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花朝拾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712

(一)

宇子从梦中惊醒,好怪的一个梦!

宇子来上海了,大学毕业时,宇子就梦想着他能背上自己心爱的吉它,逛上大半个中国,现在他终于到了这旅行的第一站,上海。

然毕业后没多久就和男朋友来到上海的,宇子叫然姐,然称宇子为弟,然高宇子一级,他们认识那年,然上大二,宇子上大一。

很乱,宇子对自己说,于是他把原来的电话卡扔了,想重新办张卡,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刚好碰上然在卖。

“什么是‘橙色区域’?”宇子瞅着她,然笑了:“我也不知道,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宇子当时就愤了:“什嘛都不知道还卖卡?”

之后宇子在学校里多了个熟人。

然是看着宇子睡着才走的,那天她还正在睡觉,突然接到宇子电话,说是他要到上海来,问能否收留他一阵子。然没有问原因,就说:“几点到,我去车站接你?”

下车后,宇子就觉得阳光很是刺眼,来的时候他就背了那把吉它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当随着人流涌到出站口的时,然就在那,瘦了好多……

宇子叹了口气:“有两年多没见了!”

然到上海那年,宇子顺利的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其实宇子和然熟悉起来是在宇子大二下学期,那天他买了盒泡面,正要上楼时碰见了然。

“你怎么就吃这个?”

“这不,到了学期末就不知道吃啥?”

“周六有空么,找你有点事?”

“行啊,反正我也闲着!”

宇子如今已经上研三了。三年了,宇子都没再找女朋友,他总认为自己不适合谈恋爱。孤独的时候,他会把电话打到兄弟那,然后被骂或是骂别人,然后放下电话,拿起桌上总放着的那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却总不点着;若是晚上,宇子则会关掉所有的灯,抬头望着窗外的星星,即使没有星星,他还是那样的看,偶尔有雅兴的话,他会在手边准备一杯红酒,深深的咂上一口后,抱起吉它,唱上自己最喜欢的歌。也许是为那星星而歌唱,抑或者为那一段已经逝去的故事……

(二)

坐上地铁后,然告诉宇子,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他给了然一个既可笑又郁闷的理由,因为另一个女孩有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离开然去和那个女孩结婚。

宇子没有安慰她,他知道姐姐是很坚强的。

下车后,他跟着姐姐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然的住所。屋子有点潮,是然和男朋友一起租的,和男朋友分手之后,就剩然一个人了。卧室不是很大,但中间的一张大床占据了很大面积,床单很干净,也很平整,看得出主人是很细心的。床的左边是一张书桌,有几本杂志,旁边有一个烟灰缸,烟灰缸上放着一根抽了一半被掐灭的烟头,烟蒂上一层灰,一看就知道放在那很长时间了,床的右边是衣服柜,正前方是很大一个窗子,窗帘是那种很忧郁的蓝……

宇子将琴靠在桌边,包扔在床上,接着就仰面躺在了那张大床上。然淡淡地告诉宇子,她和男友分手后就去做了人流,钱是男孩给的。然后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宇子,钱我会还他的。接着一把拽起宇子,走去吃饭,算姐给你接风。

别急,我先弹首歌,你看看我这手艺,在上海能混到饭吃不?宇子一边说一边拿出吉它。这首歌练了好久了,《再见了最爱的人》水木年华的,宇子说……

在街上转了好久,也不知道吃什么,宇子看到一家砂锅居,便拉着然走了进去。

宇子和然的第一顿饭,是然叫宇子帮忙的那个下午,本来然要请客,可宇子硬是不肯。然问,是不怕摆的是鸿门宴?宇子说,还是AA吧!

结果吃的是米线,宇子发现然吃饭是相当的慢。

晚上回到宿舍然发短信给宇子,说很是聊得来,便要认宇子当弟弟。

宇子说行,叫姐也可以,不过的给我五百大洋。后来然送来一西瓜,很是出乎宇子的意料。当时宇子还正和女朋友打电话来着,这边的一切电话那头都听得真真的,结果宇子一边high的啃着西瓜,一边给电话那头的女友解释。

那晚宇子很高兴,因为然说要照顾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说过!

(三)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地儿坐下,饭店人不是很多,但却有一种让人很是舒服的氛围。

“这两年多过得好么?离得远了电话都很少打了!”然低头问宇子。

宇子在内心深处是喜欢这个姐姐的,他觉得然身上有好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宇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然请宿舍人和他吃饭,第一次喝酒碰杯时然说的那句话:“姐照顾你一辈子!”

然喝了酒,脸红得像个可爱苹果,她扎着马尾,自己剪的留海,那双几近清澈的双眼中总流露出一种叫快乐的东西,穿着一条牛仔裤……

很美,至少宇子这样认为。

宇子发现自己喜欢交往一些年龄比较大的朋友,是当他觉得自己与同龄人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的时候,和然的第一次谈话就让宇子觉得很亲切!

“还好吧!”宇子回答。

来上海之前,宇子给母亲打了电话,说想出去转转。母亲要他先回家一趟,说给他点钱。宇子说不用了,他有。

一开始宇子给苏州的妹子钰雯打了电话,说去她那逛几天,钰雯接到电话就骂他,大一的时候就说来看我,这都几年了,你还能想起我是你妹啊!宇子说算了,就挂了电话。之后他就打电话给然了。

然记得和宇子聊得最开心的一次是他在一个周五下午陪宇子去买书,当时宇子上大二,准备考计算机二级,又不晓得买什么书好些,就找了然。两人转了一个下午都没买到中意的。然说我们宿舍谁谁有一本,不如我帮你借她的用吧,你就不用买了。宇子点了点头。

书店离学校有十几站路,宇子说走着回去怎么样,然说行,就当减肥呢!

结果两人就一边走一边聊,中间说起然的男朋友,两人在一起五年了,然说男孩挺好的,就一点没上进心,真希望这辈子不要在换男朋友了!

然发现宇子没有听他说话,就提起包砸他。胡瞅什么呢?看美女,人说看美女养眼呢!

然叹了口气,男孩怎么都这样!是不是今天和你出来的不是女朋友,就这样放纵一下?

宇子没回然的话,他笑了笑,依旧到处看着。突然宇子说他饿了,便叫然一同进了路边的一家快餐店。这种地方宇子是很少来的,自从上了大学,他吃饭总是很节省,偶尔出校门吃顿小炒都算奢侈了。

吃完饭出来,天下起了小雨,宇子喜欢在这样的小雨中漫步,就仿佛只有在这雨的静注下才能让他整日躁动的心得到片刻宁静。然弯下腰将裤腿向上挽了挽,小步跑着跟了上来,一只手将包背好,另一只手拢了拢散在额前的头发,顺手拭去滴落在脸颊上的雨水,然后把目光投向远方……

(四)

上海确实与西安有很大的不同,这一点宇子在刚一下火车就感觉到了,橙红的夕阳照在宇子和然中间,像一首久唱的歌,前奏是然,结束是宇子,副歌是那段往事。然把头转向窗外,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宇子静静地看着然,没有说话。

吃什么?然问宇子。米线吧!宇子答道。然转过头对服务员说,两份米线一分不要辣子,再拿两瓶汽水。宇子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几年都没见的姐姐,然知道宇子在看着她,却依旧把头转向窗外。

然和宇子从书店走回学校时已经快11点了,然意识到宿舍楼门已经关了,她看了看宇子,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宇子抬头看了看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一阵沉默,咱俩去数星星吧,宇子大声说着。

初夏的夜,已经不是很冷了,宇子带着然走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公园,公园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离湖不远有一片草地,两人就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草地周围有一片花丛,微微的花香伴着细雨过后空气的宁静和着淡淡泥土的气息飘过。月光照在然的马尾上,她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若有所思。

“姐啊,想什么呢?”还没等然回答宇子就喊道,“想我姐夫呢?幸福啊!”

“什么是幸福?”然问宇子。

“幸福就是两个恋人面对面坐着,互相看好几个小时,却不厌烦!”宇子说:“那你说什么是幸福!”

然闭上眼睛,细细想着她和男友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尽管也吵过架,可却很快乐,尽管现在没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两人却经常通电话,然曾经告诉过宇子,在男孩和她心中,彼此是最重的,男孩承诺过一定会娶她,然对此也是很向往的。上周三,宇子和然打电话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12点,突然宿舍的一女生跑出来叫然,说男孩给她打电话,却一直占线,不得已才打到然宿舍,说让她赶紧给回电话,那边都愤了。然给宇子说了一声便匆匆将电话挂了……

想到这里,然不自觉地笑了。尽管那晚她向男孩解释了很久!然这一笑倒把宇子笑的郁闷:“哎问你呢,什么才是幸福!?“

“平淡!”

