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巷的秋天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10

1

翟多多不在家的时候,照顾诺亚就成了我的责任。没有广告的

翟多多是大我两岁的表哥,而诺亚是他养的一只成年金毛狗。

翟多多和我,一个是宅男,一个是宅女,平常出门的机会很少。半个月前,他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突然报名参加了网上的一个俱乐部,然后就收拾行李,去大理了。

三室两厅的房子,就只剩我一人在家里。当然,还有一只狗。

我对住的这条街还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出大门后左拐500米,有个菜市场,右拐再右拐,走上5分钟,是公交车站。

每天要带诺亚出去两次,他自己认得路,我牵着他,跟着他左拐右拐,来到他每天奔跑的空地。他便便后,我用塑料袋收起来。然后再跟着他回家,喂他狗粮和清洁的水。独自照顾一只狗,比我想象中容易许多。

这条街叫柳树巷。巷口不大,竖着绿底白字的指示牌,已经歪歪斜斜。

2

搬来这里的前三天,我去参加了一个婚礼。

新郎宋博,新娘何莉莉。一个是我的前男友,一个是邻家女孩。

说来滑稽,当年宋博和我好的时候,他天天往大院里跑,几乎和所有邻居都混了个眼熟。那时候何莉莉还在澳洲留学。两年前宋博甩了我的时候,她刚刚从澳洲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去我家的人就少了很多。宋博也是,我们分手后,他就没再出现过。一年后,我却又在大院里见到了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不过,他去的是何莉莉家。

他们的婚礼,我本是不想来的。我和宋博现在已经是陌生人,和何莉莉的交情也不深,完全是给何伯伯面子。他是我爸的老部下,不过现在已经是局长了。

婚礼很隆重,新娘子穿着白白的婚纱哭红了眼睛。新郎满面红光,也是英俊潇洒。

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我挺尴尬。倒是新娘子落落大方,她说,许姐姐,好久不见了。你气色还真好。

我说,哪里有你漂亮。我真是羡慕你。

宋博双手递给我一张照片,说,请多多关照。那语气,那动作,那神情,都像是个日本人。

我一手接过名片,一手接过新娘子手里的酒。我说,祝你们幸福。

喝了酒,我走了。

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我把宋博给我的名片扔了进去。

然后,我就一个人带着十个大箱子,搬到翟多多那里去住了。这儿的房子我租了出去。

我承认,我受不了这样的一对人以后成天在我眼前晃悠。

3

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觉得这里可能只是个过渡,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后就搬走。可是日子长了,我才发现,其实和表哥同住,有很多好处。比如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有人干,而他晾晒在阳台上的大T恤,也为我抵挡住了很多无聊的追求者。

寂寞的时候,去参加过几个联谊会。无非就是一大群男男女女在酒吧里喝酒,或者在茶馆里开茶话会。有几个有心的人,在会后表示要进一步发展,可是我没有什么兴趣。

他们其中的几个,我也曾经单独约会过。晚上吃完饭送我到楼下,问,你住几楼。

我说,二楼。

然后那人一抬头,就看见挂在阳台上的翟多多的大号男士T恤。

几个男人的反应竟然惊人的一致,就是什么都没问,客客气气的一语双关的和我说再见,然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有的时候,我竟然做梦梦见和宋博亲热。醒来以后,又觉得恶心。

我想我是真的寂寞了。

4

秋天快到的时候,翟多多还是没有回来。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他在大理恋爱了。

我回信的时候没有问他这件事,只是告诉他,我会如他所托,继续的照顾好诺亚。

诺亚一直让我很省心。乖乖的吃饭,睡觉,从不生病。每天散步回来以后,就卧在他的垫子上。觉得寂寞了,才悄悄地走到我的身边,卧下。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是他在照顾我。

