拖他下水,谁教样样精通的她,偏偏对厨房之事缺少一点天分,连煎个荷包蛋也会差点烧掉厨房。无计可施,伙头夫非他莫属啰,她就帮忙洗个菜,切个瓜之类,只要他不吼:别来碍来碍脚!

本来以为只要闭上眼睛,捂起耳朵,不去看不去听,就可以当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以若无其事。

都是凭空臆测的自以为是!

当现实赤裸裸地呈现眼前,所有的藉口都如此苍白无力。

在神像前虔诚地烧香点灯,有板有眼地喃喃诵道。梁丞宇被迫苦着一张脸站在旁对着怒目而视的神官小眼瞪大眼,好不容易完事,梁艾茴又硬说要去解签。

“丞宇!”一声跃上天空般欢欣的尖叫。

是他同一个班的几个女生。

“你们也在啊!”几乎是哀号。

“哦,对了!”一女生恍然记起,掏出一个三角黄色的物体放到他手心,“我特地来求的,保佑你下个星期的球赛平安胜利!”

旁边几个女生笑得暧昧。

离开的时候也有对梁艾茴摆手“姐姐再见!”

然后梁丞宇发现整个过程当中,梁艾茴没有吭过一声,在接下来的解签,回程中也明显的沉默寡言。

那个外表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女生,相信就是传言中他的女朋友,拥有跟她一样及腰海藻般的长发。

自高一开始,那些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间断过,无非是些风韵艳史,这个学期谁谁谁,下个学期又谁谁谁,尽管她从来都不想去证实。

6

即使拥有女友,每一年的平安夜,他依然会赶在晚上十点半之前回家,拉她的手出去,穿梭于每一处欢乐地带,再一齐祈祷,倒数,相视欢笑。

并不是孤单一个!

有你陪伴的平安夜才会真正得到祝福。

跟以往如出一辙,十点钟前装扮妥当,怀着待嫁的心情等待他的归来。

现在的他,断定还驻留在KTV厅。的士高,PUB这些类似的场所,近年来他间或流连的场所。仿佛是一种风气,一种潮流,特别是节假日的夜晚,人声鼎沸,多是后生之辈。曾经一度,她也跟着前往,截止于一次发生不愉快的事。独自一人上洗手间的她,在回房途中遭到几个男青年的调戏,向她伸出淫手之际,被怒发冲冠的他扑过来。后来的场面比较混乱,她总算毫发无损,他就比较壮观,一张帅脸几近变猪头。从此,抬出准哥哥的姿态,禁止她出入此类场所,尽管所有人都笑他过于专制。

她一直想问的是,假如没有这层法律关系,你还会不会对我如此在乎?

她看着时钟在十点半一顿,十一点,十一点半,当十二点的音乐响起,窗外的烟火瞬间窜跃至天际,轰隆隆地绽放出绚丽的火花,极尽妖艳的美丽!

她听见心底也有某件物体随着这一声声的轰鸣,逐片逐片爆裂开来,隐隐地疼痛。

原来真的没有永恒不变的承诺!

每一年的平安夜都要一起过哦!

曾经如此信誓旦旦!

她躺卧在床上,听见欲旋动门把的声音,始终没有打开,她上了锁。

“艾茴——”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她没有答应。半晌听到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最终静默下来。她瞟向床头上的荧光闹钟,两点正!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正眼看他,不跟他讲话,不一同出门,在外面吃的饭,回到家便进房间,锁上门。

“梁艾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几近抓狂,守在房间门口把她拦截住“你到底在生气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平安夜没有回家吗?”

“什么叫就平安夜没有回家?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所谓吗?”

他吼,她也忍无可忍。

他无奈地摆动双手,“好!好!好!我承认是我的错,可是我迫不得已。”

“假如你要解释你女朋友喝醉的事,那就不必说了。”早在他之前,他那些兄弟都陆续来代他解释过,实在不想再听。

“既然你都了解,那你还在气什么?”

是的,她在气什么呢?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充其量也只是个姐姐,姐姐罢了!

不喜欢你在意其他的女孩子胜过于我,每一年的平安夜只准许你陪伴着我一个人渡过!这些不合乎情理的,难以启齿的话,我要如何跟你开口呢?

7

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我或许只是一个终日在那些不入流的场所四处游荡的街头小混混,受人唾骂。

谢谢你给我从未感受过的家庭温暖,让我不致于夜夜与一室的黑暗和冷清面面相觑。

其实我知道不应该再要求你太多,公主要的从来都是一个骑着白马前来的王子,虽然我已经很努力。

一直在等待的是最初那个坚决的声音,即使是那么霸道的命令:来我家吧!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前往。

在那个最绝望最无助的黑暗中,最你救赎了自己。

总是对那些追上门的男生左评右击,这个不行,那个不妥,即使是铁如兄弟的死党也板起脸孔,一本正经,“艾茴,你们不适合她的,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他就可以左拥右抱,蜂来蝶去,她不过是想要找个人来爱护自己却不可以呢?反正你都不要我了,还筛选些什么?