然就这么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很多人都没法回答的问题。

平淡,一个大彻大悟的词。其实宇子也曾经想过平平淡淡才是真,可宇子确实一个超不现实的人,总梦想着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平淡对这个对未来充满美好向往的宇子来说只不过是浓雾中的一丝阳光,可望而不可及;可另一方面,他却又是一个超现实的人,他不喜欢的人绝不会主动说话,甚至是同班同学,见了面都不打招呼,这一点被别人说成“孤傲”!

其实宇子才不会在乎那些人说的话,自己觉得好就去做。

宇子伸了个懒腰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地上当然还有些潮,可他的呼吸系统被泥土的清香控制着,不由自主。

天空中星星很少,大概都躲到云后面去了吧,就像有些人喜欢把孤独写在脸上,有些愿意把寂寞埋在心底。而宇子是属于后者吧!

然还是那样的坐着,微凉的夜风轻拂着她耳边的发丝:“听说,每一个人本都是天使,当遇见了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折断翅膀来到人间,所以千万别伤害爱你的人,因为他(她)们为你已经失去了回天堂的路!”

然的这句话,又让宇子陷入了深深思虑……

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宇子喜欢过一个女孩,那是一个无法用抱歉来完整的故事。

高中毕业那年,宇子没有如愿考入自己向往已久的医科大学,对自己很失望,认为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便整日的抽烟喝酒,那个女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入了宇子的生活。

宇子喜欢那个女孩,可惜的是他们都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一切都是在漏*点和冲动的支配下。

在小城外的田地里,宇子吻了女孩;后来在一个放纵的夜晚,宇子紧紧地搂着女孩,女孩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她已经决定把一生付给宇子;宇子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女孩决定去复读;后来宇子上了大学,两人就很少联系了;再后来宇子给女孩说了分手……

然起身,走向草坪边的青石板凳,然后坐下,靠着椅背。宇子也走了过来,把外套给然披上,然后走回原地依旧躺在草地上……

(五)

米线端上来时,然对宇子说,坐了一路的火车,很饿了吧,趁热,赶紧吃吧。宇子接过然递过来的筷子,轻轻一笑,本想说什么,觉得不合适,便低下头来只顾吃饭。

“人说每个女孩在30岁之前都要做一次人流,我本以为我是个例外!”然仍旧看着外面,轻轻地说,然后苦笑了一下。

然和男朋友刚来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辛苦,最初他们只租了一间地下室,那房子小的刚摆下一张床。可看到那张床时,然都感到很欣慰,不管怎样,她现在是有个家了。男孩待然很好,每天天刚亮就爬起来,跑过几个街去买然最喜欢吃的葱花大饼和豆浆,然后奔回来趁着热乎,给然吃。就这样,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男孩,在身边照顾自己,再苦再累也认了。后来男孩跳槽去了一家较大的公司,然和他就搬到了现在的单元房内。

一天男孩上班去的比较早,然休假,在帮他洗衣服的时候,从上衣的隐兜里看到一封信,是写给男孩的。字体娟秀漂亮,写信的显然是个女孩,然只看了称呼就听到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从自己身体的最深处传来,她赶忙将信按原样封好,放进衣兜,并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轻轻将衣服下端的灰尘拍去,用另一只手拭去眼角的液体,慢慢坐到她那张幸福的床上,冷冷的盯着那件衣服,好久好久……

男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进门后他用眼睛瞟了瞟他的那件衣服。然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于那封信的事,还是照旧轻轻地吻了他,然后端上来男孩最爱喝的汤,小心地盛了一碗给他。男孩默默地洗了手,缓缓地在桌边坐下,轻轻地喝了一口。“如果凉了我去热一下?”然说。

男孩淡淡地说:“信你看到了吧?”然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男孩放下碗,点了支烟,使劲地吸了一口……

然端着碗走进厨房,男孩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厨房,对正在洗碗的然说了那个既郁闷又可笑的理由。

然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走向门外。她不愿看到男孩收拾东西的样子,甚至连一句挽留都不想说,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现实,经营了这么久的感情,竟然是这般脆弱。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推进了无边冰冷的海水里,无力挣扎,没有方向,所以她只能依着天命随处飘荡,时而暗礁会碰地她浑身是伤,时而浪会把它卷进更深的漩涡。而这一切,发生在这大都市的一切,都将同样会被湮没,了无踪影。

她还是选择去酒吧,喝地烂醉后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屋子里依然有男孩留下烟烧的味道,桌子上放着一封信,然拿起来拆开。是一张字条和五千块钱:“然,对不起,忘了我吧!”

泪水就这样在然的眼角决了堤。

(六)

两人很快地吃了饭,还是宇子抢着付了帐,他不想他的到来成为姐姐的负担。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带你到别处转转,然说。

宇子没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回到然的住处。

房间的日光灯,照得人有些眼晕,然铺好床,让宇子洗洗睡下,自己拉了被子准备睡在客厅。

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是很累了,宇子就闭上了眼睛。

然看着他睡熟之后,轻轻的关上门走了出来。街上人来人往的,然就一个人孤独的走着,迎面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轻轻地用手理好,只顾着往前走……

其实,此刻的然没有丝毫困意,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的,可这次,她却被打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放不下男孩,那个和她一起到这个陌生的大都市来打拼的男孩。

然咬了咬嘴唇。

分手时,然迫不得已收下男孩留给他的钱,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没办法要。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给父母寄回去的那些,吃饭,交完房租后就所剩无几了,尽管父母说过不让她再寄钱给家里了。在这样繁华的大都市,又是一个人,可然从没向任何人诉过苦,几个月来,然找了份兼职,很是辛苦,她把攒下来的钱存到一张银行卡上。

然还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华灯初上,夜色给这个美丽的城市增添了些许神秘,然把笑容和泪水隐藏在了这绚丽的灯光后,还有那一份难以言表的愁伤。

在然的眼睛里,这个城市已经睡着了,一切都如死一般沉寂,鸟儿不叫了,蝴蝶不飞了,花儿也没有了往日的芳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除了她自己的心跳。

记得有年情人节,男孩给他买了束花,是百合,男孩说这花更适合她……

想到这,然苦笑了一下,她知道此刻的她已经醒了,从那支离破碎的梦中醒了。

然最终还是走到了地铁站,她本不愿来这个布满回忆的地方,刚到上海那会,两人没钱到处去玩,所以他们就来坐地铁,一圈、两圈…有一次竟然坐了整整一天,然就被男孩紧紧地抱着……

然上了车,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她就这样痴痴望着窗外,思想一片空白……

一夜漫长地过去了……

走出地铁站,然揉了揉眼睛。天刚刚亮,晨雾中夹杂着水气,她深深的呼吸着,仿佛是刚从地狱中获得的重生。

(七)

宇子从梦中惊醒,好怪的一个梦!

然在窗下站着,宇子慢慢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渐渐的,然身上的香味笼罩了宇子的整个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他轻轻地吻了落在然耳后的头发,两个人的体温在融合,渐渐地,缓缓地……

宇子不敢多想,他将然轻轻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不敢确定这是为什么?也不想确定!然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宇子轻轻擦去然眼角的泪,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突然,宇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仿佛是然的声音。

是然,她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叫宇子起床。

宇子猛然间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个梦而已。

起来吧,早晨外面空气很好,我带你出去转转,然一边说一边把拿书砸着宇子盖的被子。

大哥,那别打了,我起来还不行么?