所以当我发现我把他弄丢了的时候,我彻底的慌了。

那天我领着他刚从巷子口出来。在报刊亭里买了几本杂志,太阳很毒,晒的我睁不开眼睛。诺亚一早上都毛毛躁躁,他使劲地拽着我。我正从包里面掏墨镜,手机又响了。两个手交换了一下狗链。掏出手机,接起来,是一个女人,她说她找小莫。我说打错了。

挂了电话,掏出墨镜戴上以后,才发现手里的狗链不见了。

我跑了三条街,使劲叫诺亚的名字,没有结果,半个小时之后,我发现自己不仅丢了诺亚,还把自己拐到了一个从没来过的巷子里去了。

我前后左右看看,这巷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毒辣辣的太阳照着我。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过身去。一个男人,留着江口洋介似的中长发,对着我笑笑,说,小姐,这是你的狗吗?

我低头一看,诺亚卧在他的身边,正热的吐舌头。

我蹲下来,摸摸狗的头,诺亚,你去哪了,你吓死我了。

那男人说,刚才他好像听你叫他了,急的不行。茉莉花也不要了。

我说,什么茉莉花?

哦。他又笑了,茉莉花是我养的狗。也是金毛,不过你这只是公的。我那只是母的。

我抬头望了望这男的。他穿着米色的T恤和休闲裤。没有广告的个子很高,快一米九的样子。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笑容更是可爱。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有种想靠在他身上的冲动。

我站起来,接过狗链,说了声谢谢。他笑了一下,说不用。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看我,怎么了?

我说,不好意思,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到柳树巷吗?我迷路了。

他又笑了,好吧。我也住那,咱们同路。

跟着他七拐八拐后,到了柳树巷的巷子口,这时,另一只大狗朝那男人奔来。在他面前摇了摇尾巴,然后就和诺亚缠在一起。

他笑了笑说,看,这就是茉莉花。

5

他叫陆哲,在附近开了一家画廊。只不过这年头懂艺术的人很少,所以画廊里的生意清淡。

在他的邀请下,我去了几次。其实我对艺术也没有什么研究。所以我每次去,都带着诺亚,因为他,我才可以和茉莉花的主人有更多话题。

其实他的画廊开业时间不长,宣传也不得力,所以没有什么名声,难怪我从来也不知道,柳树巷的附近还有卖画的。

我每次去,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后面,或者看书,或者练毛笔字。旁边卧着茉莉花。

我承认我对陆哲有点非分之想。他江口洋介似的外形,对我杀伤力很大。

而诺亚也很争气,每次去,两只狗都打得火热,难分难舍。这大大拉长了我和陆哲相处的时间。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我每次领着诺亚出门,它好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总要走到陆哲的画廊门口,店里的茉莉花闻见了它的味道,自然跳出来。

看着两只狗整天的亲亲我我,我怀疑很快茉莉花就要生出一窝小金毛来。而我和陆哲望着两只狗,有如儿女亲家的感觉,也很是暧昧。

我从单位辞了职,整天闲在家里,有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腿,就自然而然地领着诺亚,去他的店里。日子长了,学会了做生意,竟然也帮他高价卖出过几幅画。

其实说我对书画一点研究没有,也不是完全正确的。我爸和翟多多他爸,很喜欢字画和花瓶之类的东西,家里摆了一世界。而我,不稀罕那些,只当那些是破烂。

搬到翟多多家住以后,我把我爸留给我的那些个瓶瓶罐罐,全都塞到翟多多的书房里了。

6

我给翟多多发短信,问他在大理的情况。他回复说他现在快乐的不得了,小芳是他一辈子的至爱。

我回复,那祝你幸福。别爱昏了头,要记得回来的路。

这时候电话响了。号码很生,接起来,竟是宋博。

他张嘴就问你为什么要搬走?

我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你搬到哪去了?我去找你。

我说,别,千万别。你现在还算是新婚燕尔,你该和你的新娘幸福才是。来找我干什么?