她不再理会他的反对,决断地与他的篮球队长交往。既然他都可以挑选她前桌的女生,她还去为谁顾虑?

那个可爱的女生,天天放学都拉着她要一同前往他们练习的篮球场。惊讶于他们挥汗如雨的场面。

“高考的缘故,这一季的比赛是他们的终结赛,高中最后一场了,因此大家都想尽力都做到最好!”

难怪只是练习,四周的气氛还是相当激昂。看到惊险处,当她忍不住高声呐喊的时候,梁丞宇倏然回过头来,表情呆滞地看向她。那个急速飞奔过来的篮球,气势汹汹地朝他的后脑勺冲过去。四周一片惊呼。指挥官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的身边瞬间围个水泄不通。作为姐姐的她,也随着他的女朋友急气攻心地冲上前去。

确定他的无碍众人才陆续散去,他借故支开他的女友,剩下她一个人。

“你不是讨厌这种地方吗?跑来干嘛,还要鬼叫得那么恐怖,害我被砸到。”

“是你自己逊还怪我,谁让你打球分心啊?还有谁说我讨厌这里?”

“你不是曾经对李娇顔这样说过吗?”当时的他正打算喊她前去球场帮忙看他的包。

“哦,你偷听!”

“恰巧经过而已!”

“当时是气话罢了,谁叫她那么嚣张说你邀她做啦啦队。”

“那这些年来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比赛,替我加油?”无比激动地。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邀请过我。”

“你——”

8

我们仿佛戴上了可以随时调节表情的面具,即使心底百般不愿,一张脸还是能够表现出畅意的表情来。

情人节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地挽住喜欢的人的手臂过的吗?为什么她就就么倒霉的,每一年都不能一偿所愿?

男生送她至楼下,目送她进入玻璃旋转门才缓缓转身离开。

对不起!

尽管是她开口吐出那三个字,他隐忍的仍然如此绅士,所以他应该值得更好的女生去珍惜。

她的眼睛应该安分地盯住电梯的方向,而不是四处张望。此刻她后悔莫及,她看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

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我或许还在颠沛流漓,四处漂泊,不堪设想。谢谢你给我一个可以付出与关爱的家庭,给我身份与安定,让我不至于被全世界遗弃。

其实我知道不应该要求你太多,你给我的你都已经尽了力,感情从来都不可以勉强。

那场完美的球赛,一群女生在观众席上冲着他大喊:丞宇,你是我们的王子!他豁然开朗,原来在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那个别人心目中骑着白马的人。

他的队长,那个早就是王子的男生望着远处心仪的女子,那个拥有海藻般美丽长发的女生,却是对着他悲伤地说,丞宇,如果你们不是姐弟,我会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你。

你不止一次骂过我笨,从前矢口否认。到了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很笨,其实你早就在那幅黑白的图案中告诉了我你的选择,我却笨的从来都没有查觉得到。

对不起!

可以给我最后一个吻吗?最后的一次!

梁丞宇抬起头,眼角瞟到的是那个近乎踉跄逃进电梯的狼狈身影,如此熟悉。

他用指尖拭去面前女生眼角的泪珠,冷静地道,现在我们可以好聚好散了!

9

所拥有的都是你给予的。惟恐你一个转身,把那仅存的一丝关系都抽离,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六年的时光如此接近的距离都不足以让你看见我,是不是就只有期待流星划过,奇迹在我身上降临?然而这样的机遇率又是多少,我还要等待多长时间?这样一场拉锯赛,我已经耗尽精力,容我做个灰头土脸的逃兵,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舔着伤口。

别人都有亲人在身边送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就连拉行李箱的力量仿佛都在逐渐消失。

“唷!”

是同样带着行李整装待发的梁丞宇,神采奕奕的样子。

“容我提醒你,点票员已经在那边挥手!”他的笑容深刻。

“哇哇,等等!”

两个人都上了车。

“你不是要去那什么的吗?”

“你可以改掉志愿,我同样可以!”在她止瞪口呆之际,他继续娓娓道下去,“老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等我们一念完大学,就把与你的母女合约终止,重新签订一份婆媳合约,这一次期限是终身,即是一辈子。”

半晌,盯住他的眼睛,“那你呢?”

“乐意志极!”

10

我们还要走很长很长的岁月,足够去印证彼此的黑发变白发。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