宇子迅速穿了衣服,洗了脸,在然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声中,走了出来。

然领着宇子走到公园,尽管很早,公园里晨练的人已经很多了,两人绕过一群打太极的老人,站到了花园前。然拉着宇子走了进去。

阵阵花香扑来,宇子觉得自己像是在仙境一般,那朵朵睁开的鲜花,就像一个个亭亭玉立的仙女,簇拥着,欢笑着。

喜欢这花吗?然问宇子。

他没有回答,痴痴的看着这一朵朵的花,想着什么。

出乎宇子意料的是然捡起了落在那些鲜艳的花下面以些不起眼的花瓣。

这些东西才叫美,然看着手中的花瓣,对宇子说。

宇子也顺手拾起一瓣,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想着姐姐的话。

那花瓣还没有枯萎,晶莹的花瓣上几滴露珠仿佛是花瓣用来看世界的一只只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对宇子诉说着什么,又似乎等待倾听宇子的诉说。

这是昨晚落的花,尽管它们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可是还有那个绽放的过程在,不是吗?然望着宇子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捡着那些落在地上的花瓣,许久都没有说话……

(八)

宇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

他一手夹着未点着的烟,另一只手提着吉他漠然地走在这陌生城市的大街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家超市门口,他停住了脚步。这里刚好是个丁字路口,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的。在街道的拐角处,一个女孩坐在台阶上,假如那女孩仅仅是坐在那里,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可她也抱着一把吉他。微长的头发,留海点点的遮住了眼睛,手指不停的的在琴弦上飞舞着。

宇子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女孩身旁坐下,静静地听那女孩唱的歌。

Skyisclear

Andwindiswarm

WhereIam

Theyarenice

Andmakemesmile

Likeyouusedto

Doyouremembertheday

Whenweflyingtogether

IHoldyourhandstightly

Whereverwego

Ihearthebeckon

Liketoseeyouagain

Ihearyourvoice

ButwhereIam

宇子沉寂在了这忧伤的曲调中,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旷野中,已然没有了“前方”的概念,又或许是有的,只是此刻已走到路的尽头……

歌词是你写的么?宇子问,挺不错的。没有广告的

不是我写的,女孩淡淡地说。

“哦”,宇子看到女孩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本想继续问什么的,却又止住了,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过曲子是我加上去的!”女孩突然转过来告诉宇子,接着又转过去看着匆匆的行人。

没有人注意到街角的这个女孩唱着那首属于自己的歌。

“能把你那歌再唱一遍么?”宇子轻轻地问。

“我得回去了,想听的话明天再来!”女孩收起琴,转身就走。

“哎,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我阳子吧!”女孩笑了。

宇子默默地看着这个叫阳子的女孩的背影,渐渐的湮没在人群之中。

(九)

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的前一周,宇子接到妹妹小贝的电话,说父亲高血压发病住院了,宇子放下电话就赶了回去。

父亲的病房没别的病人,很安静,小贝在一旁小声地抽泣,父亲看了看小贝,又转过头看了看宇子:“替我照顾好小贝!”

宇子的眼睛湿润了,他看见父亲仍旧看着他,努力地想说什么,他突然想明白了,疾步走出了病房……

母亲接到宇子的电话就赶到了医院,此刻天有些暗了,小贝看着她走进病房,轻轻地喊了声“阿姨”,母亲微微的点了点头,轻轻地走到父亲床边,缓缓握住父亲的手,眼里噙满了泪水……

小贝跟着哥哥走出病房,随手将门关好。他的眼睛仍旧红红的,“饿么”,宇子问她。小贝摇了摇头,“思月姐来过了,她说让我去上学,让她来照顾爸爸,我说我没办法离开,在我的坚持下,她回去了,临走时她留下了两千块钱,说有事就打电话给她。小贝的话夹杂着哽咽:”医生说……”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宇子打断了:“咱还是去吃饭吧。”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愿意再往下听,他不晓得小贝接下来的话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变化,可他又没办法不接受现实,他知道在他接到小贝的电话那一刻,他就不得不撑起这份青涩的天空。他又想起父亲的那句话:“替我照顾好小贝!”

走出医院的大门,夜色越发沉重了,昏黄的街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地好长好长,一群中学生穿着溜冰鞋从两人身边飞一般的滑过,他们的嬉笑声湮没了宇子的思绪和小贝的泪水,背影逐渐消失在灯光的尽头……

(十)

宇子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在注视着什么,和着小贝的哭声,泪水,涌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此刻就仿佛凋零的花瓣一般,随风摇曳。他双手捧着骨灰盒,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可他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了“家”的概念,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会马上被什么封冻。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弥漫着父亲烟味的那间屋子,他把手上的盒子放在老人的遗像下,用黑色绸布盖在上面。

思月领着小贝,一路跟着宇子回到家。

“哥!”思月轻轻地问宇子:“是不就快论文答辩了!?”她似乎害怕过大的声音会惊起停落在窗台上的鸽子。

“嗯!”宇子答道,仍旧轻轻地。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三个人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恶魔吞嗤了,空气渐渐沉了下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小贝跑了过去,一把抓了起来:“喂,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的:“宇子在么?”

“哥,找你的!”她轻轻地将话筒放在桌上,在身后的沙发上深深的坐了下去。

其实宇子不用费脑子想,电话那头一定是三,三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接连几年都没有回家,和宇子他们也疏于联系了,甚至宇子此刻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宇子明白,也对三表示理解,他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去三家时的情景。

那天,下着大雪,宇子把脖子紧紧的缩在一件很薄的黑色外套的领子里。

“孩子,冷吧,开来烤烤火!”三的母亲一边帮宇子拍掉那件黑色外套上晶莹的雪花,一边说:“三,去倒杯热水来!”

三的家境不是很好,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

宇子一边吃着三的母亲为他做的面,一边想着什么,突然筷子碰到了一个荷包蛋,然后他的鼻尖一阵酸。

“孩子,有事就来姨这,以后这就是你家!”

宇子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然而他手里端着的碗腾起的热气将这个冲动湮没了。

屋外的雪,掩盖了宇子苍白的思绪,更将整个高中的往事掩埋在了那个小县城的冬天。

那是他远离“家”的日子。

(十一)

“喂”宇子从桌上拾起听筒:“三啊!”

“喂,宇子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急促的声音,这声音着实把宇子吓了一跳,不是三的声音。

“仁,是你么?你在哪啊?“宇子在猜到电话那端的那个人之后,急忙追问。

“我在菏泽呢,山东!”

仁是和宇子屁股对着屁股睡了一年多的哥们,那时,两人合伙租的民房。宇子突然想起那间房子,摆设十分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角柜,两张钢丝床,当他把东西收拾妥当之后房间还空出很大的地方……

宇子还记得,仁曾经用筷子在那间房子的墙上刻下了两个女孩的名字,一个是宇子喜欢的,另一个是仁喜欢的……

手里的电话没有允许宇子继续想下去。

“昨晚在网上碰见钰雯了,他告诉我咱爸的事了,哥们节哀,我昨晚就打电话给你,你关机了!”声音从话筒震动着那些平静的空气传过来。

昨晚宇子只发短信给了杰,他最好的一哥们,之后就把电话关了。在按下关机键前一秒钟,宇子曾犹豫过是否给姐姐打个电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可是然的那句话却在宇子的耳边忽隐忽现:“姐照顾你一辈子!”其实宇子知道也许并不是然把他淡忘了,而是时间,世间万物,面对时间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突然发现自己此刻已然是那片凋落的花瓣了,轻轻地从花骨上凋落之后,就只能随风飘荡,这个旅程不会太长,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泥土掩盖……

可他并不甘于就此堕落,飘落的那一刻应当是他人生最美的那一刻,因为此时他已经对生命无所顾忌了,曾经的怒放已经展示了他的爱与恨,即使爱的不成熟,恨的不洒脱,可那毕竟是他自己的曾经,他热爱自己的生命,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会是……

“钰雯怎么知道?”话出口之后宇子反应过来似乎问错人了,他转过头看了看思月,思月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没给她打电话么?不管怎样,你要撑住了,那么多艰难我们都过来了,小贝以后还得靠你照顾呢!”仁敲打着宇子。

宇子把听筒换了个耳朵:“您老就放心吧,别人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么?咖啡越是苦喝着越有滋味!”