他说,我想见你。

我骂了句去死,就挂了电话。

这个男人,我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谁知他又打过来,说,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说,有没有搞错,你已经结婚了。

宋博说,谁说结了婚就不可以再交女朋友了?

我说,你就是一混蛋。

他嬉皮笑脸地回答:我是混蛋不假,你确定你就没干过混蛋的事?

我知道他说的是邱美云。那年为了追我,他逼着邱美云和他分手。那姑娘后来到宋博家里去闹过几次。最后一次,竟然把我和宋博堵在了我们大院的门口。我把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当时是哭着走的。我心里还有点洋洋得意。

谁知道她第二天竟然去堕了胎。然后在手术台上大出血,为了保命,医生不得不摘除她的整个子宫。

她来找宋博,也不过是想叫宋博陪她去做人流。谁知却被我这仗势欺人的母老虎给喝走了。

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

我说,那又怎么样,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博哈哈地笑了两声,把电话挂了。

7

礼尚往来,我经常去陆哲的店里给他添麻烦,我就邀请陆哲来家里做客。

星期二的下午,他准时出现了。茉莉花跟着他。

身材高大,牵着大狗的男人出现在我家门口。他递给我一支百合,然后吻了吻我的脸。

我把他让进屋里。端出准备好的糖果点心。而诺亚一见茉莉花,两只狗又活跃起来了。

陆哲说,还好是在家里,这么伤风败俗的两条狗整天黏在我的画廊里,怪不得没有人来买画了。我笑笑。

他环顾四周,说,许圆,你家装修的挺别致的啊。

我说,哦,都是我表哥弄的。他是搞室内装潢设计的。

我领着他四处参观。这是我的房间,主色调是粉红的。他知道我要搬来,专门找人重新装修的。

你的哥哥对你真好。他说。

是表哥。我纠正道。

他笑着说,我也有一个妹妹,我也很爱她。

到了书房,他大开眼界了,许圆,没看出来啊,你和你表哥,年纪轻轻的,收藏不少啊。

我说,这都是我们父母的。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少兴趣的。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愣在那里足足半天。然后转身环住了我的腰。

我有点惊讶。但是这感觉很好。

8

陆哲开始频繁地出入我家。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谁也没有提半个爱字,可是我想,就如同诺亚和茉莉花一样,我和陆哲也在恋爱了。

一天晚上,关了门,我和陆哲牵着两条狗说笑着从店里出来,路过一个电线杆,突然有人叫我。

许圆,宋博跳到我的眼前。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吃了一惊。

打听个个把人还不容易,有名有姓的。他恬着脸。

陆哲站在我旁边,没说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问宋博。顺便看了陆哲一眼。我担心他会误会。

我说过了,我要你当我女朋友。他笑笑地看着我。

我正想说什么,突然手被人一拽,然后狠狠地向后一甩。

是陆哲,他上去就是一拳。宋博直接倒在地上。

我傻了。

宋博趔趄的站起来,抹着嘴角,说,你谁啊?我和我女朋友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哲什么也没说,竟然又是一拳。

宋博恼了,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两只狗在旁边汪汪的叫着,有很多人过来围观。

宋博的鼻血很快就出来了,我跑过去想拉开他们,可是却被溅了一身血。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是被谁抽了筋,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哲赢了。他走了过来,一手揽住我,一手指着倒在地上的宋博说,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愤怒的程度让我有点吃惊。同时心里也有点感动。

我看见宋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挂了彩,半边脸已经肿了。

我靠在陆哲身上,被他带走。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望着陆哲的侧脸。棱角分明,鼻翼挺拔,眼角虽然被宋博打破,渗着血,但那模样真是英俊。