“那就好,有用的上的地儿,你打个招呼,要不你就来山东找我,我工作已经固定了!”说着给宇子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宇子和仁这些年也很少联系,仁是一直跟着父亲全国各地跑运货来着。

放下电话,仁叹了口气。

高中毕业前半年仁辍学了,宇子也就没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坚持坚持,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仁只说他念不进去了。

仁同宇子一样,舍不得离开那间宿舍,那是他和宇子曾经共同拥有的一个“家”;仁记得在那间屋子里宇子教会了他划拳;他记得在那扇门的后面宇子用粉笔写得很大的两个字“拼搏”;他记得两人刚搬来的时候,请了几个朋友一块吃饭,就在那间屋子里,他们一起做的火锅,锅里的香味在他们的笑声中蔓延着;他记得尤其是在那个夏天,两人晚上看书到十一点时,宇子总会拉着他去隔壁商店买上两瓶汽水,为了把瓶子拿回宿舍去喝,他给商店老板说了不少的好话;他记得他俩总喜欢躺在床上聊天,他总是在说他喜欢的同班的那个女生,直到他大声吼宇子,睡在对面床上的宇子却没有了反应,这时他会对着窗外的月亮淡淡一笑;他记得有一次宇子半夜发高烧,是他把宇子背着去了医院,打完点滴已是四点多了……

他记得在离看学校后也曾去过看宇子,那时那间宿舍已经住了其他的人了,他们还说有空去看看仁在墙上刻的字,可上课铃却急忙让宇子回到了教室。然后他就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他知道自己失去的很多,可他没有埋怨父母,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妹妹今年也上高中了,就她一个人的学费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他想自己去挣钱,好让妹妹能安心读书,于是他决定,明天就答应和父亲去干活。

(十二)

宇子只换过一次手机号,他总是小心地对待他身边的每一个朋友,和朋友在一起,宇子觉得那是一种心醉的美。没有他们,宇子自己也不能确定他能撑多久。

换了号码之后,他在QQ上给仁留了好多次言,可总不见他回复。

如果说换电话号码就意味着他和这个哥们失去联系,宇子宁愿选择把卖电话卡的人K一顿。

有一次然就问宇子,花费那么高,经常换卡不就能省点?宇子说那得换号啊,然笑了笑:“给他们都发个短信不就行了!”宇子说:“可我不知道往哪发啊!”

的确,他真不知道往哪发。

后来宇子终于收到了回复:“宇子,你的留言已经收到,拼搏,我们都要努力的,兄弟,保重!”

仁在写完回复之后,有些欣慰,同时也有些遗憾。

他感到如果此时他离开这个世界,他将会放心地将父母及小妹托付给宇子,可是……

他笑了,他知道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自己斟酌。

(十三)

高考之后,然的男朋友就没有和她考入同一所学校,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但较之以前,见面的机会是少了很多。

不久,高中和然坐了三年同桌的俊突然打电话给然。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家也离得很近,然总能记得在那些伴有昏黄街灯的夜晚,她和九还有俊三个人推着自行车,随着放学的人流慢慢地走在马路上,那时他们很年轻,谈论的话题也大多都是对于美好明天的向往。

后来俊去了北京的一所警校,然知道,他喜欢当警察。接到俊的电话,然又是惊又是喜,他说他打电话到然家里问了然的母亲才知道她宿舍电话的,然笑着问他:“警服穿着一定很帅吧?!”他也笑了笑:“要不给你寄张照片吧?!”然在告诉他地址时加了一句:“要张敬礼的!”

一周后,然收到了俊的来信,没有照片。

信写地很长,十一页。

然蓦地想起九曾给她写的信也很长,可她很久都没有收到九的信了。她抬头望着窗外的法国梧桐那一片片斑驳的黄叶,以前她一直认为这是枫树来着,直到有一天俊告诉她这树的名字叫“法国梧桐”。

然在临睡前给俊写了回信,她趴在床上,展开信纸。宿舍依旧那样吵闹,她拢了拢头发,把笔握在手中。

在信中然告诉俊,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适应,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她告诉他,她在这边一切还都好,她还告诉他,她也很怀念过去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时光……

(十四)

九不是每天都能送然回家的,尤其是高三那样的紧张气氛中,所以大多数时候就只有俊和然两个人。

“你和九会分手么?”俊很突然的问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

然没有回答,她注视着从身边驶过的一辆汽车的尾灯,直到那灯光从她的视野里消失殆尽:“那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就你这样的就行!”俊说,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有勇气说这样的话,或者说冲动也成,反正是说出来了。他用力捏了一下车闸,又立即松开,自行车在迅速制动后又接着俊的推力继续向前驶。

然淡淡地笑了:“那好啊,那我就给你做做参谋,以后有女朋友了可得先过我这一关啊!”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在灯光的映照下一片一片晶莹透亮,不一会儿,然的头发上落了轻轻的一层……

在然的印象中,俊是一个极有上进心的人。初三的时候,一天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头发是染成黄色的,班主任安排然和他坐同桌。

后来上高中,然和他也被分到同一个班,再后来高二高三的分班他们有鬼神差的分到了同一个班,然管这叫“缘分”,俊却说这是“奇迹”,于是两人就坐了三年多的同桌。

俊的成绩令然惊讶,奖学金每年都有他的份,“可惜”,然说:“你应该考个好大学,干吗总想着去当警察?”俊顿了顿,没有说什么。

(十五)

然在信中告诉俊,不应该这样颓废,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应当努力去拼,少抽点烟,要注意身体,然还问他女朋友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没有。

比起移动,中国邮政确实逊色许多。

一周后,俊收到然的信,只有两页。

俊一口气把信读完,又接着读了好几遍,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慢慢的点着,吐出的烟雾迷漫在信纸的周围……

他真的很想说出那个藏在他心底很久的秘密,可怎么能说出口呢?一根抽完之后,他又点了一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不知道是该将那些深深埋在心底的故事掩埋得更深些,为在生命中留下的美好回忆披上那月光般柔和的外衣,还是任感情的肆虐?

他渴望得到答案,就仿佛在夏日烈阳下,一丝不挂的站在旷野渴求雨露一般。

他猛地抽了一口,然后把烟掐灭,用脚使劲的踩了踩。

然知道高中离她已经很远了,在她后来和俊的通信中,越发证明了这一点,两人给对方写信还用昵称,可能说的话越来越少,遥远的物理距离渐渐将两人的灵魂隔远了。

俊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更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然变了。他记得,有一次他和然还有九走在放学的路上,突然听见前面一帮男生说然的坏话,很难听。俊拾起路边的半块砖头,照准为头的男生就砸过去,那男孩倒下,血流了一地……

九赶忙把那男孩从血泊中抱起来奔向医院。

所幸,只是轻微脑震荡。

然再收到俊的信已是在快元旦的时候了,新年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学校,是个下午,雪下得很大,然刚吃完晚饭,是她宿舍的一个人跑过来递给她的那封信。

她一边走,一边拆开,不经意间一张照片掉在地上。

是俊的,穿的迷彩服,看样子是军训时照的。

信封里没有信。

那晚,然睡的很轻,也很浅。

其实爱情就像是一个很浅的梦,浅到知道是在做梦,可是又确实睡着了,梦中的自己只能看清咫尺之内的东西,但却总努力地想去看清什么是天涯,梦中总听见有人在说,这只是个梦,何必那么认真呢,突然间想想也对,可是这是在做梦,既然是在做梦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结果还是在想。终于有一天梦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离现实太远了。

当然,然没有想过这些,她更不愿去想这些,因为她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已经超越了爱情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她把同样一个空信封塞进邮筒之后,就去了操场。

一夜的雪将整个世界缀成了白色,然轻轻的捧起那些白色的精灵,看着它们在掌心跳动着,拼尽最后一丝热情,将自己化成一滴水,与同伴们融在一起……

(十六)

故事是宇子告诉我的,此刻他就坐在我面前,我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他,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却又立即接了过来。

他变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变了,但是我是知道他变了。比如他刚出乎意料的接过烟,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我又递给他打火机,这次他没有接,他把烟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吸了吸,然后依旧用手指夹着烟。

我笑了……

高三的大部分时光是宇子陪着我度过的,也是我帮着他把东西从他和仁的那间宿舍里搬了出来,临走的时候他用手指描了一边刻在墙上的字,之后我们把东西搬到了我家。

开始宇子有些迟疑:“合适么?”

“我跟家人都说好了,你就尽管来住吧!”我说。

那时,我们俩已经不在一个班了,自然也不可能坐同桌了,可后来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磨过了高三最艰难的日子。

宇子也笑了;“时间也太快了些,这一转眼我们分开都快七年了!”