陆哲带我回了家。他从我的包包里找出钥匙,开门。然后扶我进卧室,脱了我的外套和鞋,拉开被子,把我放进去。又去厨房倒了杯牛奶给我,看我喝完。

然后他也钻进被子里,搂住我。

他说,我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有多难。可是别怕,从今以后,你有我了。

我缩进他怀里,幽幽地哭了。

9

这竟是这么长时间来,我第一次哭。

上一次哭,是在两年前。

我父母和翟多多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姨妈和姨父一起报名参加了旅游团,去了云南。

坐缆车的时候,黑心的导游硬往里塞人,结果超载了,缆车在半空中掉了下来。那次死了二十三个人,他们四个也在其中。那件事影响很大,报纸电视连续报道了好多天。

我一个月内流完了所有的眼泪,等宋博要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说他突然发现我们性格不合,这样下去,恐怕没有结果。他说他会继续做我的朋友,永远关心我,爱护我。最后他说,我听说了伯父伯母的事,请节哀顺便。

除去最后一句话之外,其他的都是屁话。其实他根本什么都不用说我也知道他离开的理由。

没有了局长老爹,我对他还有什么用?没钱,不漂亮,又不会耍心眼,我就是一个大累赘。

10

王子陆哲从痞子宋博手里把我救了出来,那天夜里老天爷发了脾气,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而我和陆哲在被窝里意乱情迷,一遍又一遍。直到雨声变成淅淅沥沥,树上有鸟的叫声,我才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陆哲正在厨房里做饭。他光着个膀子,认真的摆弄着案板上的食物,长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那样子,简直迷死我了。

我穿着他的白色T恤,宽宽大大的包住了整个我。他把做好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牛奶,荷包蛋饭,还有松仁蛋糕。

我的王子竟然还是个烹调高手。

他说,看你瘦的样子我好心疼,你要多吃点才好。

我乖乖地点头,嘬了一小口牛奶。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阳台上去接。

我又吃了一大口荷包蛋饭,真是美味!

陆哲坐在那里呆呆地看我吃东西,我看着他着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说,店里突然有点事,我要过去处理一下。你乖乖吃饭,我晚上来找你。

我奔过去,给他一个吻。他脱下我身上的T恤,穿上。然后说,乖乖的吃饭啊,一定要吃完哦!说完他把我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说,亲爱的,再见。

我说,拜拜。

然后他挎着背包,带着茉莉花走了。

我吃完了荷包蛋饭,喝完了牛奶,不过我对松仁一向不怎么感冒,我握住蛋糕,正犹豫的时候,诺亚在一旁围着桌子转圈。

我对它说,你要吃吗?那给你吃好了。

我把蛋糕抛向半空中,诺亚跳起来用嘴擒住,然后三下两下地就吃完了。

11

晚上,果然有人敲门,我飞奔过去开门,期待见到我的王子,谁知道,一开门,竟然是翟多多。

他从大理回来了。

他卸下包袱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的,那女的是个骗子。

他在大理遇见的那个叫小芳的女子,一天夜里趁他睡着,偷了他的手机,数码相机,笔记本电脑,钱和银行卡,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报了案,可是因为损失的数目不算惊人,而且对方用的又是假名字,所以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他后来找到了他在大理的一个旧友,借了钱,才回得来。

我去厨房煮了一碗面给他。他骂骂咧咧的吃完后,才问我,你怎么样?

我说,还是老样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陆哲的事。

而陆哲也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打他的电话,是关机。我睡到半夜,实在想见到他。便跑到陆哲的画廊里。果不其然,卷帘门关着,在月光下泛着白光。我站在那怅然了一会,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卷帘门的左边贴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门面出租。

是陆哲的字。

我觉得事有蹊跷。不管发生了什么,陆哲也不应该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他不应该躲着我。

突然肚子疼的要命,是那种撕裂的感觉。我试着挪动步子,却突然有股液体顺着腿而下,暖暖的。我一步步退到墙根,慢慢地扶着卷帘门坐下。

我摸着肚子,喘着粗气,动不了。身下的液体一圈一圈的扩大。用手一摸,黏粘的,带着腥味。我把手放在眼前,看清了,是血。

我打电话给翟多多,他把我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有人在我的食物里下了堕胎药,是民间的土方子,很毒。吃多了不仅会丧失生育能力,还可能出人命。