那天,我去超市买东西,在街道的拐角处,我看到了他。他怀里抱着吉他,愣愣的坐在那里。

看到我,他先是一惊,接着又很快缓过神来。

这种表情让人联想到,像是一个石塑的雕像突然间活过来似的,到着实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我走过去问他。

接着我领着他到我的住所,我到上海还不足半个月,所以房子是租来的。

在客厅,我让宇子坐下,转身去倒了杯红酒,递给他:“咱爸的事,你要节哀啊!前阵子我忙于工作调动,没赶回去……”

“咱们今天不要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就说些肤浅的吧,比如说你的智商!”宇子一脸严肃的打断了我的话,紧跟着喝了一口放在他面前的酒,淡淡一笑。

“你还记得不?有一次月考完之后,你兴奋得过了头,也是那门低了点,就听见‘嘣’的一声,我跑过去,就只看见你用手掩着额头?”我点了支烟,吐出很大一团雾,弥散在我俩之间。透过那层模糊的青雾,我看着那张我曾经熟悉的脸。

“可不么?那门框像没事似的,依旧矗在那,我却到医院缝了三针。结果刚坐到教室,就有人问:‘嗨,哥们,你怎么把口罩戴额头上了?’”我们大笑。

“嗯,还有一次,早上起来我看到你脸上粘了只蚊子?”宇子斜了斜身子,靠在沙发上问我。

“那时我翻身时候压死的,可你却硬要说是被我呼出来的气给熏死的,结果让我吃了一个月的口香糖在每天睡觉前,尽管我已经刷了牙。”我又吐了一口烟,接着猛吸了一口。

宇子和我一起的那段日子,应该说是我们高中生涯最美的回忆:我们一起四点半爬起来背英语(尽管我一边背一边打瞌睡);我们学习到晚上十二点时到乌漆麻黑的街道上去跑步;我们一起骑着家里那辆破破的自行车去上学,总是他带着我,然后一起唱着那首歌……

“往事不堪回首啊!“宇子突然大声叹道,似乎他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记得每次周六洗澡回家时我总在叹息,为什么时间不能过得快点,可真个快了,我却总在怀念,可惜当时没体会到,那就是幸福!”

“正因为当时没体会到,所以现在回忆起来才是幸福的!”

“对了,阿杰,有件事的请你帮忙,“宇子说:”估计我在上海还要呆些日子,我想找份临工,总不至于我整天去街头唱歌吧?”

“我也是刚来不久,不如我去帮你问问别人,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工作啊?“我问他。

他只是摇了摇头。

可第二天很早,宇子就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找到工作了,要我不用费心了。

(十七)

宇子还是提着琴走在大街上。时间还早,他估计然还没有下班呢!

宇子走进一家酒吧。

酒吧不是很大,人却很多。昏暗的灯光在每个人脸上映出不同的笑容。

他笑了笑,走近吧台:“三杯chies!”

酒保是个女的,嘴唇涂成紫色的,闪烁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的音符是一种很柔和的物质,它们从空中缓缓落下,钻进人们的耳朵,促使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扩张着,然后冲出来,跌到地面上,有的甚至能反弹回空气中。

宇子很高兴。

他当然应该高兴,就在今天他和杰在这样陌生的城市不期的重逢,还有那个叫“阳子”的女孩,他觉得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是温暖。

他一口气喝完三杯酒,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他现在在上海,一切都还好,今天碰杰了。他要她不要担心他。没等母亲回复,他就按下了关机键,确认手机装到了右边的口袋后,他换左手提了琴,慢慢的走出酒吧。

门口有一则招聘广告,是找晚场的吉他手。

宇子看了广告又转身回到酒吧。

灯光依旧很昏暗,他问那个嘴唇涂成紫色的女孩:“这里要找吉他手么?”

女孩的动作是和着音乐的节奏的,点点头,示意他去右手方向的那扇门。

他说了声谢谢。

(十八)

宇子还是回去的早了些,由于没有钥匙,就只能在楼下等着然回来。

很怪的世界,宇子觉得它太小了,又或许是他的梦太大了,这个世界承担不起,很多东西想忘记,却似乎被深深的烙在了脑海里,有些东西想记下来,却似乎总会被记忆的流沙所覆盖。在生命的旅途中,他总觉得自己是在绕圈,就在很简单的几个状态之间无限的轮回,他不愿这样,他总觉得应该有点新意才是真正的生活。所以他选择走这么远来找寻他所谓的新意。

米兰?昆德拉说过:“人的生命就是在无限的重复某一过程,所以幸福就是对简单的重复的渴望。”为了这句话,宇子曾经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原地站着,时不时地瞅一眼小区的大门,等待着然的出现。后来干脆来回的踱步,这时他不再去看门口,也许他就喜欢这种状态,等着,等着……

没过多久,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步子赶地很急促:“等了很久了吧?看我都忘了把钥匙给你!”她扬了扬手里提的东西:“昨天没吃好,今天给你好好做一顿!”

宇子笑着跟着然上了楼。

说实话,他还没有尝过然的手艺,应该不错吧,他想。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然走上阳台将窗户拉上。

又下雨了,宇子想。

然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瞅着电视里跳动的画面,期待着那顿丰盛的晚餐,厨房传来“嘶嘶”的声音。

今天是该好好吃顿饭了,宇子想。

(十九)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宇子也是这样坐着看电视,那时是在“家”里,而在“家”里时,他总会在手边倒上一杯红酒。

厨房是思月在做饭,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八点多了,小贝下晚自习八点半就能回家。

晚饭当然不是这个点儿吃,今天他和思月忙了很多事情,看着墙边打点好的行李箱,宇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厨房:“小贝今年要考高中了,你就多费点心哈,有什么困难……”

“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思月打断宇子的话:“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别人为你担心,不要堕落!”

“怎么会?”宇子笑道:“这个词用到我身上不太好吧?”

他接过思月递过来的盘子,在水龙头下洗干净了,又递回去:“小贝的学费你先垫着,过阵子一并和生活费给你!”

“说什么呢!”思月显然有些生气,宇子的话似乎过分的生疏,又好像在躲避什么。她顿了顿,关掉火,把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我认识你八年了,叫你哥也七年了吧!小贝也是我妹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还没想好,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宇子捏了一点放到嘴里。

“那你的毕业论文和毕业证怎么办?”思月看着他。

“父亲不在了,那证对我来说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宇子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他疾步走过去打开门,是小贝。

“哥!”

“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感情是一件很难捉摸的事情,就仿佛花儿都不确定它盛开与凋谢的时刻,暂且把这说成是一种陌生吧,那么感情就可以认为只有在陌生面前才能表现出的真挚与狂热。

此刻宇子不愿想什么是感情,他觉得这样的字眼过于沉重,或是过于深刻。

曾经然发短信问过他,为什么会爱这么多遍?

问题很怪,他压根不知道从那里去想,有原因么?也许有,有也许没有。

小贝进门看到了搁在墙根的行李箱,呆呆的愣了好久……

电视里传来的是林志炫的那首《蒙娜丽莎的眼泪》唱得让人心碎:蒙娜丽莎她是谁?她是否也曾为爱争论错与对,为什么你总留给我失恋的泪水,却把你的感情付给别人却摧毁;蒙娜丽莎她是谁,她是否也曾为爱寻觅好几回,她的微笑那么神秘那么美,或许她也走过感情的千山万水……

思月把菜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招呼小贝过来盛米饭,又转身回到厨房忙去了。

饭桌上宇子告诉小贝,他要去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她得先到思月那住一阵子,并且嘱咐她过阵子回来把家收拾一下,不要让家里有任何变化。

他舍不得让小贝离开,他觉得他应给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可是……

思月和小贝都知道,宇子一旦做了决定,谁也阻止不了。

吃完饭,宇子把碗拿去洗了,之后他打电话给钰雯。

钰雯的话更是让宇子心里空落落的,他发现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更不是责难或抱怨,可是他到底需要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二十)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只是静静的躺着,想了好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在游离的边际,他想到了然。

立刻,也许就在那一刹那,宇子睁开眼睛,一把抓起电话,拨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电话。

正如宇子所料,然没有问他原因,只是问什么时候到,她去接他。

挂掉电话,宇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晓得他将要去的这个陌生的城市会让她得到片刻的休憩。

片刻而已。

第二天,他送走贝后,随便打点了几件衣服,就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车。

车上人很多,一些人没有买到坐票,就在过道上坐了下来,结果乘务员来来回回就相当困难。

宇子没有睡意,他拿出手机发短信给然:你晚上好好睡啊,明天养足了精神来接我!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他再拿出手机才发现那条短信没有发出去,原来是没有信号了,电话上提示系统会稍后重发,短信暂存在发件箱中。他将发件箱清空,然后关掉手机。

窗外一片黑暗,世界在外面倒退着,宇子想:如果时间也可以倒退,也许他会选择紧紧地将然抱住,在那些个迷人的夜晚。紧紧地抱住她,没有任何原因,又或许是他感觉到的冷,促使他将这个念想扩大,夸张的扩大。又仿佛在宇子和他的念想之间牵着一根琴弦,只要轻轻一动,那声音便将宇子的整个世界奏响。

那是一首首令人难忘的曲子……

有人说宇子的感情似乎很单薄。

恕我愚昧,我未能领悟所谓的单薄是怎样的一个定义。

也许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离开了家,独自一个人踏在前往未知的旅途上,并且他关掉了电话,你可以认为他现在很孤单,现在的宇子确实需要什么东西来对他产生刺激,这就是单薄了么?

列车仍在前行,宇子离家越来越远,孤独的旅途让他不得不从记忆中找些东西来填补空白。

越是发狠的想,他越是发现如果真的时间可以倒流,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对前方未知的期待,才驱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投向未知,或者可以认为这是一种突破,一种重新塑造自我的欲望,又或许是因为他过分的怀旧,才致使他对现在的自己不满,想去改变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因为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又是因为是未知,才让他得到满足,所以他才将自己投向未知……

宇子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发现自己的思想陷入了一个怪圈。

思念使然,可确实又不知道在思念什么,一个人,抑或一段往事,可最可能的应该是一段感情,感情的单薄也许就应该从这说起。

可是我答应过宇子,不过多提及他的爱情。他的那些lovestory似乎都过于深邃,是我无法体会的花开花谢,但那些故事却又都很浅淡也十分平凡。他所爱的每一个人,包括朋友,恋人,他都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去付出与帮助他们,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们所需要的已经不是他所能给予的了,他就会选择远离。远离并不代表他已经不爱他们了,相反,他依然会在内心的深处为他们祈祷,祈求上帝保佑他们幸福,快乐,平安,健康。他依然深爱着他们,只是改变了爱的方式。

当然,他也同样有脆弱的时候,这样的时候他也同样需要帮助。就比如他此刻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是然所在的那个城市,尽管他还不能清楚去了会怎样,但可以明确的是,在然那里,有他所需要的。

火车仍在铁轨上飞驰着。

卖食品的乘务员不停的在拥挤的过道上吆喝着,宇子没有感觉到饿,他只是想着此刻能睡一觉,等他再睁开眼睛,一切都是新的。

(二十一)

宇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然在厨房忙碌着。

门铃突然响了。

宇子愣了一下,跑进厨房:“姐,有人按门铃!”

“有人你怎么不去开门?”然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宇子随后跟了过来。

门口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马夹,上面印着“贝贝蛋糕”的字样,手里提着一盒蛋糕,上面缀着四个字“生日快乐”。

然签了字,打发送蛋糕的人走了,转身看到一脸迷茫的宇子,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疾步走到客厅放下蛋糕,又急忙回到厨房。

宇子把门关上,慢慢的回到电视机前坐下。

“生日快乐”?谁过生日呢?

然和宇子的生日都不在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看到电视机上面的一架像框,是然和她男朋友的合影,男孩背着然,两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

“吃饭了!”然从厨房传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宇子的思绪。

他关了电视,走到厨房,帮然把饭菜端出来。

然走出来,打开电视机,然后自言自语的到处找打火机。

宇子在饭桌前坐下。

“哎,我记得在这放着一个打火机,怎么找不到了?”然还是自言自语着。

宇子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很刺耳,他找了遥控器,按下了关机键。

“在这儿啊!”然很欣慰地找到了打火机,之后他拿着蜡烛走了过来:“你怎么又把电视关了?”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准备再把它打开,还没有迈出去的步子被宇子的一句话拉住了:“谁过生日?”

“九啊!”她回答得很自然,仿佛是口渴后很自然的端起水杯,可当她说出口之后,她突然发现一种像正午强烈的阳光刺进眼睛一般的感伤在她的心里烙下一种空白的失落。她睁不开眼睛,又或许是她不敢直视宇子。

“你还放不下那个畜牲么?”宇子声音的频率很高,似乎要和电视机上面的玻璃镜框产生共振。

然突然呆住了,就在同一时刻,脸刷的一下就变了,她大步走到宇子面前,“啪”的一声,宇子立刻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许你这么说他!”然大吼道。

宇子也惊住了,那种莫名的愤怒又出现在宇子脑海里。

很快,他提了靠在墙边的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然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打火机……

(二十二)

宇子一抬头,看到路边的一盏灯没有亮,他苦笑了一下,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天依旧下着小雨,那雨滴仿佛是咸淡的泪水,染得人心里一种说不出的痛。

“好姐姐,你真不应该这个样子!”宇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很亲切,就好像是我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经过很多年的流浪,终于在茫茫人海之中把你捞了出来,很幸运,真的!又或许是我错了,人们都说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

他突然问自己:“我是不是爱上了?”他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立在那里。他被这个问题下了一跳。

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寒冷,然后不停的往外窜,当听到熟悉的旋律时,那寒冷便湮没了整个世界,直到他意识到自己还醒着,才拼尽全力往外逃,可已经没有了呼吸。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宇子看到了那间酒吧,他想起来,下午来过。

酒吧的名字叫“六月九号”。

很熟悉的日子,宇子想。

人仍旧很多,那女孩还在。

“芝华士,十二年的!”宇子对她说:“要一瓶。

女孩愣了一下,缓缓地从酒柜上取下来,却只倒了三杯给他。

十二年的芝华士喝过之后是冰一样的冷,可他却偏偏点了这样的酒。

女孩从吧台里面看着宇子,很是好奇,这样的酒是很少有人点的:“哎,你吉他弹得好么?”

宇子猛地喝下两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要不你上去show一段?”女孩嘴唇依旧闪着紫色。

他看了看手机,1点多了,有15个未接来电。他关掉电话,看着那女孩点了点头,然后一口喝完剩下的那杯酒,提了琴走了上去。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别的配乐,他手里的这把吉他足够了。

缓缓地坐下,把麦调到适合的位置,右手轻轻地从六根弦上扫过,一股透心的凉。

歌曲的开头部分是华彩,那些被他拨过的钢丝跳出仿佛布鲁斯一般让人忧伤的音符,在幽暗的灯光中穿梭着……

宇子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唱着那首义不知道弹了多少遍的《再见了最爱的人》……

(二十三)

他确信,这不是爱,因为这份感情在深不及爱的无私,同时又无法与爱情的自私相比拟,他明白姐姐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心灵的慰籍,但又绝不是他在寂寞的深海里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想对姐姐好是因为他知道姐姐也同样会对他好。那句话又回荡在宇子的脑海里:“姐照顾你一辈子!”

宇子没有认为这是诺言,诺言是要用行动去实现的,在他脑海里这个好几年都没见到的姐姐对于诺言而说是陌生的,或许另一个词更适合“遥远”!

最后一个和弦本是#C,可是因为是吉他独奏他就急促的以Em停止了右手的躁动,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恍恍惚惚的走下台,坐到靠墙的一个座位上。

他感到很冷,于是他将整个身子缩到一起……

恍惚中,他看见自己走在一条很熟悉的路上,鸟儿鸣异着欢乐,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雾气,仿佛是在清晨,又仿佛是在傍晚,他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迈动着……

走进院子,很安静,整个世界都是。

他又缓步走向那间很熟悉的房子,轻轻地推开门,柔和的日光灯映出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杰伏在桌子上写作业……

他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然后呆呆的立在那里,呼吸也被空气凝滞了,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轻,然后就飘了起来。杰依旧在那里看着书,仿佛能听见他翻书的声音,可他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哪怕一眼,没有,始终没有。

他越飘,离地越远,同时,他的身体在不断地缩小,他从窗户的缝隙中飘了出来,落到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上,在那晶莹的葡萄粒上,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笑了,很开心的笑了,笑容如此熟悉,仿佛是自己一个久违的恋人。

那一刻,他醉了,是醉在自己的笑容里了。

他又接着向上飘,他不晓得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终点,可他乐于这种状态,这种被自己笑容滋润着的状态,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二十四)

宇子对我说他不怕寂寞,因为至少他还有自己的歌。

我看着他期待着他把故事继续讲下去,可他却告诉我他买了明天的火车票。

我没有惊讶,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决定,在他身上已经很平常了。

“去哪?”我问。

他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到那地儿,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看样子他还在犹豫什么,也就是说他也许到不了终点就提前下车了,而且概率很大。

“对了,思月前阵子打电话过来,说她帮我交了休学申请!”宇子告诉我:“她帮了我这么多,我都怕我还不起了!”

我知道劝不了他什么,可作为兄弟,我还是得废一次话:“早点回去把学位证领了,好好照份工作安定下来,小贝也需要你照顾啊?”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的喝着我倒给他的酒……

宇子静静地躺在房间里,一个人,他不让我进去,说他想一个人想点事。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杯里的酒,很乱,却不知道为什么?