而今天我除了陆哲给我做的那顿饭以外,什么也没吃。

我突然想起诺亚。它吃了那块松仁蛋糕。

打电话给翟多多。他在电话里哭了。他说,他从医院回家以后,一开门,就看见诺亚四肢伸展的长长的趴在那里,嘴里吐血,已经死了。

我再一次疯了似的给陆哲打电话,还是那个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一直没出现。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我回了家。翟多多说,他已经把诺亚埋了。

我想不明白,陆哲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12

等我发现原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天,整理书房的时候,翟多多突然夸张的大叫,许圆,你爸留给你的那只花瓶去哪了?

什么花瓶?

就是那个白底上面带兰花的那个,一直在书柜的最角落里的木盒子放着的那只,去哪了?

我说不知道。

你,你,你,翟多多突然喘不上气来了。许圆,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有年头了,值大钱了?你老说你爸留给你了一堆破烂,可是你知不知道就那一个花瓶就值至少30万?你说,花瓶呢?

我傻了。印象里,我好像带陆哲来过书房。但是当时,他只对墙上张大千的国画赞不绝口。提都没提花瓶。

翟多多要报警。我不同意。我说,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干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你就是傻,招个贼到家里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社会复杂?就专门害你这号的。你是猪啊你?

你还不是一样?我突然来了火。在云南大理被个小姑娘骗的团团转,一毛钱也没剩下。

他妈的。翟多多骂了一句,气的摔门走了。

尘世间,从来不缺少这样的谋财害命。

可是,为什么偏偏落在我的身上。

13

我又搬回了原先的大院。得到一个消息,宋博和何莉莉分居了。何莉莉怀着他的孩子,下雨天从人行天桥的楼梯上摔了下来,流产了。

我突然感到良心不安。竟然觉得是自己的错。

两个月后,我去翟多多家看他。他正在烧照片,一张一张。是他在大理时候的照片。

我走过去说,表哥,对不起,别生气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算了,人没事就好,咱俩就是一对傻帽。

我没说话,看着他手里的一摞照片。

他又说,我也想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父母的事,你中毒的事,诺亚的事,花瓶的事,大理的事,全忘了吧。

他分给我一半照片,你要不要帮我烧?

我说好,然后就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面扔。

第一张是大理的山水。

第二张是翟多多站在一个农舍前。

第三张上是一个姑娘。

我愣住。那姑娘,唇红齿白,两个酒窝,扎着麻花辫子,正甜甜地笑着。我说,她是谁?

贺小芳啊,你不是明知故问吗?翟多多苦笑着说。

她根本不是什么贺小芳。我认得她,她叫邱美云,是宋博的前前女友。

怎么了?翟多多问。

没什么。她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老熟人。我低着头说。

我把她的照片丢进火盆里。

只剩最后一张了。是他俩的合影。翟多多正要往盆里扔,被我拦住。那张照片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让我眼前一亮。

邱美云的身边,卧着一只金毛犬。长的竟然和陆哲的茉莉花一模一样。

翟多多说,这是她哥哥的狗,她代养了半个月。像诺亚吧?我还说呢,茉莉花和诺亚,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什么?它叫茉莉花?

是啊。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一片混乱。

她的哥哥,叫什么?我声音决绝地问。

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他来接茉莉花的时候见过一面。小伙个子挺高。长得么,像江口洋介。

我背后一凉。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窟窿里。身子止不住的抖。

翟多多说,你怎么了?冷吗?

他回头望望窗外。天啊,下雪了,冬天来了。

我望向窗口,竟然真的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缓缓落下。

我的心里黯然地一沉。柳树巷的秋天终于被这雪花埋葬了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