约么过了一个小时,宇子走出房间,径直进了卫生间,我紧跟了过去。

他把头塞进洗脸池,水从龙头里肆虐的狂奔而出……

我递给他毛巾,他接过后擦了把脸,又递回给我。

钰雯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二十五)

那天早晨,宇子给我打完电话,说他找到了工作,我以为他是怕麻烦我,找了个借口,后来才知道他是去酒吧当吉他手。

是夜班的,晚上八点到次日凌晨四点,工作不是很辛苦,宇子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爱吉他,就仿佛他深爱着一个心爱的姑娘一般,那样执著,那样陶醉。他会为了那样的姑娘付出自己除了生命的所有,因为他曾说过,生命是父母给的。

电话里我不好说什么,也没办法说,于是我告诉他,有事就直接来找我。

宇子走出酒吧时,太阳很刺眼,他伸了个懒腰。

此刻,和整整一晚上沉浊酒气相比,似乎是重生。对是重生,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与过去的他彻底决裂。

宇子苦笑了一声,因为这样的想法极不现实!但他又不得不这样想!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那个街角,宇子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表,九点一刻,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叫阳子的女孩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她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加憔悴。

宇子还是夹着烟,没有点着。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在女孩身边坐下。对他笑了笑:“早啊!”

宇子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嗯……早……啊……”

阳子照旧拿出琴,调音,然后用指尖在弦上轻轻扫着。

“你还没告诉我昨天的那歌是谁写的?”宇子问。

“哦!”

“这算是回答么?”

许久的沉默……

(二十六)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阳子还是那样微笑着对宇子说。

“你住在哪我去送你?”

女孩没有回答,只顾收拾东西。

很突然的,宇子想起钰雯,她还好么,说是安定下来后一定给她打电话来着,可是……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都两年没见了,钰雯毕业后留校了,工作忙加上距离远,她就很少回来了,时间在宇子眼前飞逝着,想要带走什么,又想要留下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一下子就乱了……

他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在下雪,莫名其妙的下着莫名其妙的雪。

电话响了,钰雯发的短信,说她已经到上海了,让宇子去车站接她。

耳边传来阳子说再见的声音,他看着她的背影,猛然醒悟了什么,赶忙挡了辆车去车站。

还是他来的那个站口,几天前,然在这里等他,此刻他在这里等钰雯。

人很多,宇子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找一个人是很难的,可是,很平静的,他一眼就看见了钰雯。

她随着人群走出来,显得很疲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思月告诉你我在上海么?”宇子问。

钰雯点了点头,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你还好么?”

宇子没有说话,紧紧地将钰雯拥在怀里……

(二十七)

时间又回到了高三那年,宇那时宇子和钰雯坐同桌。

宇子记得那年的雪特别大,钰雯跟着宇子在校园里走着。夜,被雪花点缀的似乎有些恍惚,地面上的雪被路灯闪地似乎也有些迷茫,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像这样的散步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毕竟面临的是高考。

……

“妹子,咱们俩以后要相互鼓励的?”

“嗯,好啊!”

……

两人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在最后一盏灯下,宇子轻轻的抱了她。钰雯没有拒绝,她懂得这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很纯洁的“爱”。

在接下来的日里,两人都很少说话,尽管还是同桌,在困了的时候宇子会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看坐在旁边钰雯,淡淡的一笑,然后接着埋头苦学,动作很快,也许就在钰雯没有注意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宇子心里萌发了……

或许连宇子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看到钰雯的笑时会很开心。

三月份时,班里有个男生公开对钰雯表示好感。宇子心里有些不爽,同时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可他没有允许自己多想什么,甚至没有来得及给钰雯说一声,他就把自己的座位和班里的另一个同学换了。

有时候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可如果生硬的给个原因,那也许就是自私,而自私是人性最最没法解释的,是造物者开的一个极无聊的玩笑,他让一个人在一个根本不懂的后悔的时候,做了一个足以让其后悔半辈子的决定,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究竟是轻呢,还是重,总的要选择一个的。

话又说回来,其实,这个世界本就没有轻与重之分,一切的假恶丑都只是真善美的另一种形态而已,因为没有到生命的最后,你根本就没法判别对与错,又也许这个世界连“最后”也是不存在的,所谓的结果的结果,只是另一个开始的开始,无从辩驳,也无需辩驳,一切都顺其自然,一切都得学会承受,非此不可!

宇子曾经也后悔过和钰雯分开坐,有一段时间他总在给自己找理由,让自己在坐回去,可是没有,一切已然发生的事,再试图去阻止或是挽回的都是徒劳,他只能将那些美好的回忆打包,然后尘封在记忆的角落,也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将那些往事翻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会闪出更美的颜色也说不定……

宇子还是很怀念和钰雯在校园里转的那个晚上,怀念在那厚厚的雪上留下的两行深深的脚印。

宇子抓了一大把雪,在钰雯不经意间从脖子里塞了进去,然后在她的后背一边轻轻的拍着一边坏笑:“爽吧!”

其实钰雯没有听清宇子在说些什么,后背传来的阵阵冰凉足以麻痹她其外的所有神经……

两人在操场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冷么?”宇子问。

“不冷!”她摇了摇头。

转眼,都已经七年了。

七年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情,宇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幼稚的男孩了,而钰雯自然也变了,她说有时候甚至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

两人默默地走出火车站。

那一刹那,宇子有些想然,想念那个笑着骂他没心没肺的姐姐。

(二十八)

然睁开眼睛已是9点多了,她觉得头皮阵阵的发麻,依稀记得昨晚一个人喝了很多很多酒……

勉强的站起来,她看到桌上的蛋糕,“生日快乐”四个字分外的刺眼,蛋糕上插着未点燃的蜡烛,打火机在蛋糕盒的旁边,还有凌乱的几个酒瓶子。

然忍着隐隐的头痛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笑了笑,很无奈的笑了笑……她想起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绝然的跟九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尽管她知道她和九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可她坚信,只要有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幼稚!”然对镜子里的人说,“哼……”她打开水龙头,任凉水在手指间肆虐,手指有些麻木,猛然间她提起那双手,将冰冷的水扑在脸上。

爱情需要的不是仅有爱的给养。或者人们都不愿意去想什么是爱情,爱情需要什么,说起爱情,就是在揭那些隐忍了许久的伤疤。痛,牵动的不止是神经。可更多时候明明知道是会痛的,还是有人愿意去承受,因为痛了,才知道自己的存在。

然知道,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深爱着九的,尽管她认为他背叛了她。她有时恨九,恨他的背叛,很强烈,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已然不知道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又或者两者都有……

她穿好衣服,将抽屉里的存着拿出来,存折存了有五千块钱,她打算今天就把这最后的帐还了。

拿起手机,她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连拨了好几遍,却总是无人接听,后来她发信息过去,告诉他,她要还他钱,并且她会把钱直接打到他账户上。

接着然就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发呆……

(二十九)

宇子和钰雯一前一后走着,宇子动了动嘴唇:“哎,我本想……”没说完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笑了笑,他觉得这应该是钰雯一贯的做法,话总说一半。

“什么啊?”钰雯问。

“没什么……啊”

还没等宇子把话说完,钰雯就揪住了宇子的耳朵:“把话说完!”

“大哥,轻点,掉了!”

突然宇子看见阳子背着琴迎面走了过来。

“阳子!”宇子叫道。

阳子愣了一下,脸色苍白的让人有些担心:“哦……是你,和女朋友逛街呢?”

“你怎么了,病了?”宇子反问:“看着你怎么路都好像走不稳?”

阳子按着额头:“没事,我还能走!”

“你住哪,我们送你回去?”

阳子点了点头。

没有多久,阳子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我住这!”

宇子一脸惊讶地随着阳子走进医院的住院部。

阳子告诉他,她有白血病,一直以来都只是靠化疗控制着,然后等着有匹配的骨髓出现。

钰雯看着宇子的脸色有些怪异,似乎有些愤怒,突然冲向前去,给前面一个穿西装的人照脸就是一拳……

那人倒下……

阳子惊叫……

(三十)

然的电话响了,号码显示是宇子。

声音有些急促:“然姐,你在哪呢?我是钰雯!”

“我在家,宇子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

病房里,九躺在床上,然紧紧的抓住九的手,眼里噙满了泪水。旁边钰雯和宇子站着,阳子躺在另一张病床上。

“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的时间不多了,可你要好好的生活,希望你能原谅我的离开……“九虚弱的说。

“我陪着你!“然说。

宇子当然知道,姐姐是想陪九度过最后的日子,是想要抓住什么。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然看着九问。

“我怎么能忘呢?这是个如此特殊的日子!是这一天的存在,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九回答。

“我们不要放弃希望,肯定会有跟你匹配的骨髓的!”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

宇子要了然的钥匙,拉着钰雯走出病房。

他没有想到这会是结局。

今天,是他到上海的第三天。

宇子拉着钰雯去了那家叫“六月九号”的酒吧,钰雯紧紧的牵着哥哥的手。

钰雯的到来,确实出乎宇子的意料,这让他有些欣慰,也许又不止是欣慰,那是什么呢?他说不清楚,多年前钰雯在宇子心里撒下的那粒种子,此刻,已然是一棵参天大树了,透过层层的绿叶,宇子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紧接着一杯酒淋在了上面……

钰雯坐在宇子旁边,静静地,听着宇子说话:“妹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九哥不希望是这样的?可是我又不愿看见姐姐那样的伤心,可是让她知道或许会更好些,可是我是希望他们幸福的,可是……”宇子话没说完又接着喝了一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没地方搁了,又或许自己的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因为人总是在为另一个人活着,可此刻,他为谁而活呢?

……

“替我照顾好小贝”

“姐照顾你一辈子”

……

这两句话一直在宇子的脑海里,来回的飘荡着。

酒吧离然的住所不是很远,宇子被钰雯半搀着走了回来,其实他没有醉,可他在内心的深处认为自己醉了,他紧紧的搂着钰雯,钰雯的发香弥漫在宇子每一根神经周围,他伸出手轻抚着泻在面前的长发,苦笑了一下:“人们都说爱情就是烟花,一段落下就会有另一段升起,所以三年前我选择不再相信爱情!”

钰雯挣脱了宇子,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递给宇子:“喝口热水吧!”

宇子接过水,一口喝完后把杯子又递给钰雯:“时间也不早了,你去里面房间睡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待会。”

钰雯默默的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到茶几边上,看见桌子上有块生日蛋糕,上面插着几只未点着的蜡烛,然后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然后默默的坐在床边,她不确定,她的到来是否能给哥哥些许安慰,可她能做的,也许就只有这么多。

(三十一)

有时后人总喜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充满感伤思想的旷野,然后静静的选择自己独自承受那些宿命中的伤感。仿佛那些躺在地面上的花瓣,仰视着整个世界,然后再一点点的将自己和这个世界彻底隔离开,也许需要勇气,或者说是一种面对现实承认现实的决心,因为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世界,花瓣还是要化作一抔泥土。并且只能独自承受,因为没有人有责任或者义务了解你的内心,绝对点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彻彻底底的了解另一个人,所以不要认为或者相信被人深深的了解,因为总有一天会失望。又也许这就是爱情,因为爱情的存在是需要神秘感的,当对方对自己不了解,才有冲动和漏*点去让其了解,可尘世间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度,平凡的红尘是摒不去这些意念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就会冲动的过度,然后后悔,可是已然毫无作用了,有些东西过了,就再也会不来了……

其实,我懂得要珍惜,所以当宇子给我讲到他和然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时,心里涌现一种莫名的伤感,那些伤痛像一只只黑色的飞鸟,徘徊在我的宿命的伤感之中,久久不愿飞离……

钰雯看到桌上有个日记本,是摊开的,最末一篇是昨天写的:

“突然发现在乎的是一个很深的字眼,比爱还深,当时我们还很年轻,用的太早不知道这样的重担还能承受多久,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爱情是责任感,甚至超过亲情血脉的传承。这种奇怪的力量令人不可思议,我开始怀疑人大概只会在那些弱小需要生命上感到自己存在和强大,而我只能在现实中与自己的最终幻想擦肩而过。

因为我足够的坚强,殊不知每天晚上泪水覆盖脸庞从心底流过的那份失落……

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不能承受爱情之轻。”

(三十二)

宇子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起身又喝了杯水,然后他拿起电视机上的那个像框,端详了好久。

忽然他从口袋里翻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里的嘟嘟的音让宇子心里确实有一分焦急。

终于,电话那端有声音了:“喂!”

宇子看着电话上显示的名字“雨思月”,半天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敢再将听筒放回耳边,接着又有声音震动着电话听筒和他耳朵之间的空气:“哥,你在么?”

“喂,思月,那个你还好么?”

些许沉默。

“嗯,还好吧!”

“我一直想打电话给你的,可是最近遇到了好多事……”

“那你好着没有?”

“小贝还好么?她复习的怎么样了?我想你了!”

“小贝还好着呢!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对了,我帮你交了份休学申请,待你回来后把余下的事完成了,就可以领到学位证了,要好好的。”

宇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在此刻已然没有言语能够表达清楚他对思月的感情,像是一首久唱的歌,却在突然之间忘了歌词,那些话就在嘴边,可要说出来似乎很难。

“哥,我也想你!”

宇子深深地出了口气。

接着,又是许久的沉默。

似乎有些遥远,因为空间,又似乎很近,因为时间,宇子和思月就这样沉寂在电话的两头。

在内心的深处,宇子早就已经将思月当成自己家里的一员,并且在她名字前加了个YU音,所以宇子叫她“雨思月”跟他和小贝(羽贝)一样。

“好了,那先这样,你睡吧,都两点多了!”是宇子打破的沉默。

“嗯,那好,拜拜!”

……

宇子坐在阳台的板凳上,拿着熟悉的香烟,凝视被点燃的开始,袅袅青烟,梦幻的窜向空中,前面一段是执著,飞烟刚开始时,规则一缕,径直升腾,不久开始迅速扭曲变形,扩散成奇异的一团,被空气托着,改变着,或似缠绵蛛网,或似千万发丝,偶尔升起活动的小圈,永远没有固定。他没有吸它,那尖上的星火开始变得暗淡,被燃烧的灰色躯体覆盖的无光,轻吹一口,伴随灰飞,火光又坚强的发出闪烁。

举起它,仰望着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轻烟,童话似的幻想这点点的繁星是自己亲手点上去的,幻想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朦胧的慢燃,人生真的如烟,从生命开始点亮时,便一刻不停的燃烧自我,偶尔厌倦休息时会因为生存的压力而被外界激励得更加璀璨,留下不同的印记后,最后剩下的终会是浮沉,滤嘴是块墓碑,刻在上面的是前段残缺的标记。

(三十三)

我看着宇子脸上底下的水滴对他说:“行了,别这样对待自己,我们总的向前看不是么,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我知道,宇子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要将自己改变,然后去过一种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决裂的生活,重生,对,是重生!

钰雯过来,扶着宇子坐回到沙发上。

宇子看着钰雯:“那我今天就送你回去吧?”

钰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没等钰雯说话,宇子就一把拉起她:“走,去机场!”

我说对钰雯说:“我开车送你吧!”

……

第二天宇子起的很早,火车是九点的,将行李打理好之后,他在镜子中看了看自己。突然发现里面的人是那样的陌生,他还记得这个陌生的人说过的一句话:“距离不是问题,问题是有了距离!”

他笑了笑,把钥匙留在茶几上,提起靠在墙角的琴,走了出去。

到火车站已经是八点三十多了,之前阳子打电话过来说她会来送宇子!

宇子依旧右手夹着未点着的烟在车站门口徘徊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阳子给与子的感觉一直都是那样的淡,仿佛在喝一杯没有泡到味的茶水。

她递给宇子一个盒子,说是然让她带给宇子的,并且告诉他,和她匹配的骨髓已经找到了,过几天准备做好就可以动手术了。说完就转过身,接着又转过来告诉宇子:“歌词的作者是九哥!”

宇子笑了笑,算是回复她的话。

火车缓缓启动了,宇子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些凌乱的花瓣,他一把抓起那些花瓣,和着他同样凌乱的思绪,撒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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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的烟雾中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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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张忧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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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与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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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朋友啊是恋人啊还是心底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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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松开手后转过身去让我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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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青春的迷茫与冲动让我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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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我们跳舞吧忘掉你所有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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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起那忧伤的布鲁斯啊你是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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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爱情怕她有一天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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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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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所有快乐和悲伤的源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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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EmBm7Em

你是我静静离去的一扇门啊

后记:

早上,宇子打电话给我,他到菏泽已经一周了,他又和仁住到了一起。

他说昨晚然打电话给他,然说看了这些文章心里有些酸酸的,那些事仿佛都依然历历在目,还好,都过去了。不过也有遗憾,也是这四个字“都过去了”!

不经意间,就都过去了!

临了,宇子对我说:“哥们,保重!”

我没说什么,默默挂了电话。

我走到窗前,轻轻推开尘封了一夜的窗,窗下凌乱着昨晚飘落的花瓣,阳光飘了进来,照在脸上,暖暖的……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